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花折花,嗯,明白。」

鳩淺合上冊子,收進了儲物袋中,繼續說道,「凡人的喜愛,總是會摻雜著一些私慾。覺得花好看,就想占為己有,這個我明白。」

詩好,也如此。

曾幾何時,鳩淺也是這樣的。

那時候,鳩淺還是獨自一人生活在長生林中。

鳩淺覺得花好看又香,於是就一劍斬盡,用一地繁花給自己鋪一個花床。

最後,花床腐爛,那片花地也沒了。

遇到齊一之後,鳩淺在齊一的教導下開始思考該怎麼樣喜歡一樣東西。

果然,只要道理懂了,一切都會豁然開朗。

鳩淺說道:「這麼說來,動筆更改此詩的或許是那些因愛而恨的人?」

說實話,面對這個可能是真的的現實,鳩淺很失落。

「是也不全是。」

齊一舉目,天色漸暗,晚霞也快落山。

「二哥說話能不能不要停頓,一點也不好玩兒。」

鳩淺皺起眉頭,心說你老是說著說著就停了。

跟說書人將木頭一拍,說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一樣討厭……

齊一微微尷尬,說道:「大多數時候,此類人的愛恨憎惡其實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因為有人推波助瀾,願意心安理得地接受篡改先輩詩文的罵名。」

「這些人,有些就是嫉才妒能的無知之輩,小人之流,還有些就是為了鞏固自身對人間的掌控,視世間有才之人的才能於不顧,隨意為之。」齊一抿了抿嘴。

「在這些人眼裡只有掌中緊握的權力,一切會動搖他們統治的因素,全部要掐滅。他們狹隘的心胸使他們容不下哪怕只是一點點思維異動的苗頭。」

「對於將清譽視為生命的亮節才子而言,擅自篡改前輩遺物是大不敬的,值得懷疚。」

「每每出現這種人,文人圈裡,沒有喜歡他的。」

「對於詩人而言,傳世佳作可遇而不可求,很多一生就此一篇,你仗著本人去世,隨意篡改,誰會喜歡你?」

「對於一個詩人而言,所作之文,可能就是留給後世子孫的唯一見證,意義重大形同死後碑上的墓志銘。」

「試問一下,有誰喜歡自己死了之後被人把墓碑上的字兒給颳了,換上別的字的?」

「將心比心之下,也不會有人喜歡這種行為。」

齊一覺得自己也不喜歡。

「推波助瀾?」鳩淺有些驚訝,改個詩難道還有幕後黑手?

齊一接著說:「一般來說,當權者擁有決定傳播許可的權力,他們可以用強權逼迫的方式決定,留下哪些,不留哪些。」

「像這篇詩,如果詩者再肆意一些,詩中再寫豪邁一點,即使是大才之作,也有可能一整篇連一個字兒都不會流傳下來了。」齊一很無奈,他其實非常討厭看到時間存在這種嫉妒他人才華的事情。

齊一門中白衣書生也討厭,所以,即使是觸皇帝霉頭,冒天下之大不韙,齊一門也偷偷地將其原文流傳了下來。

雖說臣子當忠君,君說一臣不二。

但是,齊一門中先輩自覺這是替皇上做出正確的決定,沒有什麼不對的。

當然,不能在明面上對著干,龍顏還是得顧及和維護。

「一千多年裡,這個原文一直只在齊一門內部流傳,外界人間或許有,但是齊一門肯定不承認這與我有關。」

「畢竟,齊一門中每個人都會心照不宣地閉緊口風,對此秘而不宣。」

「一千多年前因為這個異域劍仙,墨海可是掀起了一陣焚書的風浪。」

齊一轉過頭,他知道鳩淺是大嘴巴,叮囑道:「雖說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但是為了齊一門清譽,還請小淺注意一下,不要將原文傳出去了。」

鳩淺翻了個白眼,心說如果是大哥看到了你肯定就不會囑咐大哥。

就是專門提醒我的,真是太過分啦!!!

鳩淺感覺他受到了二哥的差別對待,噘起了嘴,不開心。

你這是歧視我,委屈屈……

「對了,關於這個樽空,還有別的故事嗎?除了作了這一首詩。」

鳩淺恢復了正色,心覺樽空是一個值得記住的人,但是知之甚少,出言問道。

「嗯,還有很多。首先,他文武雙全,異域劍仙四字可不單單只是因為他不是墨海之人才得名的。」

「而且,他劍術超凡。曾遺留三招殘劍式於齊一門,沿襲千年,至今這三招還是門中習劍之人的上上之選。」

「而且,據說他喜歡聽朗朗讀書聲。」

「此人千年來相伴於齊一門左右,不曾遠離,可能就是這個原因。」

談起這個,齊一微微一笑,怡然自得。

「放眼天下,唯有齊一門有這書聲悅耳。」

又在驕傲,又在自豪!

「可以了,可以了。」鳩淺挖了挖鼻孔,覺得二哥真是夠了。

一有機會就嘚瑟他出身於齊一門,鳩淺這麼多年都看夠了。

齊一門的確是憑實力享譽世間的,但是你老是開心得哈哈笑就不太莊重了吧。

「對了,二哥,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鳩淺朝後看去,夕陽西下,撒網之人不見蹤影,碰瓷之人也消失無蹤,唯有釣翁還未歸家。

好似他是沉醉於垂釣夕陽,親吻風光,無法自拔,流連忘返。

「什麼好消息?」齊一心裡咯噔,覺得鳩淺可能是找到了這位劍仙了。

鳩淺指了指那個釣翁。

齊一看去,那裡空無一物,臉上的喜悅瞬間凝固,心底瞬間被失落填滿。

這就是無緣。

怪不得老師不讓我去尋找。

這被視而不見一次,齊一門臉上多尷尬呀?

齊一回過頭,對著鳩淺說道:「他有對你說什麼嗎?」

即使被拒絕也想知道原因,死也要死個明白。

雖然齊一知道這種執著沒什麼道理,只會讓死前更難受,但是還是忍不住去觸摸真相。

鳩淺想了想,說道:「嗯,他沒說,有個撞到我的說了。」

鳩淺並沒有和釣翁打招呼,擦肩而過,自然是無話已說。

齊一眉頭一皺:「怎麼還有兩個人?」

鳩淺說道:「我遇到了三個,第一個就是他,第二個是一個撒網的,最後那個故意站在我前面被我撞倒了。」

緣分就是這樣,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尋找命中之人。

躲都躲不掉。

齊一收起心裡的不平衡,恢復平靜:「被你撞倒的人,他對你說了什麼?」

「他的演技相當浮誇,在地上不停打滾兒,說我把他的腿撞斷了,哈哈哈……」鳩淺說起這個,眉飛色舞。

「就這個?」直覺告訴齊一,這不是仙人的風範。

一個喜歡讀書聲的仙人,大抵都會有一絲書生風範吧?

何至於耍些無賴的手段?

況且,他詩還寫得這麼好,這麼豪邁,這麼恣意,這麼狂…

這樣的一個人,會碰瓷?

打死齊一,齊一都不敢信。

問:那要是不打死呢?

齊一:不打死,我就信了。

這不,鳩淺鄭重地點了點頭。

看著鳩淺不似作假的模樣,齊一已經信了九分。

剩下一分懷疑,給他自己身為文人的一絲死也不服的倔強。

齊一呼了一口氣,心說人已經找到了。

可以啟程回齊一門了。

齊一拍拍鳩淺的肩膀,交代道:「我看不到那邊有什麼,有緣人就是你,小淺。記住,儘可能幫幫二哥將他帶回齊一門。」

齊一的語重心長,使得鳩淺頓時壓力倍增。

這很顯然,齊一已經覺得樽空不會去齊一門了。

鳩淺不明白為何齊一門執意尋這異域劍仙樽空。

但是他不是傻瓜,到此時他已然看明白了齊一門的打算。

不,不能算是打算,應該是希望。

齊一門是希望獲得異域劍仙的認可的。

但是,二哥對自己說,他看不見。

這也就意味著,其實齊一門並沒有得到樽空的認可。

那自己怎麼做得到啊?

自己此行前來,代表的可是齊一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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