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再快些,這底部要是也開裂,那神劍恐怕就要掉進岩漿里了――如果它還在烏赤爾山裡的話。

她繞過幾塊倒下來的大石,繼續往下墜落,像一隻大壁虎在峭壁上跳動、挪移。神力運轉,她的肌膚頓時變得更加堅韌,那些突出的尖石、生硬的岩角,都被她用獠牙硬生生削斷了!

再沒有時間可以浪費,哪怕是用來閃躲。

三十米……六十米!

在預估到八十五米的時候,她才終於沉到了最底部。不出意料,這條縫隙也是上寬下窄,底部最多只有兩丈兩尺。這兒幾乎是不能站人了,連她都倍覺艱難。

因為,這裡的溫度實是高得嚇人,湧進這裡的大量湖水在瞬間就被蒸騰、汽化,變成數量驚人的細小白汽,令隙底氤氳一片,任誰也看不清地面上的情況了。

這種溫度,寧小閒也不敢以身體接觸,她隱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還遠沒有那麼強韌,所以她只運起了見微知著心法,神念如蛛網一般在裂隙底部編織開來,要將這裡一砂一石,一丘一壑都摸透。然而恐怖的高溫對神念的影響亦是極大,只不過是三息的功夫,她就覺得神思疲乏已極,仿佛再多堅持兩秒,心臟就要從胸腔里跳出來一樣。

幸好就這三息的時間裡,她已經探清了岩底的情況。

那是一片深沉的黑色,黑得讓人心生絕望。

除了岩石,什麼也沒有。什麼也不存在,乾淨得如同真空。

南明離火劍,不在這裡。

不可能!她不死心。再一次運起神念探索起來。

還是什麼也沒有呢。

再來、再來……她口鼻中漸漸溢出血來,瞬間消散在沸騰的湖水之中。

第四次運起神念,長天終於發現了她的異常,怒喝道:「你在做甚!收起神念,快些上去!」

她咬牙堅持道:「我還沒找到!」

「胡鬧!你的修行涵養都學到哪裡去了?」他的語氣恨鐵不成鋼,「火山馬上要噴發了。你是想死在這裡,順便讓神魔獄也永遠埋在熔岩之中。再也無人能尋到,是不是?!」

「我……」她張了張口,說不出來話。腦中卻有了幾分清明。

是啊,她若死在這裡,裝載神魔獄的神戒也會遺失在無盡的漿岩中。這裡沒有靈氣,長天豈非永遠要困死在這裡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是她犯二了。

她再不遲疑,用力往上一掙,就要往裂口處逃離。

可是問題來了。

大量湖水在裂縫底部遭遇高溫被瞬間汽化,導致這裡形成了真空環境,因此有更大量的湖水瘋狂擁入,這裡似乎形成了水底漩渦,強大的水勢將她死死按在隙底。她方才往下走還不覺得,現在要上行。竟然倍感艱難。

哪怕有避水珠在手,空前強大的水壓也將防水結界衝擊得搖搖欲墜。

如今的石壁。已經滾燙得不能徒手去碰觸了。寧小閒驚而不慌,將避水珠系在自己腰間,取出獠牙扎在石壁上,帶動身體一下一下往上挪移。

強大的水壓玩命地想將她沖入裂隙底部,令她有一種感覺,似乎這個火山湖要傾全湖之力將她留下。也幸好她如今臂力極為驚人,在下有高溫蒸汽、上有恐怖水壓的情形下,還能穩住身形,迅速向上攀援。

「咔啦啦」!腳下這片岩地傳來哀嚎,裂縫中終於冒出了紅色粘稠的液體,但遇著了水又瞬間變成了黑色,然而過不了兩息功夫,被冷卻的岩殼中重新冒出了紅稠,然後再被冷卻,然後再冒頭……這樣循環了七八次,紅稠液體的存在時間越來越長,竟然能夠無視沸水的存在,開始向上冒出……

腳下真熱啊。她無意中回頭一看,頓時嚇得亡魂大冒。

姑奶奶好像從來沒在這麼近的距離,看到過岩漿咩?!

「莫慌!」長天在她耳邊低喝道,「你還有時間,別分心!快些往上爬就是,小心別打滑。」

她手中一緊,更加賣力往上爬去。幸好水壓不僅僅是針對她,底下的岩漿也一樣受了影響,溢出的速度不快。長天坐在神魔獄中緊緊盯著外界的情況,寧小閒不敢回頭所以不知道,但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裂隙底部已經熔化了,她腳下只有大片的、色作血紅的岩漿,如有生命般地收縮、膨脹,再收縮、再膨脹!

他雖然恨不得以身代她,卻不敢催促她,甚至連吭聲都不敢,惟恐驚擾了她。這丫頭向上攀爬已十分不易,不應該再為此分心。

寧小閒從來沒覺得八十米是如此漫長的距離,也從來沒覺得生與死的距離是如此之短。在這短短的幾十息功夫里,她強迫自己把頭腦放空,除了繃緊肌肉、運轉神力往上瘋狂奔爬之外,什麼也不去考慮、什麼也不去思索。

滾滾熱浪從她下方往上蒸騰,像是死神的呼吸。

便在此時,長天喝了一聲:「七仔!」

頓時有一隻鋼爪從上頭探下,將她的肩頭一把抓住,幾乎是拔蘿蔔一樣將她從恐怖的漩渦吸力里拔了出來。寧小閒這才發現自己爬到了裂隙的開口處。她毫不猶豫地將避水珠收了起來,任憑水的浮力將自己和七仔往上托移。

七仔像在天空翱翔一般張開翅膀,每拍打一下,流線型的身體就會往上急躥,比她自己遊動要快得多,畢竟體型擺在那裡了。寬闊的湖水已經沸騰了,大量氣泡從他們身邊掠過,她羨慕地看著它們搶先一步抵達了水面。

幾百米的水深而已,卻遠若登天。

七仔拼盡全力往上游躥,連傳音的功夫都沒有,終於衝出了熱氣蒸騰的水面。

他長腿一晃,準確地將寧小閒甩到自己背上,寬闊的翅膀振起。羽上的水滴像珍珠一般滑落,還沒掉到湖面上,白色重明鳥就已經離水三十丈開外了!

腳下的烏赤爾山,傳來了一聲可怕的巨響,像是布帛被撕裂的聲音放大了千萬倍。火山湖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降了下去,像是底下有一張無形的大口正在吞吸湖水。寧小閒忍不住催促七仔道:「走,快走!」

七仔長鳴一聲,飆出了有生以來最快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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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隆!」

隱衛們慘白著臉,站在半空中看著烏赤爾山發出了數萬年來的第一聲咆哮。猩紅的烈焰在火山口炸開,濺射出來的岩石、泥塊和各種被高溫熔化的金屬,可以擊穿修仙者的皮膚。

滾滾濃煙直衝天際,這是大量火山灰、被高溫汽化的湖水以及其他不明物質組成的煙柱,沖入了雲霄化為火山雲。他們就算站得這樣遠,也感覺到熱浪撲面,眼睛被灼得生疼,不得已又多往外退出了一段距離。

塗盡下意識地閉了閉眼。火山噴發時,溫度至少都有數千度,渡劫期以下的修仙者,哪怕肉身再強悍,面對這等天地之威哪有反抗的餘地?寧小閒若是身死,神魔獄就會重新關閉,他也變相地獲得了心念已久的自由。

可是,他心裡為什麼半點也高興不起來,反倒覺得眼眶發熱,竟似要見風流淚?明明從被素霞仙子使計關進秘境時起,他就發誓絕不會再為這世上任何一個人落淚。

為何他會覺得郁忿難平、心有不甘?明明他已經盡了全力……

青鸞突然驚呼出聲,打斷了他的思緒:「看那裡!」

滾滾的煙柱中,躥出來一個小小的黑點,狼狽地閃避著如流彈一般的殘渣碎屑。只是煙柱太宏偉,而這個黑點又太細小,尋常修士的眼力未必逮得到它移動的路徑。

青鸞不及細想,化出青鳥振翅,迅速迎了上去。

果然是七仔。他一身漂亮的白羽已經變成了焦黑色,p股上光禿禿地,原本拉風的幾條長而靚麗的尾羽被燒得乾乾淨淨,多虧他飛行本來就不全賴這一身羽毛,否則連平衡都難以保持。眼看老婆來迎自己,他有氣無力道:「好險,好險,火山噴發時,烈焰就頂著俺的p股,我還以為今天真的就交代在這裡了!」

青鸞被他逗得噗哧一笑,但看到鳥背上搖搖欲墜的寧小閒時,又變了臉色,趕緊落到他背上將她輕輕扶住:「寧大人!」

「我沒事。」她輕輕擺手,但沒有睜眼,「只是脫力了,休息一下便好。」

青鸞小心翼翼道:「您鼻子裡流血了。」

她伸手一抹,覺出指尖濕濡粘膩,可不是流鼻血了麼?以她現在的神通修為,能這樣流鼻血,乃是內里受到了重創的標誌。

方才她瘋了似地擴展神念,在熔岩之中幾次三番尋找南明離火劍的下落,犯了修行的大忌,神魂受損極重。她身上的傷原本就沒有好利索,此刻腦中昏沉,神志卻是清醒的。

她睜開眼,定定地看著眼前的烏赤爾山。它正在蓬勃爆發,一展數萬年來被抑鬱之苦,而她的心情卻如死火山,要沉入冰寒寂冷之中。這對比,分外強烈。

南明離火劍,不在這裡。她可以死心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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