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五章百日彈指一揮間(五更)

一百日,白駒過隙,彈指一揮間,很快就過去了。

這段時間內,鳩淺算是好生地體會了一番齊一門中學子求學苦讀的日子。

不得不說,這種生活,很書生。

伴書醒來,伴書睡去。

每每清楚早讀之時,鳩淺總能在學堂中看到有些小孩子在一片讀書聲中沉沉睡去,先生走到了身前還毫無察覺,直到先生揪住了他們的小耳朵…

每每夜中漫步之際,鳩淺總能在經書樓中看到有少男少女徹夜長讀,趕做功課,不眠不休…第二天,繼續進行一天的生活,學習…..

仿佛是鐵打的孩子,不需要休息。

鳩淺像他們這種年紀的時候,除了挨打吃飯就是睡覺了。

相比於他們,鳩淺覺得他還是很快樂的。

畢竟,不挨打可能就沒飯吃。

隨著這種生活的持續漸進,鳩淺是越看到這樣的情景,越覺得『苦』了。

齊一門最先教授孩子們的就是規矩,禮儀。

不是每一個進入齊一門的孩子都能穿上白衣玉袖,也不是每一個讀書的孩子都能持之以恆,讀得下去。

這種無形的枷鎖,一旦被察覺,便最為致命。

仿佛,呼吸就會逾越禮儀的規矩,伸手就會觸到道德的房梁,伸腿就會踹破倫理的高牆。

不管做什麼,都有一張無形巨網在考量著你的言行,你的心性。

鳩橫日落不是這樣教鳩淺的,長生林的妖獸們也不會這樣對待鳩淺的。

只有人間,是這副模樣。

這幅…鳩淺不喜歡的模樣。

鳩淺實在無法理解這種事情的必要性,難道禮儀和道德能夠讓他們過得更好嗎?

鳩淺只覺得齊一門一直是在向這些孩子強調要做個君子。

若是君子有準則,那也應該是這些孩子自願選擇成為的吧?

鳩淺不懂,打算再看看。

齊一門中的生活,白天每天上午就是上課,下午就是聽齊傳生老人說聖人教誨和風雪庵中的人間善佛講傳佛法。

前幾天還算有趣,但是日復一日的重複,鳩淺便開始覺得有些無法集中精力了。

這般單調且無聊的日子,鳩淺是不太明白為什麼有那麼多的小孩子能夠堅持下來。

至少,時至中葉,短短四五十天後,鳩淺就明顯感到有些厭倦了。

可能是因為,他們所說所講的都是鳩淺已經消化過一遍的東西,像那些君子道德啊佛祖教化啊…其實鳩淺在無人的靜夜中都曾很認真的思考過。

以至於,一旦大師講過了詞字的意思,鳩淺再聽一遍時,就沒有了什麼收穫。

但是,鳩淺舉目四望,此地還是有很多小孩子分外努力,用各種法子集中注意力去聽去想。

鳩淺見狀有些愧疚和自責。

然後,他有些懷疑自己在這方面的悟性。

或許,自己正如那些先生們教訓某些可愛的小孩子時所說:朽木不可雕,糞土之牆不可污。

因為自己的胸中無溝壑,耳邊無清風,眼中無明月,心中更無人間。

所以,這就是我應該有的感受,覺得無趣又疲倦?

其實,我本質上就是一個『俗人』?

鳩淺慢慢地出現了這種看法,特別是當他看到他很看好的那些孩子被師長一言否定的時候。

雖然,鳩淺也和大多數一樣,不喜歡被人隨意否定。

但是,鳩淺又無法否認,他的心裡還就是在六十天之後就感到了一陣無法抗拒的疲倦。

這種疲倦,比厭倦還更強烈。

這種自知,比無知還要難受。

厭倦是覺得討厭,而疲倦是因為討厭然後靜下心來接受,最後:累。

無知,便無所謂。

自知,便會在意,然後氣餒,傷悲。

這種疲倦與自知使鳩淺無法專心的去聽高台之上的兩位人間正道巨擘講了什麼,甚至,他還因為他們一直說個不停而感到煩悶。

這種感覺代表了什麼,鳩淺心知肚明。

這說明,他已經無法融入這種書生風氣和佛門僧舍的群體了。

這不只是身體的拒絕,還是心靈的背離。

所以,很可惜,在齊一門上下都覺得這是天賜良機的這些教化的日子裡,鳩淺的心靈並沒有得到什麼洗滌。

他眼裡不僅看不到聖人,心中也感受不到佛祖。

仿佛,這些日子的經歷就是在告訴鳩淺一個道理:你與這書,與這佛,註定格格不入。

這兩樣,你都成為不了,你都喜歡不上,你註定擦肩而過。

鳩淺感覺到了,然後有些悵然若失和一抹愧意。

他知道風雪庵中的兩個和尚和二哥的老師在他身上花費了許多心血和精力。

他們每每喜笑顏開的尋上鳩淺交流心得的時候,鳩淺都能感覺到一種好意與拉攏。

但是,交談完了之後,他們臉上都有一種掩飾都掩飾不了的失落。

鳩淺都看出來了。

仿佛,他們都很想讓他成為與他們大道同行的同伴。

但是,鳩淺終究還是知道自己無感的。

花了這麼多時間,對牛彈琴,他們應該很失望吧?

鳩淺有些不走心的愧疚。

要是強行去問,這些天鳩淺有沒有一點收穫?

那肯定還是有的。

鳩淺這些日子,白天跟著這些孩子學習識字釋義句讀,晚上練習御物術和各種道法。

總體來說,每天的生活都極其規律,極其平靜。

這種日子,鳩淺還是蠻喜歡的。

句讀,識字,釋義,都是鳩淺讀書識文時需要用到的。

至於,那些面對強敵或許用得上的道法,更是遲早都需要掌握,越早掌握自然越好。

只是,除此之外,鳩淺這些天總感覺齊一門中的氣氛有些寧靜得不正常,他時常有恍惚之感。

那種感覺好像就是:某一刻突然覺得,這一方天地就是有意而虛假的,假借天意而實為人造的,看似堅不可摧但又隨時都有可能破碎的。

這令得鳩淺有一種虛假朦朧之感。

這與君子,真,實際是天大的背離。

淡淡的不安,隨著世間的推移,愈發濃烈。

直到某一天,鳩淺搞懂了緣由。

因為,齊一門和風雪庵都是在無差別的培養一類生物。

這些孩子的本性已經不重要了,在孩童時候他們就會被告知是非,對錯,善惡。

完全不需要他們去思考什麼才是真正的意義。

這不是鳩淺喜歡的修行,鳩橫日落從未告訴過鳩淺一件事物一定要是什麼樣子。

但是,這些先生卻如此篤定。

鳩淺覺得這不對,於是,他打定了主意要離開。

在萌生去意的那一刻,鳩淺的心情豁然開朗。

他突然明白了,自己就是想要離開了。

齊一門中的風月他都很喜歡,但是,別的像什麼不會錯的道理呀,不能逾越的規矩呀…他就不喜歡了。

這就像是有兩個很不錯的人,想要一股腦的教授你他的觀點和思想,但是你卻不像變得和他們一模一樣。

畢竟,茶几說過,賢者千萬,只需要見不賢而內自省也,不必見賢思齊啊!

齊一門中的先生和風雪庵中的大師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不會說他們的缺陷和不足。

他們一點都沒有教孩子,君子所缺何物,佛祖所陷何劫。

這讓鳩淺如何接受得了呢?他想要見不賢而內自省也呀!

你們一直都說君子當如何當如何,難道君子就是不會有所不對的嗎?

君子和佛祖肯定不會是絕對完美的。

如果是完美的,那鳩淺在君子和佛祖身上能見到什麼不賢之地?

鳩淺覺得君子和佛,對他而言已經是無可取之處。

於是,鳩淺在一百日還差幾天,沒有完全到的時候,找上了二哥的老師齊傳生,詳細而又誠懇地表明了一番他的心意。

鳩淺嘰里咕嚕,說了很多很多。

大概意思就是,你們都很好,但是我只能當我,成不了你們,我也很無奈呀…我還是洗洗溜吧……

出乎鳩淺意料,他和幾人交流得很順暢。

顯然,鳩淺這些天的疲憊和不耐煩,老人們都看在眼裡。

但是,老人還是要求鳩淺呆夠一百天。

鳩淺不解,但是還是答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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