邢玉堂笑了:「姑娘來此地是有所圖。」

炎顏也笑了:「公子若是無所圖,特地來此偏僻小鎮又是所為何故?」

邢玉堂大笑:「姑娘當真冰雪聰明。好!我答應你,若是姑娘先發現之物,我不與你爭。但若是我先發現的東西,姑娘也需手下留情。」

邢玉堂只說了「手下留情」,並沒說不允許炎顏與他相爭,其實意思便是能否奪得寶貝各憑本事,但不傷及對方人馬。

他表這個態度也算是退讓了一步。

炎顏亦痛快點頭:「好!」

兩人議定了打賭之事,快步跟上走在前面的陳真和博承賢。

其實炎顏心裡清楚,邢玉堂剛才岔開話題,後來也絕口不提向先生失蹤這事,事實上他心裡已經有所懷疑。

沒想到進入夜霧荒野之後槓精會走丟,這個突發的狀況雖然同樣出乎炎顏的意料,但是她卻很高興。

經過今晚,槓精在邢玉堂心裡的信賴程度一定會大打折扣。

邢玉堂開始懷疑槓精,炎顏覺得這是個意外的收穫。

大約走了有一刻鐘,繞過一片特別茂盛的矮灌木,樹木漸漸稀疏,大片大片的山岩裸露出來。

踩在堅硬的岩石地上,炎顏好奇地低頭看向腳下。

這片區域有點奇怪,堅硬的岩體呈現一種不同於普通石頭的灰白色,表面像是被嚴重風化,有許多凹凸不平的坑洞。

炎顏拿腳用力去跺那些坑洞,發現其質地異常堅硬。

「這麼硬,難怪無法踩踏磨平。」

她喃喃自語了一句,引來邢玉堂好奇的目光:「這地面怎麼?有哪裡不對麼?」

炎顏點頭,用腳點了點那些坑坑窪窪的地方:「這些坑洞明顯是岩體風化形成的,這種形狀叫做蜂窩狀內層風化體,是表面的岩釉被大自然徹底腐蝕掉露出來的內層鬆動部分。」

這些知識全是仰賴她考古學教授的外公。

地質層考古亦是考古學的一項重要研究項目,炎顏曾跟隨外公去過很多地方,專門做不同的地質層研究,也是因此,她對不同土壤和岩體的形成很熟悉。

由於說話的時候注意力高度集中,炎顏不自覺蹲下身,用手指著那些坑洞解釋:「因為是內層鬆動部分,所以質地相對與表面的釉體要疏鬆的多,才會形成這些大大小小的坑洞。」

「這種東西其實很容易被磨平,通常不會出現在有人獸經常行走的路面上,一般會在懸崖側面的崖壁上。」

儘管炎顏說話時用的很多詞邢玉堂聽不太懂,但是全部內容聽下來,再結合日常的生活常識,連猜帶理解,邢玉堂基本弄懂了大概意思。

他原本並沒留意這裡的地貌,此刻被炎顏特地說出來,也覺得有些怪異。

剛才走開的博承賢其實時時刻刻都在關注炎顏。

聽見炎顏與邢玉堂講地貌狀況的時候,他也默默走了回來,站在旁邊安靜聽炎顏分析。

儘管博承賢的年歲比邢玉堂還要大幾歲,可是他的眼界畢竟不如滄浪城少城主見多識廣,對炎顏話中含義有許多不明白的地方。

不過聽不懂,一點不妨礙他對炎顏的崇拜又抵達了一個全新的高度。

宗主太厲害了!

不光修煉厲害,書也讀的厲害,大千世界無所不知。

看著頻頻點頭,聽得入神的邢玉堂,博承賢一臉傲嬌。

就在他們觀察地面異狀的時候,走在前面的陳真突然喊了一聲:「快來,這裡有個人!」

陳真的聲音立刻引起這邊三人的注意,三人立時向陳真的位置趕過去。

等走到了近前,就見陳真站的位置是一處崖邊。

孩子指著崖下對三人急道:「人就在下面,幸好還沒死。」

聽說「還沒死」邢玉堂暗自鬆了口氣。

炎顏先一步走到懸崖旁,向下看去……

她先是一愣,隨後就笑起來:「你這個全乎,這怕是好幾種死法的融合體吧。」

這會兒邢玉堂和博承賢也看見了懸崖下的人。

正是槓精沒錯。

人確實沒死,這是身體以一種奇怪的傾斜姿勢被掛在懸崖壁上。

從他的後頸和右側手臂中,也生長出許多白色的鬚根,正是這些鬚根,將槓精的整個人牽絆在崖壁上,才令他不至於滾落山崖。

而在他的心窩處,也破了個口子,裡面還有活著的蟲子蠕蠕而動,看上去既噁心又滲人。

博承賢笑道:「你這腦子又長草,心上又生蛆的,你說,這是不是說明你這人簡直壞透啦!要給你腳底板戳兩個窟窿,沒準兒都能流出膿來吶!」

博承賢說話就要持劍上去捅槓精的腳心。

槓精的確沒死,不光沒死,他的神識其實還很清楚,只是被頭上和後頸生出的草根緊緊栓在懸崖上,沒辦法掙脫。

聽見博承賢這麼說,以為他當真要拿劍捅自己的腳心,嚇地大叫:「少城主救我,少城主救我啊……」

槓精呼救的時候,邢玉堂跟炎顏他們一樣,也站在懸崖的旁邊向下看。

顯然他也看見了槓精的狀態。

但是,邢玉堂卻並沒馬上出手把人救上來。

他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吊在懸崖壁上的人。

就算槓精開口求救,他也沒任何反應。

炎顏收回目光,看向身邊沉默的邢玉堂,笑問:「怎麼樣,你覺得這場賭注,你是輸了,還是贏?」

炎顏這個問題,問的其實是邢玉堂的良心。

他自己帶出來的人,他自然對這二人的品行和能力都有了解。

從發生在這兩人身上的變化,憑邢玉堂的敏銳,應該能對應上剛才陳真說的話。

見邢玉堂不說話,也沒出手救人,炎顏大約已經猜出了他心裡的想法。

她回頭問陳真:「這地方就是斷念崖?」

陳真點頭:「嗯,這裡就是。」

說完陳真低頭看著懸掛在崖壁上的人,慢慢地道:「這個人身上長了噬顱草,暗示為『荒』說明他要麼愚昧無知,要麼聰慧過人。跟剛才那人的狀況一樣。」

炎顏挑眉又問:「那這人胸口長出的那噁心的蟲子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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