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全場寂寂。

「噗通!」

褚觀潮的身體自高空墜,重重摔在擂台上。

面朝下,一動不動的。

立刻有天悲島修士飛躍至擂台上,仔細檢查褚觀潮的狀況,隨後起身向眾人證實人還是活的。

整個現場依舊安靜,可是氛圍卻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這些細微的變化主要體現在不同人的表情上。

發生變化的一共有三撥人。

第一撥,沈煜雲及清楚當年他身上發生的劍閣眾人。

另一波,觀看席位上的眾散客。

第三個,戎莫愁。

「毀人靈根,是不是太過分了?」

觀看席里不知道是誰,突然開口打破了沉靜。

問題直逼擂台中央孤身端立的炎顏。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在炎顏的身上。

可是這一次觀看席位上眾人的目光和偏向,卻明顯與之前不一樣了。

此前因炎顏是靈修的緣故,再加上褚觀潮在上一場把對擂的修士傷得實在太狠了,激起不少看客的憤慨。

因而這一場開擂之初,觀看席上的修士們情感幾乎全都一邊倒,都希望炎顏能贏,好給靈修修士爭個顏面。

可是,當親眼目睹炎顏把褚觀潮的靈根毀掉的那一刻,很多修士都下意識伸手護住了自己的氣海穴位。

雖然炎顏贏了,可是在眾修士的眼裡,這少年不大的年紀,卻是心忒狠了些。

「確實,毀掉人家靈根這行徑,的確太過分了!」

……

繼那聲質問之後,立刻又有人陸續隨聲附和。

隨之譴責炎顏的聲音越來越多,最後幾乎變成了全場公憤。

「這樣的手段勝之不武!」

「此人年歲不大卻修為深厚,又無悲憫之心。以後修為大成了,豈非要教養出個大殺器?」

「沒錯,如此歹毒之人,其宗門當給眾靈修一個保證……」

「說得沒錯,白霧殿需給眾人一個保證!」

……

耳朵被斥責聲灌滿,炎顏面無表情,如罩霜雪的冷艷黑瞳涼薄掃過現場眾人,抱臂端立,神態自若。

她這幅模樣,就跟眾口一詞譴責的人與她毫不相干。

而就在剛才炎顏當眾爆掉褚觀潮靈根的那一刻,沈煜雲,玉眉子,包括阿桂和主任席上的虞頌,全都變了臉色。

他們當然清楚炎顏為什麼要毀掉褚觀潮的靈根。

炎丫頭這是虎口拔牙呢!

在座的高層都清楚褚觀潮是戎莫愁的人。

廢了褚觀潮的靈根,就等同於拔掉了戎莫愁的爪牙。

這麼干確實挺爽,可是也徹徹底底得罪了戎莫愁。

更重要的是,炎顏這麼做,在完全不知情的這些看客眼裡,就是心狠手辣,心術不正。

此刻,眼睜睜看著眾口一詞呵斥炎顏一人……

沈煜雲放在大腿上的手緊緊握成拳,臉頰的肌肉繃地緊緊地,就要起身,手腕卻被身邊的玉眉先生按住。

玉眉傳音:「這件事交給炎姑娘辦,她會比你處理的好。」

沈煜雲目中血絲浮現:「可是,她卻是為了我背負如此罵名!這對她不公,她將來的路還長……」

玉眉先生卻神色淡定:「且往下看看再說,越是這種關鍵時候,我們自己得越能穩得住。」

「咱們沉不住氣,也會拖累炎姑娘。咱們得給她牢牢壓住陣腳!」

聽見玉眉先生這話,沈煜雲心中一凌,立時冷靜下來。

關鍵時候,心境還是得靠玉眉先生這樣的長輩提點。

沈煜雲迅速調整形態,按下不動,目色卻仍擔憂地凝望著擂台上的炎顏。

這姑娘忒倔,從來不叫人省心,卻又總讓人打心眼兒里佩服感動。

沈煜雲知道,這樣的炎顏才是他為她死心塌地賣命的原因。

因為她值!

場上觀眾仍舊義憤填膺,對炎顏聲討的情緒和呼聲還在繼續高漲。

炎顏也始終就那樣大喇喇地端立在擂台中央,也不叫天悲島的人來裁決輸贏,也不做聲。

就那麼站著,誰也不曉得她在等什麼。

炎顏不說話,主任席上的虞頌也不發話。

這場擂打到這個地步,就顯得有些莫名其妙。

涵煙閣

月雅急匆匆進入院中,也顧不得平日裡的端莊,平地就縱身躍起,直接衝上二樓。

推門進入虞昕竹的繡閣,月雅快步走到臨窗看書的虞昕竹跟前。

伏在虞昕竹耳畔,月雅將打擂那邊的事兒逕自說與了她。

虞昕竹秀目一凝:「阿顏這是要給雲師兄出頭了!」

話沒說完,虞昕竹的身形已經到了門邊。

月雅緊張地趕緊追上去:「小閣主,你幹什麼去?」

「這麼大的事不能讓阿顏一力承擔,我需去助她!」

虞昕竹頭也不回,人如一道亮白的劍芒自繡閣門前一晃而逝。

月雅也趕緊催發靈炁跟上。

此刻的擂場,因為沒人發聲,全場譴責的呼聲越來越高,甚至有人已經提出了罷免炎顏的打擂資格。

「這樣品行的人,怎麼有資格迎娶天悲島冰清高潔的小閣主!」

「自己沒靈根嗎?還干這種缺德事,這人根本不配修行!」

「對!太給靈修修士丟人了!」

「根本不配修行……」

痛斥的聲音還在一浪跟著一浪的往上拱。

主人席位上……

戎莫愁慢慢轉動茶盞,臉上帶著常日的溫和微笑,向身側的虞頌道:

「沒想到打擂會最終演變成這個樣子,我也有些意外。閣主不如提早散了這場子吧,如此鬧騰,傳將出去,人家還當咱們天悲島有意刁難體修呢。」

虞頌笑得慈眉善目:「這事兒我總覺得有內情。」

「你看這孩子受到這麼多人斥責,他還理直氣壯站在擂台上,大約他是有什麼話要說,不如……」

虞頌說到這兒,側目看向身邊的戎莫愁,笑地越發慈眉善目:

「不如咱們也聽聽這孩子到底要說啥,說實話老夫挺好奇的,莫愁你就一點不好奇麼?」

虞頌早些年就已經執掌劍閣,那時候老閣主尚未閉關,戎莫愁也還是長生閣的大師兄,就連虞昕竹也跟著稱呼他大師兄。

怎麼論虞頌都算是戎莫愁的長輩,外人面前加個「代島主」的頭銜算是尊敬,可是在宗門裡相見,虞頌從來對戎莫愁都是直呼其名。

戎莫愁亦笑容溫和,輕輕一斥:「這有什麼好聽的,無非這些修士有些個人恩怨罷了。還望閣主以天悲島名譽為重,我看這場擂還是時停了吧!」

戎莫愁剛說完,台子正中央的炎顏突然開口了。

「毀靈根這種事,在別地兒可能挺稀罕,在天悲島可一點兒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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