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聲過處,花草合著節奏搖擺,在一下又一下的搖擺中生長。

深埋土裡的種子好似受到了召喚,應聲破土而出,變成嫩芽,長成小苗,漸漸高大,新葉微生,結出花苞,盛開一大片鮮紅。

原來此地原先生著一大片徘徊花,此時在凜冽冬日,全部盡情綻放…

李青月靜靜地看著周圍的枯樹逢春,鮮花綻放,悠長的一聲呼出一鼻腔濁氣,緩緩看著此時湛白的青天。

自己含情的雙目這樣深情地注視,天也不給點反應?

終是曲終人散會有時,曹一折在曲末時緩緩睜開雙眼。

當竹簫與唇分別時,原本遍野的徘徊花斷氣一般的盡數枯萎,然後化為塵煙,在風過時隨之散去。

等到一切歸復來時的模樣,花不見花,葉不見葉,枯樹還是枯樹。

兩人仍舊一立一坐的在這裡,土地間還留著種子破土的小孔。

只是繁華早落盡,來年此地不徘徊。

在隔一片林里的那一邊,鳩淺此時斗膽拉著她的小手,試圖把她帶向另一邊,不再往前行。

然而,女子瀟洒的一個擺手就掙脫了鳩淺的拉扯,順帶還給了他一個白眼。

鳩淺完全不敢相信,秦微涼明知道前面的人等的是自己,還一調不落的聽完了整曲,最後義無反顧的迎了上去。

這都不知道是誰在面前呢,就這樣橫衝直撞,初生牛犢不怕虎?

鳩淺覺得這樣由著她不是辦法,但是奈何他自己嘴笨,總是找不到理由阻止她。

鳩淺不會知道,這是秦微涼首次身邊無人,獨自出行。

初生牛犢不怕虎,還不都是因為只見過自家的牛爸牛媽……

李青月和曹一折遙遙相視一眼,朝對方點了點頭,同時消失在了原地。

待到兩人再次出現的時候,他們就已經不動聲色地站在了鳩淺和秦微涼的身前十步遠處。

見到憑空出現在眼前的兩人,秦微涼不慌不忙的模樣,讓鳩淺由衷感嘆果然是有大家風範。

只見絕美的女子不露懼色,微微拱手,不緊不慢的問道:「小女子一路披荊斬棘至此,適才聽聞一曲今夜良宵,實在是感嘆奏者技藝超群,想必是兩位所曲。

今兩位主動現身,想必也是為我而來,可否報上大名?」

李青月很少被人直接問到名諱,感到有些詫異,轉頭看著曹一折,目光試探。

曹一折無所謂似地擺擺手,說:「無妨。」

「李青月。」

「曹一折。」

誒,無名之輩,兩個菜雞。

鳩淺一聽兩人報上的名頭,心中一樂,頓時喜笑顏開。

鳩淺的表情藏不住情緒,李青月見狀心中暗嘆,這人間還知道我們的真名諱的年輕人果然不多了。

「兩位可是行在洛水中那艘大船上的左搖右擺?」秦微涼試探問道,心中已經生出一些悔意。

鳩淺聽到洛水,心中生出一絲疑惑,隨即反應過來,慌忙問到:「洛水,你們可是來自墨海勢力排名第二的長歌當歡?」

只見李青月不緊不慢的拿出扇子,瀟洒開扇,眼神戲謔的看著此時已經大驚失色的鳩淺,勾起了一絲嘴角,默認。

「長歌當歡,左搖右擺。爹爹曾經和我講過你們這個大船是幹什麼的。今日你們站在這裡,是有人花了重金買我的人頭咯?」秦微涼心裡一涼。

「是的。」李青月平淡的語氣,好似在和多年不見的老友敘舊。

「連西秦的公主都不放在眼裡,果然是天下聞名的刺客組織,你們長歌當歡也是真的不負盛名哈。」

輕描淡寫的說著生死,好似這件事與她秦微涼已經無關。

長歌當歡是艘船。

長歌當歡,相傳行於洛水之上,水霧籠罩,只是百年來無人得見。

洛水聞名於墨海,只是整條大河多數皆在長生林里,只有一小段在北洛平原上,見識到的人不多。

如此一來,長歌當歡鮮有人見識過也是平常事。

但是,長歌當歡的人,最近倒是隨處可見。

因為總是有活人死人說自己是長歌當歡的人,最近幾十年間,其風頭之盛已經快追上了墨海這方圓幾萬里的一片大地上世人皆知的風雨庵。

風雨庵中大多是誦經和尚,墨海佛門祠堂少說上千個,是唯一一個凡人都知曉而且能尋得到地方的修行宗派,一心普度眾生。

世人無論自詡為天上之人又或者認命於凡胎之輩,見了風雨庵這些個破廟,無一不停步摘帽挽袖除塵提誠相拜,可見這是個眾生皆敬的好地方。

「後起之秀,不值一提。」

李青月收扇,向前走了一步,對著鳩淺兩人道。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鳩淺心裡覺得如果這句話有道理,今天恐怕就只能用命試試了。

輕輕地拉住此刻正欲上前的秦微涼,鳩淺吞了口唾沫,溫柔道:「能不能聽我一句,待會打起來了,一定要逃?」

微微詫異,秦微涼嫌棄的甩開鳩淺的手,鄙夷地說道:「待會打起來了,你逃吧。別誤了卿卿性命。」

卿卿二字咬字極其重,就如同前些日鳩淺瞪著她對她說時那般。

左搖右擺此時都攔在了歸途上,秦微涼已經打算孤注一擲了。

西秦男子如餓狼,她要叫天下人都知道,西秦的女人兇惡起來也如凶狼。

李青月擺頭看了眼身邊黑袍加身的男子,說:「一折,三日後在西秦邊界等我,你先行一步。」

男子有些驚訝,但還是點了點頭。

後撤幾步,腳尖輕點,消失於茂盛的長生林中。

回頭看著前面的一對人兒,李青月願意給點時間讓他們考慮。

他每次出來都要拖泥帶水,這次少殺一個也挺好。

隨便一個都是墨海的好苗子,栽在青月下沒道理。

李青月懶得聽他們墨跡什麼,抬頭望著天,心道怎麼還不下雨。

借不到雨哦老天今天不流淚,那就邀一邀歌吧。

雖然令牌還沒到自己手上,但是事情總歸是還得做的。

鳩淺第一次被甩開後又厚著臉皮將手湊了上去,這次直接緊緊地抓住了秦微涼的纖細胳膊。

鳩淺臉色通紅,半晌終於憋出一句降了八度的哀求,「你逃,讓我拖一會兒。」

不得不說,見多了佯裝臉皮厚實的鳩淺,秦微涼此時見他出一副女兒姿態,很不習慣。

短暫的思慮過後,她輕輕的扳開鳩淺緊扣在胳膊上的手,對這個臉色通紅的男子搖了搖頭。

她說:「我做不到,我是西秦世子的妹妹,西秦王的女兒,我不會不戰而退。

父親教過我,生死握在自己手上。」

秦微涼的固執終於激怒了心急如焚的鳩淺,「啪」清脆的一巴掌打在她臉上。

若不是臉上火辣辣的疼痛,秦微涼都不敢相信自己被打了一巴掌。

心跳漏了一拍,這個眼神逐漸變冷的男人揮手的動作完全逃過了秦微涼的眼睛。

「我勝不了他。」完全是嘶吼,這句話說完的時候鳩淺已經破音,聲音尖銳如瘋鳴。

如何去跟固執己見的女人講道理?

鳩淺此刻真想對她怒吼一句:你哥都死了,你在這些人面前又算得了什麼?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書都經過挑選和審覈。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