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咳咳咳……」

炎顏嘴裡的酒液基本以一種無意識的狀態猛地咽進喉嚨里,嗆地她一陣劇烈的咳嗽。

等咳過勁兒,炎顏扭頭瞪向陳真:「你是不是想死!」

陳真這會兒的表情又恢復了他以往那種平靜。

「你想辦法帶夫子和玉眉先生離開這裡,他們不應該死在這裡,他們還可以做很多,比死在這地方有意義的事。」

說完這個,陳真頓了頓,繼續說:「至於我母親,我覺得她可能不會跟你走,如果你能勸她離開自然最好。」

想起死去的那天,母親做的那些事,儘管陳真已經想起自己曾經的身份,他的眼角卻仍忍不住有些泛紅。

「母親能一直撐到現在,除了守著我,守著她身為母親同我這個兒子的承諾,她應再無別的掛礙。倒也不用勉強她,隨她吧。」

炎顏端著酒杯,輕輕地晃動杯中色如琥珀的酒液,安靜聽著陳真像在交代遺言一樣的內容。

「至於渾敦鎮那些,尚未被妖徹底吞噬的魂,我想過了,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以德報怨,那以什麼報德呢?所以,他們有今日之果,皆是昔日他們自己種下的因,這個因果卻不該由我來背負,更不該再牽連玉眉先生,夫子,母親和你。」

說完這些,他抬起頭看向炎顏,臉上露出釋然的微笑:「所以,我想,就讓我一個人去見一見那個妖怪吧,它想得到我的靈魂,但是我現在已經想起了從前的記憶,我就跟之前什麼都不知道的那個陳真不一樣了。」

「荒很多年前就想拿走我的靈魂,可是它就算奪取了我的身體,也始終沒辦法得到我的真魂。現在它可能會更不容易。」

炎顏始終安靜地聽著,等陳真說到這裡的時候,她突然問:「現在你已經想起了過往,所以,你的神力到底是什麼?」

這是炎顏特別好奇的。

就比如摩訶洛伽從前是司音之神,它可以用音樂來表達所有事物,並且通過音樂的形式抓住事物的本質,還有它的神性攻擊也很強悍。

而陳真,儘管他只是個魂體,可好歹也是個少神的魂體,炎顏就始終沒看出來陳真的神顯或者神力到底是啥。

沒想到炎顏會問這個,陳真愣了愣,然後他抬起頭看向炎顏的臉。

在炎顏的臉上,她額間那枚火焰形的印跡清晰瀲灩,周圍那一圈小火焰還在徐徐跳動。

陳真又將目光投向龕台上看書的滄華。

他盯著滄華看了會兒,然後就看見在滄華的額間,漸漸浮現出一條鬚髮賁張,鱗爪飛揚的青龍,環繞在青龍外圍,有九條青碧色的流光徐徐旋轉……

陳真問炎顏:「你有沒有看見青帝大人額上有什麼?」

炎顏被問地表情一滯,立刻扭頭往滄華臉上看去,目光在滄華的芙白光潔的額頭上掃了好幾圈才收回視線。

搖頭,炎顏老老實實回答:「啥也沒看見啊。」

陳真:「嗯,那我的神力可能就是能夠直接看到你們每個人的本體。」

炎顏詫異,然後指著自己的鼻尖:「那你看到我是什麼?」

陳真看了眼她腦門上的烈炎紋,道:「你是中央炎帝的後裔。」

陳真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一直在龕台上安靜看書的滄華慢慢抬起頭,向他倆所在的方向看過來。

炎顏笑起來,伸手拍了拍陳真的肩膀:「不錯,看來你果然想起不少東西。」

炎顏的話聽上去是在誇讚陳真,但其實她顯然並沒相信陳真的話。

之所以這麼說,並且她並沒覺得有啥意外,是因為炎顏知道很多神祇都聽說過須彌境,並且知道須彌境是炎帝的寶貝。

所以,當陳真看著炎顏的腦門,說出她是「中央炎帝後裔」這句話的時候,炎顏只當他聽說須彌境是她的,又聯想從前的聽聞才這麼說。

至於陳真說的看見什麼真身本體的,她並沒當真。

陳真看出炎顏沒信自己的話,也沒多解釋,默默地又喝了一小口酒。

滄華收回目光,繼續看書。

炎顏則把話題又轉回到降妖上,只是這一次她的氣質神態,卻與先前有點不一樣了。

把杯中剩下的液體全灌入口中,炎顏輕輕把高腳杯放在自己坐的矮凳旁邊,道:「陳真,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也能理解你的想法,可是,我卻沒辦法替你完成你的夙願。」

陳真看向炎顏:「你一定要去抓妖怪?」

說完,他眉頭皺地更緊了。

陳真覺得這葡萄酒真不是很好喝。

炎顏點頭:「一定!」

陳真也把酒杯放在了旁邊,裡面還剩大半杯酒:「你明知打不過它,為何還要去?」

你這就不算送死了?

他本來想懟炎顏一句,不過眼光掃見她眉宇間那枚火紅紋印,沒敢。

炎顏的目光投向不遠處,臥在鄧文明身邊,兩隻爪子按著鄧文明剛用丹爐烤出來的一隻豬腿,啃的滿嘴流油的噸巴,眼底有溫柔浮現。

「我來這裡抓妖是為了那隻饕餮,它叫噸巴,是跟我訂過血契的獸寵。」

陳真也扭頭看向噸巴。

這會兒的噸巴,啃食肉骨頭的憨樣兒,就跟只大貓沒區別,尤其它皮毛生的又漂亮,看上去特別討喜。

陳真也不像剛來時候那麼怕這隻饕餮了,他好奇問:「這小饕餮怎麼了?」

炎顏:「為幫我,噸巴吞了只修行有些年頭的顒,因為那東西的修為太深厚,提前催發了噸巴體內的惡靈,我來此抓這隻妖,就是為了壓制噸巴體內的惡靈,讓它不墮魔。」

陳真瞪著炎顏,眼神就像看怪物:「它是饕餮,天生的惡魔,你想幫它不墮魔?」

壓制饕餮不墮魔,這就好比不讓羊吃草,不讓狼吃肉是一個道理。

陳真覺得炎顏才是最不正常的那一個。

炎顏卻一本正經:「這種事聽上去有點荒唐,可是我既然答應把噸巴帶在身邊,我就得護著它,哪怕它是只人人見之喊打喊殺的饕餮,哪怕它終究會變成十惡不赦的惡靈,我也得好好照顧它。」

說到這兒,炎顏看向陳真:「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付出百分百的努力。因為我們是相互陪伴並肩作戰的夥伴。我永遠都不會放棄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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