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鍾小兵打完三個電話後，一頭扎進了工作中去。
連續三個多小時，他坐在崗位上沒有挪動過身子。
中午十二點鐘，車間的工友們，停下各自的活兒，陸陸續續向公司廚房涌去。
那些站起來行走的身影，才使鍾小兵意識到，午飯時間到了。
鍾小兵工作檯上的小盒子，被分成了兩堆。
左邊那堆高度略低，是上午連續幾個小時製作完成的義齒件。
右邊那堆高度稍高，是尚未加工等待下午製作的義齒件。
通常，車間上午的工作時間比下午的工作時間要短一點。
上午八點打卡到中午十二點午飯，剛好四個小時。
下午，沒有統一的上班時間，一般吃完午飯就繼續工作。
工間有吃飯四十分鐘的說法，只是誰也沒有刻意去強求哪個人是否用的四十分鐘吃飯。
也就是說，工友們總是在下午一點鐘之前，就開始了下午半天的工作。
這種不成文的午飯四十分鐘說法，成了員工們上班時的工休時段。
鍾小兵放下手中的小盒子，對自己當天上半天完成的工作量還算滿意。
按照這個進度，下半天攻克右邊那堆小盒子不成問題。
鍾小兵從坐著的椅子上站起來。
他感覺腰有些僵硬，大概是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式造成的結果。
他站在原位左右扭了幾下身軀，待腰適應了站立，才邁開步子，去廚房打午飯。
鍾小兵打好了午飯，他的大腦思維才從工作中解脫出來，處於休息狀態。
像鍾小兵這樣的工作崗位，既不屬於純腦力勞動，也不屬於純體力勞動。
它是腦力和手工相結合的一種綜合性勞動。
只要他全神貫注地投入工作，他的大腦和兩隻手就完全被工作駕馭。
現在，左手捧著碗底，右手拿著筷子，他想徹底地休息四十分鐘。
他沒有回到他的座位上坐著吃飯，而是在車間大屋子慢慢遊走著。
鍾小兵踱著步，吃著飯，走到車間大屋子的窗前。
窗外是興興工業園的園區內風景。
一號樓是園區的最高建築物。
除了一號樓，其它的廠房，全是鋼架結構的平房。
這些平房錯落有致地布局在園區里，使窗外的視野顯得格外開闊。
近處，有一幢紅色的兩層小樓，它是園區物業公司的辦公樓。
遠處，有一幢三層樓的白色樓房，它是園區的員工宿舍。
透過車間的玻璃窗，鍾小兵可以清晰地看見園區的大部分。
大部分的廠房、兩層紅樓、三層白樓、園區後門、整潔的路面、開闊的綠化帶
天邊，還有隱隱綽綽建設中的高樓大廈，那是園區外面的世界。
鍾小兵很熟悉眼中的風景。
他曾經無數次地在午飯時間，站在同樣的位置，望向窗外，打發工休的時光。
與以往不同的是，此時此刻，他的腦海中驀地閃現出一個問題：奶奶急需的錢，怎麼辦？
他無法繞過這個非常現實的問題。
鍾小兵不得不思考它。
目前，鍾小兵是一個缺錢的人。
可是，缺了錢，鍾大娘的病有可能得不到徹底的醫治。
按照劉小玉轉述的縣醫院醫生的說法，要治癒鍾大娘的病，還需要幾萬元。
本來幾萬元對於工資不算太低的鐘小兵來說，不算大數目。
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又拿不出多餘的幾萬元存款。
鍾小兵偶然有過借錢的念頭。
然而，他始終覺得，借錢不是一種很好的辦法。
那麼，到底應該在哪裡弄幾萬元出來呢？
窗外，依然是興興工業園偌大的園區。
置身在這個園區裡面，突然，鍾小兵的心萬分惆悵。
他覺得自己像一隻折斷了翅膀的鳥兒，無法飛得更遠更高。
他被困在這裡，一旦離開這個園區，更不知道應該到哪裡去掙錢。
有一件事情，鍾小兵想起來了。
幾天前，五樓的王志軍，邀請過鍾小兵去五樓談話。
王志軍談話的目的，就是想請鍾小兵到銀聖義齒製作公司兼職。
這是一件雙盈的事情。
王志軍可以利用鍾小兵的技術，為銀聖義齒製作公司出把力。
鍾小兵通過出賣業餘時間，增加一筆兼職收入。
鍾小兵一直把這件事情拖著，沒有給王志軍回話。
鍾小兵的本意是讓他們之間的談話不了了之。
驀地，鍾小兵的腦海產生一個想法。
何不以這件事情為突破口，解決急需的幾萬元醫藥費？
鍾小兵並不願意為銀聖義齒製作公司長期兼職。
他明白，無論從什麼角度看，替銀聖義齒製作公司做事，都有背叛美域義齒製作公司之嫌。
十年來，鍾小兵從來沒有背叛過美域義齒製作公司。
他熱愛培養了自己的這個企業。
無論過去、現在、將來，他永遠不會背叛它。
然而，他為鍾大娘的幾萬元治療費所困，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解決辦法。
還是去見一見王志軍，碰碰自己的運氣吧！
鍾小兵端著碗，估計初創業的王志軍，今天中午仍然在五樓堅守。
有了見王志軍的想法，腳底便像生了風似的向五樓奔去。
過了幾分鐘，端著碗的鐘小兵出現在五樓的辦公室。
他果然在這裡見到了正在吃午飯的王志軍。
看到鍾小兵主動上門，王志軍喜出望外。
王志軍熱情地招呼鍾小兵坐下。
王志軍說：「鍾師，你考慮好啦？怎麼樣？有什麼想法？」
「我」鍾小兵欲言又止。
「說吧！有什麼想法儘管說！」王志軍面不改色，保持著十二分的熱度。
「是這樣的，王總，我奶奶生病住院了，急需幾萬元醫藥費。」鍾小兵說。
「哦，怎麼啦？」王志軍猜不透鍾小兵的話中之意，追問道。
「我想我能不能在你這裡籌集到這筆錢」鍾小兵說得吞吞吐吐。
「你的意思是，想在我這裡借一筆錢，對嗎？」王志軍問鍾小兵。
「不是借，是請你先把這筆錢支付給我，再計算一下這筆錢值多少工時的勞動報酬，我就為你兼職多少工時。」鍾小兵終於表達出了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