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千烈獨坐雲海,隨手抱著酒罈子灌。

雲霄城的天瓊雲釀是好酒,意境悠遠,如天垂雲。可惜不夠烈,半罈子灌下去,一點感覺都沒有,娘炮酒。

想念老子火獄宗的烈火煉獄酒了,狗男女毀我宗門,害我現在躲躲藏藏旳沒酒喝。

還要在那邊打情罵俏,煩死人。

正煩躁間,楚戈拎著一壇酒,坐到身邊。

炎千烈斜睨了一眼,嫌棄地拎著自己的酒挪開了三尺。

楚戈湊過去三尺。

「滾。」炎千烈道:「我就是一團小火苗……要女人云霄城很多,謝九霄老婆女兒都長得不錯,他現在我看也不敢違拗你……」

楚戈:「?」

遠處旁觀的秋無際捏緊了劍鞘。

「胡扯什麼呢?」楚戈沒好氣道:「男人呢,獨飲最是寂寞,作為你爸爸,來陪你喝幾杯,你在想啥?」

「喲?」炎千烈嗤笑:「你也算男人啊,被揪著耳朵嗯嗯嗯的那種?」

楚戈磨牙:「那是愛,你這種元素生物懂個啥?」

「我不是元素生物,只不過現在是魂火,你別搞岔了!」炎千烈道:「擱我當年有女人那會兒,女人敢跟我嘰嘰歪歪,老大耳刮子就扇過去!女人伺候好男人就行了,屁話輪不到她們說!」

楚戈臉都綠了。

「咯吱……」劍鞘摩擦聲傳來,寒意襲人。

「不聽就滾球,讓你聽了?」炎千烈從來不怕秋無際,虎眼瞪了過去:「男人說話有女人什麼事兒?打架老子怕你不成?」

秋無際深深吸了口氣,忍了。

和這狗犢子打起來只會壞事,不聽,去找謝九霄說話去。

話說回來了,炎千烈這種「看不起女人」的設定一直都有,是楚戈早就寫著的原設,所以是這廝內心也有這種想法所以才寫得出來是嗎?

現世喂飯的秋無際一湯匙插進了痴呆兒童楚戈嘴裡。

楚戈:「草……我看你悶悶,跑來陪你,你就這樣坑我?」

炎千烈道:「被欺負了是吧,不敢找欺負你的人,鍋給我?」

楚戈:「……」

好特麼有道理,居然無言以對。

「算了,看你居然還能來陪我喝酒,有點意思。」炎千烈舉壇跟他碰了一下:「以前沒想過我們的天道是這樣的,現在這麼一看,確實還行,讓我感覺好像是早年那種跟著一個大佬混似的,不丟人。」

「咳。」楚戈陪著喝了口酒,試探著問:「千千啊,你有什麼不開心的事,說出來讓我們開……解一下?」

炎千烈沉默片刻,忽然問:「出去幫你煉丹之餘,我也偷偷看了一眼我們這書,其中還有秋無際自傳對吧,也就是說秋無際萬年曆程並不是你寫的,你只是給了個基礎設定,自我衍生而成?」

「對,你想問你自己的?」楚戈道:「我連秋秋的都沒寫那麼多,你的就更沒有了。從你的名字出現開始就是火獄宗尊主,霸道猖狂、嗜血暴戾、侵略如火的一代魔君,其他的往事沒寫過,你所經歷的就是真實經歷的。」

炎千烈再度沉默下去。

楚戈奇道:「你在幹嘛,有話直說唄,吞吞吐吐的可不像你。」

炎千烈低聲道:「我是在想,有些事情後悔過,如果求你改變它……會不會又是另一次後悔?」

楚戈怔了怔:「改變了為什麼又能後悔?」

「我得求你,卑躬屈膝,以後再也沒有說要挑翻你的底氣了。如果事情終得圓滿,那還算值得,可若是到頭來發現相見爭如不見呢?那是不是腸子都悔青了。」

「emmmm……有故事啊千千,你也愛過?」

「莪不知道什麼叫愛。」炎千烈忽然笑了笑:「霸道猖狂、嗜血暴戾、侵略如火……你的一個設定,不是天生的……或者說天生占了一部分吧,我變成這性情,倒還真有點故事。」

楚戈來了興趣:「說來聽聽。」

「之所以說天生占一部分呢,我自小就好勇鬥狠,也鄙薄踏實幹活的,少年時就在鎮子裡油里油氣,後來馬匪劫掠,我索性加入了馬匪,跟著他們殺人放火。想要一個淳樸少年黑化的故事是沒有的。」炎千烈滿不在乎地笑道:「你知道我拜入馬幫,別人教我的第一個秘訣是什麼嗎?恐怕你寫書的人都想不到。」

楚戈真想不到:「什麼?」

「大哥們教我,首先說話要大聲,罵人要難聽,眼神要猙獰,給我練,對著鏡子對著河水去練,說話都不敢大聲做你媽的土匪?」

楚戈:「……很有精神。」

「後來有魔門收編匪幫,我也就跟著入了伙。修行路上吧……嘖,不是你背刺我,就是我搶奪你,亂七八糟的,誰狠誰就是老大,越狠越能得到上頭青眼。我是其中比較狠的一個,最後被火獄宗的一位長老看中,收為鼎爐。」

「等、等一下。收為什麼?」

「名為弟子,實為鼎爐。」炎千烈滿不在乎地道:「女長老,沒啥。火獄宗的功法本來就暴烈,渾身的戾氣總要有地方散發,她覺得她吸我,何嘗不是我在拿她發泄,不過如此。」

「草。那你怎麼還活著?」

炎千烈忽然笑了笑:「某種意義上,我也算是天道之子對不對?父神命定的火獄宗雄霸之主。」

楚戈想了想:「對。上代主角之一吧,這麼算的話。」

「沒過多久,我師父就發現了我的天資潛力,是真正有望進階化神的那種優秀種子,自然也就停止了採補行為,反而為我找其他爐鼎溫養,彌補之前的損失。」

楚戈道:「她此時開始對你寄予厚望了,希望你繼承衣缽?」

炎千烈笑笑:「當時我也這麼想,後來才發現,她其實是要讓我練到元嬰,然後取嬰煉丹,助她自己突破化神。」

楚戈:「?」

炎千烈淡淡道:「一番鬥智斗勇之後,她被我殺了,元嬰練就養魂珠,就是我現在寄存的那顆珠子。在此後我進階化神的過程中,提供了很多幫助。」

楚戈一拍酒罈:「你可能誤殺了!」

炎千烈道:「你怎麼知道?」

「因為魔道的亂來總是有其限度的,必須在一個基本的框架之內,若是都純粹的混亂,師徒相殘、同門相食,那就不可能有新秀崛起,早就自己崩了,都用不著正道來剿!這是我作為創世者的基本邏輯,我可以斷定,這件事裡一定有誤會!」

炎千烈沉默半晌,才慢慢道:「可惜當時沒有天道這麼告訴我。」

楚戈:「……」

「其實她那時候壽元已盡,練我成丹真有很大可能助她突破,她甚至真的已經準備動手了,煉丹輔材都準備好了……」炎千烈低聲道:「而且我那時候並不是她的對手,修行不如她,功法還都是她教的,她太過了解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最後她遲疑不決,露出了致命破綻,反而被我抓住機會,一擊斃命。」

楚戈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師父愛上你了……臥槽。

至少《楚天無際》這本書的原設是個感情戲比重較大的文,你的人物原設基於此誕生,往這個方向想就對了……

炎千烈道:「這事之後,我也沒想太多,總之她的資源盡歸我所有,從此突飛猛進,一路登上火獄宗之主的寶座。而且我變得更狠了,師父都能殺,還有什麼殺不得?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登臨絕頂的路上到底殺了多少人,蓋世魔君就是這麼來的。」

楚戈嘆了口氣。

「但時過境遷,或許是老了,卻總會恍惚間開始回憶,為什麼……她最後的遲疑。」炎千烈說到這裡,長長吐出一口氣:「我修行有成之後,再不近女色,既有早年作為爐鼎的心理陰影,也有一種不是滋味的感覺,看見女人就心煩,只會影響老子修煉的速度。」

楚戈直接道:「你在逃避。你知道正確答案。」

炎千烈默然,拎起就罈子咕嘟咕嘟惡狠狠地灌了個底朝天,隨手砸得粉碎:「你……你幫忙復活她,我問問她,到底是不是,也算了結一番心事。如果真是她自己腦殘犯錯,我大不了再殺她一次,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她不僅對你有授業之恩,還有愛慕之情,最終因愛手軟,反甘願死於你手……emmmm怕是到時候你見她就縮卵,要比我還耙耳朵。」

「……」炎千烈聲音小了下去,漸漸輕不可聞:「我也好,她也罷,一身血腥,無惡不作,罪有應得。而且死了這麼多年……你若不願復活……我也沒有意見。」

楚戈哈哈大笑:「你自己矛盾猶疑,逃避怯懦,卻把決定權交給我,甩鍋『天命』?炎千烈,我管你們是正是魔,只給我一句話,你要不要她復活,我要聽見你自己的答案!」

炎千烈捏著酒罈碎片,魂體無血,卻生生捏得酒罈灰飛煙滅。

過了好久好久,才聽見他嘶啞的聲音:「請父神幫我……將她復活。我……一定要問她這一句,否則這輩子都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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