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九章 東楚一怒,血染五步

在楚人傑死掉的時候,遙遠的東方,一群人匯聚一堂,紛紛陰沉下了臉。

歷代的家主,無論明暗都會留一道神魂之火於族中禁地之內,以作為性命存否的指示。

楚人傑原本健康至極的神魂之火,在猛然地一下子搖曳之後,無可挽回地暗了下去。

負責看守神魂之火的人,當即是瞪大了眼睛,再三確認後,慌了神!

家主死了!

楚家山門之上,正宮之中。

楚家正族和言公卿上下一干人等,有序落座,噤聲以待。

半晌後,頭戴正楚冠的楚狐從暗中發出一道聲音。

「我已經派人去打探虛實了,活見人,死見屍,先等等吧。」

他派去的人是下人。

本來應該是九尊出面,九尊最近去過北牆,比下人要熟悉。

但是,九尊的脾氣太壞,消息落實可能無法活著回來。

一來二去,稍微沉穩一點的下人倒是成了最好的選擇。

下人的傷好了,準確來說是他不治了。

本來就是纏身千年的舊傷復發,已經沒有了那麼多的大好時光去醫治。

有些病,除了依靠歲月療傷,世間本就沒有解藥。

下人修為通天,很快便來到了帝王城。

他看到逆流光大門變得南北貫通,帝王城變成一片廢墟的時候,便大致猜到了楚人傑為何會死。

當然不是因為楚人傑害得帝王城變成一片廢墟,而是楚人傑做了一個楚家家主該做的事情。

一個家主為了保護自家族人而亡,是最高的榮耀。

下人現身之後,齊方也現身了。

齊方想要和下人交流幾句,儘可能地平息掉東楚的怒火。

但是,下人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仿佛在下人眼裡,即使是一個十境的大人物也不值得他抬抬眉毛。

從始至終下人都是一副平淡至極的神色,在找到了楚人傑的屍骨血泥後亦是如此。

或許是歲月教會了人以從容不迫,下人心平氣和地彎著身子在帝王城中為楚人傑收屍。

一點一滴泥土都沒有落下。

凡是沾上了楚人傑鮮血的地方,全部被下人無差別的挖走了。

帝王城的廢墟中因此缺了好大一塊土地。

下人莫約收撿了一個時辰吧,確定沒有遺漏以後,他算是滿意地點了點頭。

在環視一周,東往西望了一下之後,他發現了齊一的痕跡。

下人瞬身便來到了齊一身前。

齊一不弱,甚至可以說是很強,但是下人不可小覷。

齊方有些擔心齊一的安危,擋在了齊一的身前。

齊方對著下人拱了拱手,說道:「還請節哀,楚家家主之事與他無關。」

初帝下的手,跟齊一當然沒有關係。

但是,這個時候把這句話丟出來,怎麼看都有些不合時宜。

不過好在下人並不介意。

他甚至都沒有看齊方一眼,顛了顛手中裝著楚人傑屍骨的儲物袋,對著齊方身後的齊一說道:「有她的屍體嗎?給我吧。認祖歸宗。」

認祖歸宗。

幾乎每一個東楚楚姓之人,都會被強行認祖歸宗。

這是楚家的傳統。

與死者有關聯,有糾葛的人,想要祭拜直接去東楚祖地祭拜即可。

東楚唯一不阻攔的就是外人念及舊情而去祭拜他們的祖地,自尊上死後,歷來如此。

「我已經將她安置好了,我會守好她。」齊一眼睛還有些許泛紅,說道。

聽到守好二字,下人皺了皺眉頭。

人都守死了,可真好啊。

「西秦將你齊一門都快掏空了,你連齊一門裡的錢都守不住。談何守住她的屍骨?交給我,否則東楚一怒,血染五步。我保證你齊一門首當其衝。」下人直言不諱,言語淡淡。

他魔域雖不在手,語氣卻是霸氣無比,不容置疑。

跟隨尊上多年,下人覺得自己也學會了一點點霸王之道。

這是不是就是:曾伴於真龍左右,前後俯仰久了,雖無一身龍氣,但染了一身龍威?

齊方看著下人,以十看九,居然油然而生出了一股退意。

東楚一怒,血染五步。

這是尊上說過的話。

一千年後再次聽到,齊方還是能感到其中蘊含的森森嗜人的寒意。

據說楚家正宮中有一張墨海的地圖,其大小,便是五步方圓。

「她現在屍骨未寒,你楚家身為她的娘家為何要對我咄咄相逼?」齊一眉頭微皺,罕見地氣勢銳減。

「我一直都不喜歡你,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用她的屍骨來換你齊一門的平安。」說完,下人好似是想要放棄言青木的屍骨,直接轉過了身。

齊一咬了咬牙,說道:「她在正氣城外,青山埋骨之地。」

下人點了點頭,飛身而去。

忽然,齊一好似想到了什麼,對著齊方抱了抱拳,抽身離去。

等他感到青山外的時候,眼前的一幕使得他呆在了原地。

青山,平了。

幾息之內,前輩們的墳墓,都被刨了。

原本坐擁幾萬個墳冢的青山外,入眼成了一片白色的廢墟。

言青木所葬之處被人留下了一個巨大的深坑,其他地方白衣玉袖的碎片翻騰,鑲嵌在泥土之中,雜亂無章。

而罪魁禍首,下人,已經不見蹤影。

齊一怔怔地看著這一地狼藉,心如刀割。

如果他不將言青木埋葬在此處,這裡一定不會是如今這番模樣。

齊一門負了東楚一個人,東楚便要齊一門萬千忠烈的遺骸來還嗎?

齊一感到一陣悲憤與自責,絕望地閉上了雙眼。

「師祖,我是不是一直在做錯?或者說我現在太過於沉浸於情緒之中,不太適合作為人族的領袖了?我分明知道東楚之人的所有秉性的,但是我還是忍不住將青木安葬在了我齊一門的地方,最後害得長眠不醒的先輩們曝屍荒野。」齊一對著身邊出現的齊方,語重心長地問道。

齊方隨手揮袖,換來了一陣春風,然後在此地降下了一陣小雨。

原本一片狼藉的大地,因為雨水的滋潤,慢慢地變回了嫩綠的模樣。

「齊一,你沒有錯。下人這樣做了,齊一門就安全了。這是交換。我如果死了之後屍骨還有如此作用,我定然不會心懷不滿。」齊方忍住想要咳血的感覺,對著齊一勸慰道。

齊一癟了癟嘴,不可置否。

他現在的心很亂,心中對於對錯沒了絕對的分辨力,對人間善惡也迷茫難斷。

半晌之後,齊一說道:「師祖,我要回去了。」

「嗯,照顧好齊一門,以蒼生為重。」齊方叮囑道。

「你們什麼時候回來?下一次獸潮來臨之時嗎?」齊一問道。

「嗯,下一次獸潮來臨之時。現在我們全力搜集一點材料和物資,備戰永夜與寒冬。」齊方點了點頭。

齊一明白了,對著齊方行了個禮,快速南掠而去。

......

下人趕路從來不看沿路的風景,故而腳步奇快。

他回到楚家山門之後,首先將言青木和楚人傑的屍骨安葬到了祖地,然後帶著楚人傑的遺物,來到了正宮之上。

他平靜而又冷漠地將北牆處發生的事情講述了一遍,從看到逆流光崩壞開始,一直到他刨了齊一門的祖墳之後。

他事無巨細,娓娓道來。

眾人算是清楚地知道了前後因由。

楚人傑,最年輕的一人楚家家主,死在了北牆。

眾人即使聽到下人刨了齊一門的青山,還是心有不快。

「大人為何不直接將齊一的人頭帶回來呢?殺了我東楚的人,還沒有一個能安然活著呢。大人該不會是怕了吧?我言公卿可是毫無畏懼。」

言公卿里一個不知道輕重緩急的人在這個時候說了這樣一句傻話。

他身邊的人想要制止時,已經晚了。

下一刻,下人的手便伸入了他的胸膛之中。

「噗!」

下人的手抽出來的時候,這個人的心臟還在下人手中跳動。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下人冷漠的表情,倒在了地上。

他是一個對東楚有功之人,上一次駐守東楚與西秦交鋒之時,留下了所有西秦的人命。

他覺得他不會得到楚家的人這種待遇,他有功勞啊?

至少他覺得自己是有功的。

但是就是這樣一個人,他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便死在了言公卿所有高層的眼前,至死都沒有想到下人居然會在楚家正宮之上動手。

下人冷漠地看向了所有言公卿的人,冷哼了一聲。

「自古以來,言公卿就只是楚家的一條狗,是不是最近讓你們替楚家守了幾十年城池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直只能在言公卿任職嗎?」

下人目光在言公卿的十幾位九境的長老臉上掃過,話語鋒利如刀,使得在此的諸位不想連坐也慘遭羞辱。

他們雖然心有不滿,但是他們咬緊牙關,不敢出一言以對。

言公卿在楚家之人的心裡就是一個用來兜住楚家不要的垃圾的地方,其中的人願意賣命就活,吃裡扒外必死。

其地位,等同於西秦的死士,而且還是不受人尊重的死士。

東楚有七成戰鬥力,姓楚。

下人一席話,使得正宮中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凝重得無以復加。

大氣兒都不敢喘一個用來形容言公卿的人再好不過了。

大概過了半晌,九尊緩緩地從靠近正宮大門的位置處走了出來。

他的臉上有著濃濃的失望。

居然一個膽敢吭聲的都沒有,言公卿的男兒氣骨也太軟了。

瓮中捉鱉的好戲沒能上演,九尊有些手癢,失望極了。

這時,暗中走出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小矮人。

小矮人端著一個盤子,盤子上面有幾十條張著巨口,不停扭動的蟲子,面目可憎。

言公卿之人在看見他的一剎那便跪在了地上,對著楚狐不停地磕頭。

「嘭嘭嘭~~~」

「家主在上,家主明鑑,在下絕無二心啊!還望家主開恩,還望家住開恩!」

「九尊大人,下人大人,各位楚家的叔叔伯伯,我是你們看著長大的啊,求求你們,不要,不要......」

「求主子開恩,求主子開恩......」

「......」

類似的話語此起彼伏,姓楚的人一個都沒有出來說話。

小矮人已經端著盤子來到了眾人面前,發出桀桀的怪笑聲。

蟲子互相廝殺的磨牙聲出現在了眾人的耳邊,他們頓時冷汗冒了一聲,不再求饒。

求饒對於心狠手辣的楚家之人是沒用的。

正如同楚家造鬼城的傳說是真的。

二者到此都毋庸置疑。

「來吧,一人一條,為了聊表忠心,也可以一次性吃下兩條。只要你們不怕每日夜半三更,痛不欲生的話!桀桀桀桀......」小矮人像是神智有些不清,一邊驚恐的顫抖,一邊尖聲的怪笑。

吃了就等於將命交在了楚家之人的手中。

而且還要遭受萬蟲噬體的無盡折磨。

那種劇痛...有的人活生生地被痛死了。

言公卿很多人都心生了一絲寒意,之後便是戰意。

他們有些直接抬了抬頭,看了眼正宮門外。

然而,在門口旁邊,九尊伸出了手,眼神戲謔,好像再說:您兒誰膽子大,誰請啊~

他們頓時面如死灰。

就在這時,言公卿的坐席中,一個女子起身站了出來。

她沒有猶豫,徑直來到了小矮子的身前。

可能是因為她太過於果斷,加上身上的正氣太足,嚇得不人不鬼的小矮子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看到她自告奮勇,言公卿隊伍中一個男子癟了癟嘴。

她不是別人,正是拜小月。

只見她忍著嫌棄,面無表情地伸出兩個手指,從盤子中挑了一隻最大的蟲子,捏在了手上。

那隻蟲子大拇指長短,通體黝黑,頂端尾端各有一張猙獰口器,沒有屁股。

這種蟲子東楚特有,傳說是蠱毒師特地製作而成,採用的原料多是無辜慘死,對著人間有些強烈恨意的怨靈之魂。

也就是說,這蟲子的靈魂是人。

這種蟲,一般是雙魂一體,有頭無尾,故而也叫怨靈雙頭蟲。

拜小月皺緊了眉頭,看著兩隻蟲子在她的指尖奮力掙扎,有些作嘔。

說實話,她沒有當場吐出來就已經是很注意自己的形象了。

這東西要吃下去,太為難她這個黃花大閨女了。

不過,話雖如此。

她還是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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