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九十九章我們都溺水而不自知(四更)

果不其然,鳩淺低了低視線,轉動了一下眼珠,說道:「要我的命?」

茶几聽到這個猜測,有些無奈。

一猜就猜到了最上端。

看來,鳩淺將生命看得很重要。

那就說明,鳩淺可能暫時還沒有信仰。

或者,鳩淺並不清楚自己最在意的是什麼。

茶几輕而易舉的掌握住此次攻心的主要方向,繼續誘導。

「為什麼你覺得他們要你的命?你的命有什麼價值?」茶几問道。

「我的命當然有價值了,對於我來說,我的命是最有價……」

快速地說到這裡,鳩淺戛然而止,忽然他好像明白了一點東西。

他的命,其實只對他有價值。

他死了,對他而言世界都沒了,但是對於別人而言,世界依舊。

那些人,其實要的不是他的命,而是他的行動,他的付出,他對齊一門,對人間做出的貢獻。

「有些東西,往深處想幾步,你就能豁然開朗。」茶几繼續點撥。

茶几一杯喝完,感覺他與鳩淺的這次交談已經漸入佳境。

於是,茶几為了對自己聊表犒勞之意,給自己又斟滿了一杯。

鳩淺看著茶几風輕雲淡地說著這些令他難過無比的事情,覺得他真是冷血極了。

這種豁然開郎,令人難過至極,還不如不要呢。

「你直接說吧,我不想自己想了。你告訴我他們想要做什麼,如果我無法反駁,那我就信你所說是真。」

鳩淺不想親手揭開真相了,有此閒暇不如做好心理準備接受即將到來的對心靈的拷打。

「他們跟你說過你是人鏡對吧?」茶几問道。

「對。」鳩淺點點頭,心說這個很多人都知道,你明知故問。

鳩淺不知道茶几為什麼要說起這個,但是直覺茶几可能又要說出點什麼自己難過的事情,於是聲音小了許多。

「關於人鏡,你怎麼看?」茶几接著問。

「人鏡只是對一類擁有著相同性情的人的稱呼。」鳩淺脫口而出,忘了剛才他還不想自己作答。

茶几淡淡一笑,不用動腦就知道這是齊一門的人告訴他的。

「人是會變的,所有人都是。」茶几仰頭將火酒倒入嘴中,酒過喉入腸,一陣辣意。

聽到這個熟悉的話題,鳩淺像是捕捉到了一絲曙光,立即咧開了嘴。

「你這就說的不對了,有些人的心緒就是可以從小到大,由生如死一成不變的。」鳩淺眉飛色舞,神情激動。

被人在言語上一直占上風的滋味其實是很難受的,茶几明白。

所以每一個被他戳中內心的人都會出現短暫或是長久的歇斯底里。

他們會抓住任何一個機會來尋找他觀點上的漏洞,以至於都忘了是誰更需要解惑。

一般來說,一個人在尋找這種無意義的機會的時候是最可憐的。

他們像是沒了其他任何辦法一樣,只能抓住這一根救命稻草不放手,好似找到了生的意義。

而最殘酷的便是,其實,他們所認為的破綻,其實不是他茶几的,而是他們這些人自己的。

此時,鳩淺就是這般,溺水,而不自知。

茶几覺得他贏得索然無味,隨口問道:「舉一個例子,我就承認我這句話說得不對。」

一個例子,聽起來好像特別簡單。

鳩淺開始快速思索,想了很多人,很多人,發現好像他們都曾變過。

突然,齊一的笑臉浮現在了鳩淺的腦海中。

找到了,不論何時齊一都是這麼的笑靨如花,即使他頭一天經歷了悲傷,過幾天他也會變得明媚。

「二哥,齊一。」鳩淺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得意地昂起了小頭顱。

怎麼樣,你沒辦法了吧?

鳩淺哈哈地張開嘴,茶几大失所望地翻了個白眼。

「齊一,你居然說齊一?」

鳩淺會說出齊一的名字,茶几是萬萬沒想到的。

上天不會平白在一個人出生時就給予你信仰的,而每一個擁有信仰的人,其實都脫離了作為一個人他原本的模樣。

「你居然說齊一一成不變?」

茶几笑了笑,覺得鳩淺還是傻得可愛呀。

齊一何止不是一成不變,他是在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放棄他心中其他原有的堅守,目的就是成全他所謂的信仰。

齊一門中沒有一個孩子是一成不變的。

突然間,茶几又有些不忍心擊碎眼前這孩子心中的美好了。

於是,茶几下意識地努了努嘴,轉而說道:「嗯,你說得對,我承認我剛才那句話說錯了。」

聽到茶几如此的回答,鳩淺內心提起的一絲歡喜突然沒了。

「你在遷就我。」鳩淺篤定地說道,「我是來尋覓真我的,不是來聽你善意的哄騙的。」

鳩淺頓時有些急迫,皺起眉頭說道:「你就直接告訴我,二哥到底哪些地方變了不就好了,何必為了安撫我的情緒騙我呢?」

鳩淺其實並不太介意被人欺騙,但是他還是很介意別人在他尋覓真實的時候撒一些善意的謊言的。

茶几的刻意,全部體現在他努努嘴唇當中了。

這就是一個非常非常明顯的欺騙的信號,鳩淺能夠斷定,茶几就是在撒謊。

茶几估計已經有一萬種方式可以擊垮自己的自信了,但是因為可憐或者別的什麼情感對自己的咄咄相逼選擇了退讓。

鳩淺很憤怒,這不是他想要的。

修煉瘋魔訣是鳩淺自己選的,那麼知道真相也是他願意接受的。

鳩淺覺得茶几這樣做,不對,很不對。

或許是鳩淺的神色太嚴肅,情緒太認真,茶几收起了笑容。

「齊一哪裡變了其實你是清楚的,只是你對他總是只有一種印象罷了。」然後選擇性地對很多細節視而不見,茶几低了低眉,說道。

說完,茶几指了指鳩淺未曾動過的酒,繼續說道:「齊一應該告訴過你,他的曾經和現在有過那些變化,你不妨在自己的記憶中找一找。」

茶几的話,使得鳩淺陷入了回憶。

半晌之後,鳩淺睜開眼,坐回了凳子上,有些難過。

他找到了。

二哥齊一曾經說過,他以前的意見和大哥一樣。

後來他又說,不能否定別人赴死的意義......

鳩淺看著茶几,茶几還是那一幅表情。

好賤啊!!!

只是,不知道為何,鳩淺覺得自己有些想要揍他。

這就是被戳中內心的感受嗎?

鳩淺感覺茶几粉碎了他腦海中許多存在了很久的美好。

這種感覺,非常難受,甚至說十分恐懼和痛苦。

為什麼茶几會知道這麼多,多得令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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