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上午。

鳩淺四處轉悠,發現這些孩子已經開學了。

每一間學舍中都有幾十個孩子在搖頭晃腦地讀書。

他們或聚精會神,或仰頭張嘴,聽著先生講故事然後流哈喇子…

鳩淺走過學堂,途經一處僻靜地兒,發現一個白衣女先生正氣得臉色通紅。

她的身前四個孩子低著頭站立,好像做錯了事情待訓的小羊羔。

剛開學就整這一齣兒,發生了什麼?

「說,合歡花,不,知夏花是誰從百花園中採摘的?」

女先生緊夾雙腿,叉腰怒目,氣得身前豐滿頻頻顫抖。

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生這麼大氣!

鳩淺停下了腳步,靜靜觀望。

其中三個小孩快速地指了另外一個孩子:「是他!」

鳩淺驚愕,這幾個小崽子,怎麼這麼快就把同夥兒供出來啦?

都不帶考慮的啊?

至少猶豫一下下啦,好歹有一丟丟同伴意識好不好?

「好吧,小兔崽子,你知不知道那玩意兒是幹嘛用的?」女先生臉色通紅,一把揪住小男孩兒的耳朵。

「先生,先生,我知道錯啦,我知道錯啦,不是我拿進學堂里的。」小孩兒一邊哭泣,一邊求饒。

「誰拿進來的?」女先生怒目橫眉,眼中慾望和怒氣噴薄欲出,看向其他三個小傢伙。

還別說,鳩淺覺得這女先生此時的這個模樣,還怪好看的。

「她!」眾人指著其中唯一的小女孩。

「啊~~唔唔唔,不是我出的主意!」女孩害怕極了,直接哭了出來。

「誰出的主意?」女先生氣不打一處來,都有份兒是吧?

「他!」三人齊指,又揪出來一個。

「先生,他也有份,這些花都是他說先生一定會喜歡的。」

不是他說我們哪兒敢拿進來?

被指出來的男生不打自招,迅速指向了最後一個男生。

「先生,嘿嘿嘿!」最後那個傢伙看著先生黑下了臉,對著她嘿嘿一笑,算是化解尷尬。

得,四個傢伙兒,全都有份兒…

鳩淺自顧自地笑笑,漫步離去。

身後傳來一聲聲孩童啼哭和女先生打小孩子屁股的聲音。

悅耳!

先生一定會喜歡的,要不摘點給先生?摘摘摘,最後最喜歡花花的小姑娘將一大叢花抱進了學堂…

鳩淺推測出了事情經過,忍俊不禁。

知夏花,這玩意兒對於小孩子而言只是一種香噴噴的花兒,對於大人來講那意味可就多了。

其實,鳩淺本來是想跟著小孩子們聽一下課的。

但是昨夜過後,鳩淺好像突然懂得,可能齊一門的經書他都已經記在了腦海之中了。

於是,七彎八繞,鳩淺來到了曲徑通幽處盡頭的竹屋。

他要找的人,果然在這裡。

普善大師和不問正在閉目聽琴。

撫琴之人,正是齊傳生。

鳩淺突然發現,自從他來到了齊一門,二哥的老師格外喜歡弄琴了。

幾乎每逢閒暇之時,老人都會閉上眼睛,開始即興彈奏一曲。

鳩淺記得二哥曾說過,自從齊一門出了叛徒之後,老師就沒有彈起了。

如今,老師將雅致完全撿起來,是已經將往事想通了嗎?

鳩淺提步輕輕走入,隨便挑了個地方,席地而趟。

沒了裴三千腿當做枕頭,鳩淺現在枕在地上有些不習慣。

既感覺頭低,還感覺地兒硬,眼前還沒有那兩團養目的陰影幫忙遮擋陽光。

真是哪哪都不習慣呀!

但是,沒辦法,裴家姐妹離開齊一門時異常堅決。

鳩淺都懶得挽留了,哼!

都是一群說話不算話的女騙子!

但是,除卻這些個不開心的,二哥老師彈奏的曲子依舊是悅耳,動聽至極。

曲罷,三人看向了鳩淺。

「小兄弟?」

鳩淺閉目良久,安安靜靜,老人家試探著詢問看他知否已經睡著。

畢竟,眾所周知,鳩淺睡著的速度一流,還沒低下頭就可以開始打呼嚕了。

鳩淺一個鯉魚打挺,瞬間躍起。

三人眼皮一抖。

「嗯,啊~過來問點兒事情。」鳩淺伸了個懶腰,隨口說道。

三人互相看一看,不知道鳩淺想要問誰。

「都問,一個個的來。」

鳩淺想知道的很多。

三人靜坐,示意請便。

鳩淺看向齊傳生老人,問道:「介意我問點陳年舊事嗎?」

要是介意那就算了。

「請說。」老人點點頭。

「關於茶几的。」鳩淺接著說,「你現在阻止我問還來得及。」

「嗯,問吧。」老人想了想,覺得這沒什麼不能說的。

這麼多年,敢於在他面前直接挑起那段悲慘的歷史的人,並不多。

這導致那段往事老人家一直憋在心裡,都無人可以訴說。

「茶几除了殺了幾位人間職守,還有背叛師門,還做了什麼不太對的事情?」

鳩淺本來想說壞事,但是他想到前幾天那個人間職守捉拿大哥煙盡雨的愚蠢行徑,又覺得或許事之好壞不能一概而論。

那就說不太對吧!

「小兄弟,他沒有背叛師門。但是你覺得他屠殺人間職守還不夠嗎?」老人解釋一半,然後疑惑一半。

齊一門書生極少殺人,偶爾殺掉幾個也是危害一方的大奸大惡之徒,不該死之人更是幾乎從未殺過。

人間職守,無論如何來說,都不該死!

但是,聽鳩淺這意思,好像殺幾任人間會首是可以隨意忘卻的小事一般。

「二哥不是說他背叛了師門嗎?而且,好像茶几自己也沒有否認。」

鳩淺心說現在就出現眾說紛紜,前後矛盾的情況了,自己以後該相信誰說的?

這時,普善大師推了推不問。

「我們退一會兒,這些事情知道了沒有好處。」

不問瞭然,隨著師父坐在了院中。

此時,鳩淺和齊傳生還在屋中交談。

院中。

「師父,鳩淺所說的茶几是誰?」不問沒有出過風雪庵,對於世事所知甚少。

當然,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究其根本,是茶几從來沒有殺過風雪庵中的光頭。

聽到徒兒這般問道,老和尚苦笑:「齊一門中的齊修雲就是風雪庵中的華多。」

不問心中疑惑,蹙眉間沉思,齊修雲又是哪位?

「齊修雲就是茶几。」普善大師嘆了口氣,摸了摸不問的頭。

不問心中微微一顫,覺得齊一門和風雪庵真是同病相憐。

同時異地,小西都。

秦畫癱坐在王府院中,心情有些疲累。

他之所以浪費時間在整理心情上,是因為剛剛他受到了部下的質疑。

而幾位部下之所以質疑,又是因為他們在這次屠殺的任務中偶遇了幾個出乎他們意料的人:風雪庵中的兩位人間活佛,人間聖佛和人間怒佛。

所以,他們的任務很不幸地失敗了,徹徹底底地鎩羽而歸。

甚至,他們對於現在他們所做的事情的正義性產生了質疑。

十方十二監,他們終究還是沒能滅個乾淨。

是佛攔下了他們。

「若是替西秦世子報仇,死了幾萬修士,已經夠了,我風雪庵不會在任由西秦肆意妄為。」

這就是人間怒佛對西秦人所說的話。

幾位部下帶回給了秦畫,順道還要補一句:「仙人,我們覺得活佛說得有道理。」

秦畫很鬱悶,情急之下用他笨拙的嘴巴跟部下解釋了很大一通。

最後,幾位部下眉頭顰蹙,好像效果也不是很好。

畢竟,過去的西秦一直都與風雪庵這等墨海皆知的善良宗派毫無相礙。

最近做的幾件事,比如說君臨齊一門趁火打劫和踏平十五座風雪庵的廟宇,已經令得西秦某些正直的人很是費解了。

這就像是明知是錯,還要去做......

秦畫知道為什麼他們覺得他的決策不對,因為齊一門和風雪庵的行事做派太正,正到就連他們西秦也為之肅然起敬。

西秦人雖然不會當面誇獎這兩個宗派,但是,時不時想起墨海土地上還有這樣的兩群人,他們內心是歡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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