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鍾大娘與鍾小兵進行了一次短暫的思想交流。

他們對鍾大娘究竟何去何從,沒有達成統一的共識。

鍾大娘不忍心浪費鍾小兵,下班後寶貴的休息時間,催促他早些休息。

鍾小兵一覺醒來,又到了應該去上班的早晨。

鍾小兵只好硬著頭皮,再次讓鍾大娘關閉在家中,匆匆去趕上班的地鐵。

接連下了幾天的雨,在鍾小兵離開家門後,終於停止了。

鍾大娘從窗戶望出去,小區的路面濕漉漉一片,可是,天空中沒有了雨滴。

她想,趁著雨停了,還是到小區走一走,散散步,感受一下室外的新鮮空氣。

鍾大娘拿起房門的鑰匙,小心謹慎地握在手心,關好了家門。

她走過空空的樓道,進入空空的電梯,不見一個人影。

四周除了安靜,仍然是安靜。

鍾大娘在心中感謝著老天爺,在這樣寂靜的環境下,及時止雨,讓她能夠出去走一走。

說實話,因為下雨,她已經足不出戶三天時間。

三天時間,就是整整七十二個小時。

三天三夜,她只能關在室內,熬過單調而乏味的漫長時光。

她在鍾小兵三居室的住房內,活動的範圍,實際上並不大。

她的活動範圍局限在客臥與客廳之間。

鍾大娘住的那間客臥,面積很小,只有六平方米多一點。

一張一米二寬的床,一個定製衣櫃,一把椅子,是客臥裡面全部的家俱。

除去這三件家俱占據的位置,剩餘的空間,僅是可供一人通行的一條過道。

客臥直通客廳。

客廳面積有二十平方米,說不上小,也說不上大。

客廳裡面,一個電視櫃、一個茶機、一組沙發、一個裝飾盆景,構成了客廳的主要擺設。

在這些擺設之外,才是人的腳步可以挪動的空間,大概只有客廳總面積的一半。

許多時候,鍾大娘就是從客臥的過道,踱到客廳中央。

她在客廳中央轉一個圈兒,又沿原線路返回客臥。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她一遍又一遍地來回踱步。

有時候,她感覺自己像一個被關在籠中的動物一樣。

有什麼辦法呢!

城市中的住房,鍾小兵所住的這種電梯房,就是這種套間式結構。

一道大門進出。

只要大門一關,房裡和房外基本上與世隔絕。

鍾大娘聽鍾小兵講過,好像這種隔絕,被賣房的商家津津樂道。

他們稱這種房子具有「私密性」,可以保護業主的私人空間。

鍾大娘不停地在籠子似的房內踱著步,愈發地懷念老家那幢兩層老屋。

老屋的四周,有一圈很寬的屋檐,足有一米五寬。

這圈屋檐的周長達到一百多米。

屋檐不僅長,而且,它在緊靠老屋外牆的位置,屬於室外。

在老家,鍾大娘也曾經歷過綿綿幾日的雨天。

每當遇到這種天氣,她會敞開老屋的大門,從房裡走出來,站到外面的屋檐下。

屋檐下的外面視野非常廣闊。

不論是看天看地看遠處,心都沒有壓抑感。

如果沿著行走,簡直是一種享受。

環狀的屋檐,它的路沒有終點,沒有盡頭。

只需要一直向前走,可以永遠不回頭。

鍾大娘深有體會,雨天中在屋檐下踱步,那種自由和舒服,輕鬆和愉悅。

比較之下方知道,鍾小兵的新房子,只不過形同籠子。

一道亮光出現在前方。

鍾大娘雙眼大睜,原來她步出了小區單元門,進入了小區公共綠化帶,來到室外了。

好了,終於出來了。

路很濕,也很滑。

鍾大娘踩在又濕又滑的小徑上,抬起頭,終於看見了白色的天空。

天空顯得那樣高遠。

天空比室內不足三米的層高,高遠了不知多少倍。

大半輩子在農村生活的鐘大娘,熟悉和熱愛大自然的天和地。

她從所謂的私密空間走出來,接觸到大自然,內心一陣狂喜。

這一刻,鍾大娘的視力變得清晰度非常高。

前面的花花草草,小區的各種公共設施,都在她眼裡鮮活起來。

她看到了休閒的長椅、室外的健身器材、游詠池、社區自取水點等等,代表著小區設施完善,同時代表著城市居民生活品質的東西。

她想,要說城市比農村哪點好,可能就是城市有這些東西,農村沒有這些東西吧!

鍾大娘向前走著,她看到了一些色彩鮮艷的垃圾箱。

垃圾箱分散擺放著,每隔一段距離,便出現一個。

色彩鮮艷的垃圾箱點綴在道路旁,為道路添了一道風景,煞是好看。

鍾大娘正在興致勃勃,她看到了人影。

她定睛一看。

兩個老年婦女,正半弓著身子,圍住一個垃圾箱,在翻找著什麼。

看她們的動作,絕對不是向垃圾箱裡扔垃圾,而是從垃圾箱內朝外拿東西出來。

是什麼東西掉進垃圾箱了嗎?

鍾大娘非常驚訝。

她又為路遇兩個人高興。

先前見的都是不能說話的東西,現在,或許可以有一次說說話的機會。

鍾大娘瞅准了那兩個目標,毫不猶豫向她們走去。

走近了,看得更真切了。

她們的一隻手上,各拎著一隻編織袋,另一隻手,各握著一根木棍子。

她們用木棍子在垃圾箱裡翻攪著,把垃圾攪了一遍。

垃圾中,會有一些扔棄的塑料瓶子。

她們把這些空塑料瓶子,拾起來,裝進編織袋。

她們不是在拾廢品麼?

是的,鍾大娘看到的她們,正是在拾廢品。

鍾大娘心想,城市裡的人,不一定都是有錢人,還是有這種拾廢品的窮人。

鍾大娘停下腳步,站在一邊,專注地觀看她們。

鍾大娘想起來,其中,一位細長臉型的老大娘,似乎在哪裡見過。

「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鍾大娘開口問道。

老大娘聽見鍾大娘說話,不由得轉臉看向鍾大娘。

細長臉型的老大娘回答:「老姐子,你老人家記性真好,我們確實見過,在屋頂上。」

「是嗎?」鍾大娘有些疑惑。

「見過啊,我還叫我家小孩給你送了幾個紅苕哩!」那個垃圾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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