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任何犯罪都會留下痕跡

楊秋池蹲下身摸了摸孩子的頸動脈,已經沒有了搏動,問道:「你們什麼時候發現孩子的屍體的?」

「剛剛一會。」老漢垂淚道。

「誰最先發現的?」

旁邊一個老農磕了一個頭:「回稟老爺,是我最先發現的,我扛著鋤頭從地里回來,路過這裡的時候,就發現草叢中有個小孩子捲曲著躺在那裡,我心裡還想,這是誰家的小孩,大冬天的鑽進草叢裡睡覺,我走過去叫他,才發現是李老漢的兒子,鼻口流血,已經死了。我嚇壞了,趕緊跑到村裡把李老漢他們叫來了。」

「你在什麼地方發現孩子屍體的?」楊秋池問。

「就在這裡,」那老農指了指旁邊一塊荒草地。

楊秋池走到那荒草叢之前,彎下腰查看了一下。這叢茅草長在田埂上,有半人高,已經枯黃。四周都是耕地,這大冷天的沒看見什麼人。

楊秋池小心翼翼扒開枯草叢,發現草叢裡有一攤血,別的沒有什麼可疑物品或者痕跡。

楊秋池回到小孩屍體旁邊,伸手抓住孩子的下巴扭動了一下,然後仔細觀察了小孩穿著的衣褲,這才小心地將小孩的衣褲全部脫光。

小孩額頭上有一個大口子,鮮血染紅了半邊臉;右胸部往裡凹陷,四周青紫;右大腿腿骨骨折,怪異地翻轉著撇到一邊,樣子很嚇人。

楊秋池仔細看著小孩額頭上的傷口。突然咦了一聲,湊過去仔細觀察,然後伸手抓住一根毛髮,慢慢舉起來。

那根毛髮一部分沾染著傷口上地鮮血,從沒有染上血的部分可以看出,是金黃色的。

楊秋池吩咐月嬋拿一張白紙來。

出發之前,楊秋池已經根據自己的需要,因陋就簡準備了一些常用的提取物證的物品,比如白紙、大小紙袋、棉球棒、小塊棉布等等。甚至專門作了幾付屍檢用手套,中間夾層用油紙隔離的。這些東西都有小丫鬟月嬋保管著。

月嬋很快拿來了白紙,楊秋池將那根染血的黃色毛髮用白紙包好放進懷裡。

楊秋池用手觸摸屍首頭顱、脖頸、胸腹和腿部之後,站起身來走上馬路,彎著腰慢慢往前走。宋芸兒和南宮雄等人不知道楊秋池在幹什麼,急忙跟了上去。

他們的車隊已經過去一段距離。楊秋池才叫停車地,所以很長一截路都是空著的。

走了沒多遠。楊秋池站住了,看著路邊橫著的一根短木頭,仔細研究了一會,然後回來蹲下身看了看路面。宋芸兒跟上來問道:「哥,發現了什麼?」

楊秋池指了指路面,是一串凌亂的馬蹄印,還有幾行淺淺的車轍。

宋芸兒看了看這些馬蹄印。有些不解地問道:「怎麼了?這種馬蹄印官道上到處都是啊。」

「查案件就是要從看似平常的痕跡中發現不平常,才能發現罪犯留下地蛛絲馬跡。」楊秋池道。

「哥,你一定發現了罪犯的蛛絲馬跡了吧!」宋芸兒興奮地說道,「這小孩是被誰殺死地?」

「被馬車撞死的!」

啊?宋芸兒驚呼了一聲。回過頭看了看小孩屍體的位置,搖了搖頭:「不對啊,那小孩被屍體距離官道那麼遠。跑得再快的馬車,也沒辦法將小孩撞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啊。」

「撞不過去。就不能抱過去嗎?」

啊?宋芸兒又驚呼了一聲,隨即大悟:「哥,你是說,坐馬車的人把小孩撞死了,為了掩蓋罪行,就將屍體藏起來了?」

「聰明!」楊秋池贊道,「正是這樣。」說罷,指著地上那些馬蹄印,「你注意看,這些馬蹄印由疏到密,然後是一大團雜亂的印跡,這是馬車奔馳中撞了孩子之後,車把式勒馬停下來,才留下這樣地印跡。馬匹應該不止一匹。」

楊秋池見宋芸兒睜大了眼睛看著地上馬蹄印,眼睛裡還是迷茫,便說道:「當然,光靠這些馬蹄印還不能判斷小孩是被馬車撞死的,必須根據傷情。走,再去檢查一下孩子的屍體。」

楊秋池讓南宮雄抱起路邊那根短木頭,然後眾人回到小孩屍體旁邊。

楊秋池指了指孩子胸口上的凹陷痕:「這是馬蹄踩踏留下地。注意到了嗎,胸口上的傷痕是橢圓半圓形的鈍器創,和馬蹄很相符。」

「馬蹄踩踏力度很大,導致孩子胸骨骨折,形成肺挫傷,並造成連伽胸、血胸、氣胸,還有可能引起了鈍性心臟損傷(這需要屍檢才能證明)。這應該是造成孩子死亡地主要原因。」

楊秋池指了指小孩屍體額頭上那個傷口:「這個創口的創腔裡面有組織間橋,牆壁不整齊,創口不規則,是個撕裂創,應該是馬腿直接撞擊造成地,顱骨已經形成凹陷性骨折,用手就可以摸得到,說明馬車速度很快,撞擊力度很大。這個顱腦損害可以導致孩子外傷性休克,加速了孩子的死亡。」

楊秋池一大堆專業術語,宋芸兒和金師爺他們聽得雲里霧裡的,不過,他們都不是第一次聽到楊秋池這種神神叨叨古里古怪的詞彙,慢慢習慣了,而且連猜帶蒙也聽明白了個大概。

接著,楊秋池將小孩的衣褲攤開平整地放在地上,指著上面一道印跡:「這是馬車車輪壓過留下的。」

雙手扶起小孩骨折的右腿:「你們看這小腿上的傷,最能說明問題。」

「從痕跡的走向來看,小孩當時應該已經被馬撞倒,被馬蹄踐踏,隨後車輪從小孩腿上碾壓了過去,在腿部形成了剝皮傷――這種傷是由於車輪轉動力的牽引,使皮膚與皮下組織呈環形剝離,形成廣泛性皮下血腫而呈現的一種傷痕。」

楊秋池又指了指小孩腹股溝位置的一片微小撕裂創群:「這種傷叫做伸展傷,是由於車輪轉動力的過渡牽拉,表皮撕裂而露出了真皮,形成這種成群分布的條形小裂痕,走向與皮膚皺紋一致。」

楊秋池道:「這兩種傷都是典型的車輪碾壓傷。別的物件很難形成這兩種傷痕。」

「那會不會是別人推小車將孩子壓倒了呢?」

「問得好,」楊秋池贊道,「不過從傷情來看不符合。」楊秋池指了指小孩屍體大腿部傷痕,「這種傷痕這傷痕很寬,獨輪車的車輪如果有這麼寬的話,一來沒有必要,二來推動會很費勁。」

「還有一點可以證明是馬車撞的,」楊秋池將小孩的衣褲翻過來,後面粘滿了帶有細小沙石的塵土,「你們看,小孩屍體被發現的地方周圍是枯草和泥土,不是這種帶沙石的塵土,應該是小孩被撞到後,被馬蹄和車輪拖擦路面留下的。」

楊秋池將孩子的屍體翻過來,指著屍體背部,臀部和手肘部的擦痕:「這些擦痕應該是馬車拖拽孩子身體造成的,可以印證我剛才的推斷。」

宋芸兒一臉欽佩看著楊秋池:「哥,你可真厲害!」轉頭看了看空蕩蕩的官道,說道:「也不知道是哪個該死的趕馬車撞死了孩子,怎麼才能找到這個罪犯呢?」

「任何犯罪都會留下痕跡!」楊秋池自信地說道,「只要細心就能發現。」

宋芸兒驚喜地追問:「哥,你已經發現了罪犯的蹤跡了,對嗎?」銀牙一咬,「撞了孩子不管,還要把屍體藏起來,真是沒人性,抓住這該死的罪犯,要重重處置他!哥,你快說,這罪犯是什麼樣的?」

「罪犯我不清楚,但他的馬車我知道。」

「楊公子,你又沒在現場,怎麼會知道罪犯的馬車的情況的呢?」楊秋池身後穿來一個女孩的聲音,轉頭一看,正是一身素衣的白素梅。旁邊站著的是白夫人。

原來,白素梅母女兩等了一會,沒見到楊秋池他們回來,聽他們剛才說有命案,白素梅雖然害怕,但心中到底牽掛楊秋池,就和她娘下來看楊秋池破案來了。

楊秋池看著白素梅,微微一笑:「正如我剛才說的:任何犯罪都會留下痕跡!」從懷裡摸出那張白紙,展開,捻起那根黃色的毛髮:「孩子的頭髮是黑色的,因此,這根毛髮不可能是孩子的,應該是馬腿撞擊孩子的頭部時留下的。」

「黃色的?馬車的馬是黃驃馬?」宋芸兒馬上反應了過來。

楊秋池點點頭:「準確地說,第一匹馬是黃驃馬。」

「還有第二匹馬嗎?」白素梅也好奇地問。

「對!」楊秋池說道,「其實注意觀察馬的奔跑就知道了,馬車的速度很快,所以第一匹馬的前腿撞到孩子的額頭的時候,那時候孩子應該是迎面站立著的,這時候第一匹馬的後腿很難直接踩到孩子的胸口,當孩子被撞倒地之後,後面一匹馬才有可能踩到了孩子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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