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妖族的避讓之下,人族修士趕工加點,終於算是在大火燒到天涯海角之前,將籠子製造完成。

站在城外高空,對著天涯海角遠遠看去,淡紅色的玉石呈錯落而分布,形成薄薄的一層君子玉罩。

君子玉在陣法加持之下,化作一個半圓的罩子,將整個天涯海角城池給保護在下面。

當然,城下也有一層君子玉,按照防禦的程度,地下的那一層最厚,幾乎是用上了很多堅固的材料才做君子玉層的防護。

城中的人微微抬頭,天空變得粉紅,給原本性命攸關的此時,增添了許多旖旎。

不過,安全也就意味著限制。

因為防護罩的形成,妖獸和人族再也無法隨意出入天涯海角。

於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天涯海角之中一定會出現了別的問題,人與妖的飢餓。

秦豪提前意識到了這一點,提醒了司正一句。

司正知道該怎麼做。

竹林渡。

鳩淺和兩個女子都還沒有起床,白虎卻依舊是睡得安詳,竹林中時不時傳來一陣陣嬌笑,不知緣自何方。

「東方公子,自從閉城之後。人間各族食物遲早緊缺,還請將空間遁法的訣竅傳授給我們,我們好提前修煉,做一下準備。」司正立於竹屋之前,對著竹屋中的人這般說道。

鳩淺聞言皺了下眉頭。

司正為何出此下策,他很清楚。

無非就是人間的屯糧不夠多,然後會使用絕對意義上的空間穿梭之法的人又太少,然後打上了他所會的空間遁法的主意。

只是,他為人間奉獻出空間遁法又能如何呢?

上一次他傳授給別人的空間遁法,秦微涼用之殺了大嫂。

「現在的食物已經不夠了嗎?」鳩淺問道。

「目前是夠的,現在還很充足。但是,按照現有的情形來看,西秦境內的火還沒有熄滅,也就意味著不焚燒至天地間沒有一絲靈氣,這火是不會熄滅的。那麼有朝一日,食物一定會不夠。而且,屯糧或許會在某一個時候突然消散成灰。」司正說道。

在修築牢籠之時,秦豪還做了一個實驗,那就是,即使食物被存放於籠中,伴隨著靈氣的消散,食物本身也會灰飛煙滅。

這一點,或許就是區別與生靈與死物的特徵。

活物,剝奪靈氣。

死物,消散成灰。

若是沒有阻擋,赤地千里的最終目的就是使得空中再無靈氣,大地一片灰漠。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區區空間遁法,說之神術甚大,用之的作用甚小,可能還會引出許多別的問題。

比如說,他傳下去,那些受教之人是否能夠言而有信,真的不再往下傳呢?

此等神術,世間有幾個人會放之不教給自己的孩子?

一旦傳下去,空間遁法再一次成為了導致某個人的生死之差的原因,世間又該如何對待他這因果的源頭呢?

「到了那個時候再說。」鳩淺回復了一句。

「公子,真到了那個時候,一切就都晚了。天涯海角城中的土地鹽分含量太高,不適宜種植作物。等我們都成了凡人,道法和奇術就沒用了。」司正不明白,此值危急存亡之秋,鳩淺還在猶豫什麼?

其實鳩淺在考慮的是,因果相逆。

若是今日的因,一定會鑄就他日的果,他以後是否還能挽回更差的那個局面呢?

鳩淺昨夜在運動之時頓悟了一些東西,很是令人驚奇地跨入了知天一層。

於是,關於因果,他借這破境的良機深思了整整一夜,最後...還是沒想明白。

也不能說鳩淺完全沒想明白,是懂的還不夠通透。

他只能看到大局的走向,但是看不到大局之中的紋路。

這種紋路,有時候代表了生死,意義非凡。

鳩淺覺得既然他還有所不知,那就需要謹慎前行。

空間遁法不是小道小術,很多施展與否就是一個人生與死的區別。

坐鯤人一怒之下,化天地為熔爐,將西秦死灰山中的大火釋放而出,點燃了赤地千里的導火索。

究其原因,還是他珍重的一個妖獸的妖靈被迫消逝在了人間。

有些因果,比如說痛失所愛,眾叛親離......都是鳩淺清楚地知道他自己不願割捨的。

如果他現在做錯了事,往後還要因此懲罰自己的內心的話......鳩淺覺得自己也太差勁了。

所以,種種原因之下。

鳩淺選擇了沉默,用無聲拒絕司正的要求。

然而,誰會嫌棄鳩淺給予人間的幫助太多呢?

無人。

人間需要的幫助是無窮無盡的,這一點鳩淺滿足不了整個人間,正如同他滿足不了人族某些人的貪得無厭。

鳩淺對人間的一部分人一直都沒有消除厭惡,他既然沒想過當人間的主子,也就不打算對人間負責到底。

司正在竹林渡中等了很久,誤認為誠意能夠感動鳩淺。

但是,他錯了。

誠意大多時候只能感動自己,感動不了一個作出了成熟決定的人。

最終他還是沒有等來鳩淺的回答,恨恨的拂袖而去。

裴三千聽見司正的怒哼,皺起了眉頭。

她走到鳩淺的身邊,用手撫摸著他的手臂,好似在撫慰鳩淺心中的不平。

只聽她輕聲問道:「夫君,你說說的升米恩,斗米仇是不是就快來啦?」

「嗯,或許吧。」鳩淺心不在焉,他清楚自己做出這個決定背離了人意。

但是,如果人意恨不得有能力的人為他們付出至死,他難道也要去遂從嗎?

鳩淺不願意。

「若那一天真的出現,裴三千會誓死屠盡這個不仁不義的人間,為夫君討回一個公道。」裴三千眼中流露出了一絲怒意,覺得司正也真是有意思,居然區區一絲不如意,便有臉不開心。

我夫君幫了人間這麼多,前不久還請大家吃龍肉,都不算數了嗎?

裴三千生氣的時候不自覺地微微噘起小嘴,模樣可愛至極。

「你?」鳩淺萬萬沒有想到裴三千會說出這樣抓心的話,聞言眼前一亮,萬分驚喜。

「我雖無力,至少有心。夫君這個大壞人,難道連這也要取笑嗎?」裴三千會錯了意,十分不悅,用力地掐了鳩淺的腰間一下。

鳩淺寵溺地揉了揉裴三千的頭,一笑而過。

誰會取笑一個真心愛著自己的女人呢?

鳩淺不管別人如何,自己是絕對不會的。

就在這時,柳鬱郁也貼了上來。

「還有奴婢。今生定與公子生死相隨。」

鳩淺笑了笑,將柳鬱郁也摟在了懷裡。

「我終究還是得到了無數男人夢寐以求的左擁右抱,令人唏噓。」鳩淺搖了搖頭,覺得人生真是如夢。

「唏噓什麼?你不是應該樂開了花嗎?」裴三千對著鳩淺燦爛一笑,猛然覺得有個柳鬱郁幫她分擔一下壓力還是挺好的。

「公子現在是最幸福的人,我也是。」柳鬱郁幸福一笑,腦子一片空白。

......

海螺宮。

秦豪將心思從怎麼去死這件事上收了回來,看向了司正。

去一趟竹林渡,他又板著個臉了。

上次他好像也是這樣。

竹林渡真是一個神奇的地方,每一次都能將滿懷信心而去的司正打擊得失魂落魄,夾尾而回。

秦豪搖了搖頭,覺得司正日後的境界一定高不到哪裡去。

他心裡在意的東西又雜又多,恨不得事事圓滿,這違背了世間有盈必有虧的定律,怎麼可能實現?

「看你這麼鬱悶的樣子,鳩淺拒絕了是吧?」秦豪問道。

「你知道?你既然知道結果為何還讓我去詢問?這種過場有什麼好走的。」司正聽到秦豪的詢問,頓時從發怒之後變成了震驚,你不會故意為之吧?

「你想多了,我並不知道。這一件事成則成,不成也罷,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重要。」秦豪笑道。

「這件事關係到數億人口的存亡,這還不重要?餓死也是死。鳩淺區區一道術法都不願意拿出來,難道怕人間習會之人將來不對他感恩戴德嗎?」司正心說都與命有關了,難道還能不拘小節?

「關係到存亡的事情很多,我們只能先抓最大的。戰爭來時,要優先考慮打仗的勝利,而不是先考慮家裡有沒有人餓死。」秦豪覺得司正的事情管得太多了,忘了一個領袖需要做的事情。

人間領袖,要做的是人族的精神嚮導,而不是耕田的農民。

事事親為,要你這領袖有何用?

沒有哪一個王朝缺少勤奮的奴隸,但是很多王朝缺少一個擁有遠見的帝皇。

「人與天斗,這本是一場不義的戰爭,就不該打。」司正覺得坐鯤人太兒戲了,居然置蒼生而不顧。

「世界上沒有正義的戰爭,勝利既是正義。赤地千里將人間都燒了,那麼坐鯤人的脾氣就發得對,反正無人會指責。但是如果有人還活著,就會有人覺得坐鯤人做的事情是錯的。」秦豪眯起眼睛,在想:在這麼多十境之人的眼皮地下,自己該怎麼死呢?

「勝利既是正義。好一個勝利既是正義啊。給了人一個可以奮鬥一生的方向。」司正仰天大笑,笑完低下了頭,眼中有一種失意後的決然。

秦豪見狀,覺得自己離死亡又近了一步,心頭微喜。

三月之後。

一日清晨。

東來的大火,終於還是燒到了天涯海角。

呆在城外的妖族最先看見近在咫尺的大火,紛紛害怕得往城中靠去,許多妖獸恐慌得忘了司正的要求,接連翻越城牆,過程混亂一片,揚塵漫天。

然而,一旦有妖獸試圖逾越城牆的範圍,司正便毫不留情的一劍斬去它的頭顱。

隨著妖獸的鮮血逐漸流淌成河,妖族恢復了理智,獸群中的騷亂漸漸平靜了一些,

不過,籠子是真有用的。

那些大火在燒到了籠子之後,沒有繼續侵入,而是朝著兩邊散去。

那些慌亂的妖獸,開始敢於踱步到籠子邊緣去近距離觀察大火了,不再害怕。

事實證明,籠子是一個好東西。

不管是籠子裡面還是籠子外面,一旦有了籠子,膽小的一方便會膽大許多。

那些妖獸在發覺大火的腳步已經控制住了,頓時發出了一聲聲興奮的獸吼聲。

但是,大火就是大火,天涯海角中的溫度漸漸升高了。

這時,司正通過領域來到了城外,打開了他們提前埋藏於大地之中的寒冰地窖的開關。

隨著一大陣寒冷的冰煙之氣接觸烈火,高高飛升,剛剛被大火炙烤傳來的溫度緩緩降了下去。

凡物對於神物,也不是一點作用都沒有的。

比如,不管是什麼火,只要水的量足夠多,還是有作用的,最少能夠降點溫。

發現了寒冰起了作用之後,許多修士開始隔空御物,將神魂透出籠外,調來無窮無盡的東海之水,澆在了大火之上。

一時間,天涯海角各處都開始了迎海制火的行動。

水火在碰撞中,形成了一股股水汽,這種水汽隱天蔽日,很快便將天涯海角籠罩。

天涯海角的天空就這樣,在粉紅之下,又迎來了一陣白色水汽。

司正看著那無窮無盡的大火,心頭煩惱,直接來到了籠外,作法引水化雨。

隨著天空中幾聲驚雷,大雨傾盆而下。

遠遠看去,天涯海角的籠子像是一個反扣在地上的透明粉紅水晶碗。

蒼天破了一個口子,真在對著這個碗不停澆水。

水火相爭,向來是其中一方不窮盡不毀滅,戰爭便不會停止。

於是,人族修士的引水化雨持續了一整天。

從清晨,到日暮。

鳩淺得知烈火兵臨城下之時,已經是日暮。

他昨天晚上太鬧騰,不料被兩女合力,前後夾擊,第一次敗下了陣來,腹中虧空,多睡了一天。

此時日色西斜,天邊的晚霞特別紅。

鳩淺扶著腰從床上爬起來,發現兩個女子都依靠在窗沿,看著城外的風光。

竹林渡的原址是一座山,因此地勢較於城中其他地方較高,三人只需要站在窗邊,便能看到西城牆。

「要不要去看看?」鳩淺看見兩女看得入神,兩手一插,笑問道。

「不用了,大火而已,沒有什麼好看的,況且我們也出不去。」裴三千隨口說道。

裴三千和柳鬱郁並未得到空間的眷戀,對於空間遁法是只知其形,不知其意。

當然,更多的原因是鳩淺沒有教給她們。

「你忘了為夫可是會使用空間遁法的啊?」鳩淺笑道。

「公子。即使我們現在出去,又能看到什麼?」柳鬱郁回頭將鳩淺的壞手夾得更緊了一些,問道。

「對啊,不用看都知道,現在墨海就只有我們這一處清涼地兒了。」裴三千和柳鬱郁不一樣,她更加大膽,一把拍掉了長在自己身上的鳩淺的壞手。

鳩淺不著痕跡地嗅了嗅指尖殘留的女子芬芳,摟著兩女曼妙的腰肢,舉目看向了夕陽。

......

莫約在日色下沉之際,烈火燒到了天涯海角的東邊。

也就是現在,除了這個籠子之外,墨海大陸已經被大火覆蓋了。

鳩淺想要看看接下來天地間會發生什麼,翹首以盼。

這場大火會不會燒到東海里去?

鳩淺有些興趣,扶著兩女的腰肢,來到了城東。

鳩淺三人來到此處時,城郭之上已經站上了幾個人。

十境的人族之人都來了。

楚人傲一頭白髮,將背影襯托得有幾分韻味,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帶著陰森氣氛的人。

司正還是一副中正無比的模樣,連臉型都快變成了一個方正的模樣,他背後的官字,依舊傳神。

鳩淺和這兩個人相比,身上就沒有什麼韻味了。

若不是他的眼睛還算明亮,像是一個沒有污垢瑕疵的寶石,將他丟在人群中,他就會自動失蹤。

不過,鳩淺不在意這些東西,摸著兩女的溫軟,走到了兩人身前,對著城下低頭而看。

赤地千里的火終究還是沒有燒進大海。

赤地千里的火在接觸到海水的時候便像有了靈智一般,自動識別了此路不通,然後擴散到了其他的陸地之上。

這不對啊,海中和海上也應該有靈氣的。

鳩淺眯起了眼睛,眼中浮現了一抹紫魅。

不是絕技通明,沒有了不死鳥之血的鳩淺已經失去了不死鳥一族的神通。

只是很普通的神魂之眸,加上那一對不太聽使喚的陰陽眼。

不過,饒是在這種普通的手段之下,鳩淺還是看清了海面之上的空氣之中的變化。

一種淡淡的氣流,正以一種緩慢的速度,朝著火焰流淌而來。

這是靈氣。

東海有多大?

這種火該不會是要用這種辦法隔海而吸吧?

那這要圍城多久?

鳩淺皺起了眉頭,低聲與兩女交流了一下,兩女頓時色變。

「難不成,天地間的靈氣不空,這火就一直留在天涯海角的海邊不走了嗎?」裴三千驚呼出聲。

鳩淺也不確定是不是這樣,看向了楚人傲。

楚人傲說道:「不知道。但願不是。」

鳩淺又看向了司正。

司正說道:「秦豪說是的。」

說完,司正極其怨恨地看了鳩淺一眼,心說這就是我拜託你交出空間遁法的理由。

鳩淺得到了答案,悠悠地收回了目光。

思索兩息之後,鳩淺問道:「司正,你不去關心一下儲存的食物變質了嗎?現在已經到了要注意食物的時候了。」

「這件事不用你擔心,我早已派人監管屯糧,如果食物有變質的情況,天涯海角應該傳遍了海螺的聲音。不過,大火已經燒了天涯海角一天,到現在還沒有情況發生,想必食物應該是不會變質,人間得以延續。」司正暫時還算欣喜,因為天地間一片安靜。

安靜,也就意味著沒有問題。

現在對於司正而言,沒有問題就是最大的欣喜了。

然而,好景不長,甚至可以說是光速打臉。

司正話音剛落,天涯海角中某個地方傳來了一陣海螺音。

司正臉色驟然一變,鳩淺在夜色中還能看見他眼中的神采猛然一暗。

他正打算轉身去海螺音發出的地方看一看,這時,天涯海角四處都傳來了海螺音。

司正怔在了原地,面如死灰。

楚人傲眉頭一皺,消失在了原地。

此時,這裡就只剩下鳩淺和司正,還有被鳩淺抓住柔軟的裴三千和柳鬱郁。

裴三千和柳鬱郁此時也很擔心,但是她們明白司正現在最難過。

於是,她們靜靜地等待著司正做出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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