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內外,兵馬涌動,全城百姓都知道了皇上即將親征江北的消息。

介於應龍軍幾番大捷,百姓們心裡雖然對清軍有些恐懼,但還不至於人心惶惶,倒頗為安定。

兩名男子身穿甲衣的將軍騎著棗紅色戰馬進入南京城。

這兩人皆二十歲上下,其中一人身穿銀鎧,面目白凈,英姿勃發,另一人身穿普通灰鎧,行動舉止當中明顯以銀鎧將軍為主。

「原來這就是南京城,果然繁華。」銀鎧將軍打量著街道兩旁的各類店鋪,以及道路上來來往往的商客,許多人衣著華貴,絲綢錦緞隨處可見,在這個****的年代,也只有一個王朝的帝都才有這麼多顯貴之人。

「少主,我們泉州也不差啊,只是地方稍小了些,不過富貴的商客卻是更多。」灰鎧將領不以為意的道。

這人說得其實也不錯,泉州乃是走私海貿最大的港口,商賈眾多,自然也極為繁華。

同時還是南洋霸主鄭芝龍的老巢。

鄭芝龍原本是東海海盜,後來改做海貿後,專門跟洋人做生意,積累了巨量錢財,勢力越來越大,麾下有千艘船隻,數萬水軍,經常擄掠廣東福建等沿海各縣,朝廷拿鄭芝龍沒有辦法,便打起了招安的主意,於十四年前將其招安,並封為海防將軍,崇禎十六年又進為安南伯,兼任泉州總兵一職,鄭芝龍徹底成了泉州的土皇帝。

雖然曾經是海盜,但對泉州老巢的百姓鄭芝龍卻是異常仁慈,不但不殺人,甚至經常救濟貧苦,在泉州的威望比大明朝廷還高。

鄭芝龍經營泉州十幾年,不僅在海上有強大的水軍艦隊,路上還有泉州做為依靠,時至今日,鄭芝龍的勢力早已比十四年前接受朝廷招安之時又強大的數倍,麾下足足有近四千艘船隻,十餘萬水軍,就連路上也有三萬多陸軍,歲入千萬兩白銀,勢力強大,就連此刻稱雄世界的荷蘭人在南洋見了鄭家的船隊也要繞道走,可見鄭芝龍的勢力。

本來有這樣的勢力在手,鄭芝龍可以不將大明朝廷放在眼裡的,只不過鄭芝龍過膩了海盜的生活,加上祖籍又在泉州,鄭家人早已把泉州視為他們的『根』,所以為了避免與朝廷對抗,對於朝廷的命令,鄭芝龍一般不會違抗。

這次朱慈烺準備親征江北徐州,還特意下了一道聖旨給身為泉州總兵的鄭芝龍,讓他也帶兵前來參戰,順便試探他的心意。

鄭芝龍自然是不敢自己前來的,不過也不敢明著對抗朝廷的聖旨,便想了個折中的辦法,自己稱病,派了長子鄭森代父前來。

朱慈烺對此早有預料,並不失望,甚至大喜過望,鄭森的到來比鄭芝龍親自前來更讓他欣喜。

鄭森啊,後世大名鼎鼎的鄭成功,不僅是因為他善戰,是一個難得的將帥之才,更重要的是他的忠誠,他對漢人,對大明的忠誠,歷史上鄭森為了拒絕降清甚至跟親生父親鄭芝龍鬧翻,進占台灣之後,還一直奉垂死掙扎的南明永曆政權為正統,接受永曆政權的調遣,一度派兵參與永曆政權跟滿清的大戰,甚至在滿清統一大陸後,為了不致使大明滅亡,又在台灣另尊了一位明朝王爺為帝,一直堅持抗清數十年,可以說對漢民族忠心耿耿,朱慈烺最喜歡這樣的人了。

銀鎧將軍正是鄭芝龍的長子鄭森,這次鄭森足足帶了兩萬泉州兵馬前來參戰,一到南京城外,朱慈烺便迫不及待的下旨召見鄭森。

「走!去皇宮面見皇上。」鄭森雖然想在南京城逛一逛,但想到皇上召見的命令,下意識的不敢讓皇上久等,直接以最快的速度前往皇宮。

乾清宮,朱慈烺正在跟馬士英等人交代一些事情,太監總管趙德全來到朱慈烺的耳邊小聲稟報。

朱慈烺大喜,當即便讓馬士英等人先回去。

「快把人傳進來。」待馬士英等人走出去,朱慈烺便迫不及待的想見到鄭森。

趙德全看得出來皇上很看重這個鄭森,也不敢怠慢,笑著對鄭森道:「安南伯世子,皇上宣您進去。」

「有勞公公了。」鄭森心裡有些緊張,跟在趙德全身後向著乾清宮內走去。

鄭家勢力雖然大,但鄭森卻是從小熟讀儒學長大,還曾考中過舉人,崇禎時期更是在國子監也待過兩年,在儒家思想的薰陶下,下意識的便尊重皇權,忠君的思想一點也不比一些忠臣差,這也是為什麼後世鄭森無論如何也不肯降清的原因之一。

「唉---,你們幹什麼!」跟鄭森一同前來的隨從本來也想進去,但立刻就被攔了下來,當即不滿的道。

「皇上召見的是安南伯世子,豈是任何閒雜人等也能覲見的?再敢無禮,小心你的腦袋!」趙德全回過身來怒喝道。

在趙德全的心裡,皇上的天威不容任何人冒犯,所有冒犯者都是死罪,盯著這個隨從的神情里都充滿了冰冷的殺機。

「你----」這名隨從怕是在泉州仗著鄭家的勢力慣了,來到皇宮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但看到趙德全眼睛裡實實在在的殺機,立刻心頭一跳,到底也是在皇權的薰陶下長大的,下意識的便縮了縮腦袋,冷汗都流下來了。

「啊南,你在外面等候就行了,切不可無禮,否則惹惱了皇上被定下死罪,我也救不了你。」鄭森怒瞪,為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隨從感到惱怒,要不是念在其從小跟著自己長大,他甚至起了出宮之後立刻將其趕回泉州的打算。

趙德全暗暗點了點頭,雖然對這名小小的隨從不知天高地厚很生氣,但鄭森的態度還是能令他滿意的。鄭家的勢力是大,但這個鄭森倒是一個聰明人。

「世子,快進去吧,別讓皇上久等了。」趙德全催促,臨行前又瞪了那名無禮的隨從一眼,直把他瞪得冷汗直流。

鄭森走進乾清宮,一眼看過去頓時有些納悶,這裡似乎不像是御書房啊。

「公公,這裡是什麼地方。」鄭森小聲問道。

「這裡是乾清宮,是皇上的寢宮,皇上大多數時間會在這裡處理政務。」趙德全回到道。

鄭森心裡愕然,在他的印象里,皇上處理政務不是應該在御書房的嗎,怎麼會是寢宮。雖然明白,但鄭森不敢多言。

「皇上,安南伯世子鄭森帶到。」

鄭森瞥見一個身穿明黃色龍袍的少年坐在軟榻上翻看奏摺的身影,深知這就是皇帝,連忙跪下參拜道:「臣安南伯世子鄭森,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吧!」朱慈烺聲音溫和道。

「謝皇上!」

鄭森站了起來,這才有機會打量偷偷打量朱慈烺幾眼,雖然知道眼前這位少年皇上還要過一個多月才滿十六歲,比自己還小了五歲,但眼見皇上沉穩威嚴,眸中透著精明睿智的光芒,不由得心生敬佩,心道,果然不愧是皇上,與常人到底是不一般的。

朱慈烺也仔細打量了鄭森幾眼,一身銀色鎧甲,英姿勃發,一表人才。

「世子果然一表人才,朕要是有公主,一定把她嫁給你。」朱慈烺贊了一句,笑著說道。

鄭森當即就傻了,雖然明知皇上應該是玩笑話,但還是忍不住嘴角抽搐,皇上年紀比他還小五歲呢,要是有公主也最多幾個月大,把這麼小的公主嫁給他,難道讓他領著花轎抬一個哺乳的嬰兒回去成親,也太惡搞了吧。

「開玩笑的,愛卿不必多想。」朱慈烺看到鄭森的面色,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有些不妥,當即和顏悅色的道。

鄭森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尷尬的笑了笑,心裡安慰自己,皇上果真是性情中人。

朱慈烺招鄭森前來,其實並沒有其他事,就是純粹的想見見他,一番閒聊之後,囑咐了幾句便讓他回去了,同時,心裡也暗暗決定,趁著這次與滿清的大戰,一定要找機會將鄭森放在身邊好好調教一陣子。

------------------

「少主,皇上這次召見您可曾說了什麼?」跟著鄭森一起進宮的這名隨從名叫唐南。

「我也不知道,皇上就是隨便與我閒聊了幾句,不過皇上的性情倒是挺溫和的,如同傳言中的那樣,是一位難得的明軍。」鄭森想了想說道。

其實鄭森心裡也有些納悶,皇上這次召見他的確什麼事也沒說,一直和顏悅色的,讓人難以猜透,心裡再次感嘆,皇上果然不愧是皇上啊。

唐南皺著眉頭沉默了片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算了,不想了,這次來南京城,我打算順便去看一下老師。」鄭森搖了搖頭,不想那些多餘的,笑著說道。

錢謙益當年被貶官之後,曾在國子監教過兩年學生,剛好那個時候鄭森考中國子監的『廩膳生』成為國子監的學生之一,拜在了錢謙益門下,要說鄭森的忠君思想還是那個時候錢謙益給他灌輸的,朱慈烺要是知道這一點,說不得要重重的獎勵錢謙益。

「我看少主並不是想去看錢尚書吧,而是想去看錢初瑤錢姑娘吧!」唐南調笑道。

「多嘴!」鄭森笑罵了一句,騎上馬背,向著錢謙益的尚書府行去。

錢初瑤是錢謙益和原配妻子所生的女兒,也是錢謙益唯一的子女,此時年方十七,長得貌美如花,有著一身書卷的氣息,當年鄭森便對年方十四的錢初瑤一見鍾情,數年不能忘懷,為了她甚至至今還未娶妻,奇怪的是錢初瑤也曾拒絕過幾門親事至今未嫁,讓錢謙益和柳如是憂心不已。

來到錢謙益府上,管家請鄭森進去。

路過一個院子的時候,鄭森見到一抹藍色倩影,讓他心跳微微加速,想追過去看個明白。

「世子?」管家隨著鄭森的目光看去,什麼也沒看到,看到鄭森還在那裡發獃,便出言提醒道。

「啊?」鄭森回過神來,微微一嘆,暗自可惜。

「世子可曾看到什麼了?」管家奇怪的問道。

「沒什麼,我們快去見老師吧。」鄭森決定先見到錢謙益之後在做打算。

聽聞鄭森前來,錢謙益自是不會怠慢。對於鄭森這個學生,錢謙益心裡其實也是挺喜歡的,鄭森不僅好學,品性優良,也極有才能,只可惜鄭森到底是海盜出身,身體里還有一半倭寇的血脈,這一點讓錢謙益有些不舒服,當年他之所以將鄭森收入門下,只是為了避免他將來走上他父親鄭芝龍的道路與大明朝廷作對,所以當年才費盡心血認真教導,倒是讓鄭森將他的一身所學學了個七七八八。

鄭森拜會了錢謙益之後,沒多久便開始從旁側擊錢初瑤的事情。

錢謙益深知其意,但卻屢屢將話題岔開,一直到鄭森離開,都沒把任何關於錢初瑤的消息透露給鄭森。

「老爺,我看這位鄭世子似乎是對初瑤有意啊,看他長得一表堂堂,一舉一動透露出來的品性也不錯,還是安南伯世子,老爺何不考慮考慮?」柳如是慧眼如炬,看出了鄭森的心思。

錢謙益微微一嘆道:「我豈不知他的這個想法,此子我當年教了他兩年,也知道他的品性端是極好的,只不過他到底是海盜出身,身上還流有一半倭寇的血脈,這些年鄭家雖然接受了朝廷的招安,但屢次不聽朝廷的調遣,是為不忠,我是絕不會考慮把初瑤嫁給他的!」

錢謙益說得極為堅定,根本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柳如是暗暗一嘆,並不多言。

「小姐,小姐,你猜剛才是誰來了。」錢初瑤閨房之內,婢女秋菊笑嘻嘻的跑了進來道。

「誰來了?關我什麼事啊?不會是又來向我提親的吧?我是絕不會同意的!」錢初瑤柳眉微挑,杏眼淡淡的撇了秋菊一眼道。

這樣的事情自從她十五歲以來,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了,不過每一次她都仗著錢謙益和柳如是對她的寵愛,總以不想那麼快離開爹娘為由,全部拒絕了。錢謙益只有這麼一個女兒,不想傷了女兒的心,加上也不想女兒這麼快嫁出去,便由著女兒任性了。

「小姐,是鄭公子啊。」

「哪個鄭公子?」錢初瑤皺眉道。

「鄭森,鄭公子啊!小姐您不是一直在想著他嗎?怎麼他來了,小姐您不關心?」秋菊說道。

錢初瑤俏臉微微一紅,想到鄭森俊朗的面容,眸中點點媚態顯露,一看就知道動心了。

小婢女嘰嘰喳喳的調笑錢初瑤,兩人的話不知道怎麼傳到了錢謙益的耳朵里,錢謙益知道女兒竟是對鄭森動了春心,臉都黑了。

「果然是如此啊,不行,決不能讓初瑤跟鄭森再有任何接觸了,這次無論如何也得為初瑤找一門好的親事,希望她出閣之後,能儘快將鄭森忘了。」一心不想讓女兒跟鄭森有任何關係的錢謙益這下發了狠心了,打定主意儘快找一門親事把女兒給嫁了。

皇宮,彭程在朱慈烺跟前彙報,其中便有朱慈烺讓他重點關注的鄭森。

待朱慈烺聽聞鄭森竟然對錢謙益的女兒錢初瑤有意之後,眸中閃過一絲異色,問道:「鄭森娶妻了沒有?」

「回皇上,鄭森並未娶妻。」彭程回答道。

「哦?那說不得朕要做一回月老了。」朱慈烺微微一笑,心裡有了主意道。

--------------------------------------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書都經過挑選和審覈。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