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龍真人以遁光裹住楊戩,二人一起回到蘆蓬,拜見燃燈。

見黃龍真人衣袂飄飄,瀟洒而歸,眾仙俱都大喜。

燃燈道人面無表情,心下也不禁略鬆口氣。

這些玉虛真傳,可是元始老爺掌中寶,要折一個在這裡,燃燈怎麼也無法交代。

雖然大勢盡由教主掌握,但難保這些截教弟子發瘋亂來,所以,燃燈的壓力,還是蠻大的。

不過這些事情,當然不會表漏出來,只是朝楊戩道:「多虧的你,八九變化,解你師伯困頓。」

「是啊…我元神遭符禁住,多虧楊戩這小子。」黃龍真人也拍著楊戩肩膀道。

楊戩正待謙虛幾句,燃燈擺手打斷道:「功即是功,我等都看在眼裡,都是自家人,不用太過謙謹。」

言罷,又朝下首一直默然的劉樵道:「玉樞,你堪定功勞,此番楊戩記一功。」

本來一直坐在角落,如一個透明人的劉樵聞言一愣,旋即想也不想,就應道:「諸位老爺放心,弟子省的!」

劉樵受祖師命,編纂《神仙業位》圖錄的事,玉虛眾仙也是知道的。

只是對於他們這些的仙聖來說,仙品已至極數,位列「大羅天上真」,什麼功勞、苦勞、封敕,倒並不如何在意。

所以,一直沒有問,也沒有干擾過劉樵記述仙、人功績。

現在突然開口干涉,讓給楊戩多記一功,劉樵還是有些意外的。

待論過功績,黃龍真人坐上蒲團,大聲道:「諸位道友,今日吾等敗北,那明日又怎麼奈何,諸位可有計議?」

黃龍真人心裡還是有數的,今日僥倖能脫身,但趙公明神通未損分毫。

今日能走,那明日呢?

赤精子、玉鼎真人、靈寶大法師等都看向廣成子。

廣成子目光轉動,淡淡道:「吾等俱都著傷,如今筋骨酥軟,騰不得雲,架不得霧,怕是上不了陣。」

赤精子接茬道:「那趙公明煉了「擒仙法」一條法索,亦著實厲害,貧道看還得此道中人來應付!」

說著,把目光看到對面默不做聲色的懼留孫身上。

「此道中人」當然指的是懼留孫了。

要不是懼留孫今天信誓旦旦的說趙公明最多只有一條「仙索」,黃龍、赤精子也不會上場。

結果,仙索趙公明確實只有一根,但他那毫光般的物件,卻是無窮無盡(二十四粒)。

懼留孫聞言,無奈道:「他的那條法索,吾倒是有法子給他收了,但那毫光,卻是無法。」

「哼…」赤精子冷笑一聲,別過頭去。

說了半天,還是坑了自家兄弟幾人,卻不敢上場而已。

只是顧及有許多小輩在此,表面的和睦還是要的,赤精子也不好多說。

這事,燃燈捻須道:「諸位道友也不必憂慮,明日貧道親自去會會趙公明。」

十二仙首聞言,皆起身道:「那不知老爺如何應付那五色毫光?」

「今日隔得遠,未看真切,明日吾去,正好見個仔細。」

燃燈說罷,又道:「諸位放心,以貧道手段,諒他趙公明也難奈我何!」

十二仙首神色各異,沉默片刻,皆道:「祝老爺旗開得勝!」

燃燈擺手道:「行了,到時候你們在一旁掠陣便是,先散了吧。」

眾仙也不再多說,禮拜三匝,便各自領弟子門人散去。

劉樵默然走出蘆蓬,暗自沉吟道:「若說寶物,落寶金錢,倒是一件好寶貝。」

方才眾仙議事,劉樵卻一直在走神。

想的倒不是怎麼破局,畢竟封神這段故事本來就是圓滿的。

如果當初劉樵拜入截教,或許會為趙公明、三霄等等根性頗深的「同門」而惋惜。

而站在闡教這邊來說,就是趙公明等輩不識天數,該當如此下場了。

總之,這件事情,與劉樵無關。

不過劉樵倒是想起來「電視劇」中,關於燃燈出場惡戰趙公明這件事的始末。

趙公明仗手中定海神珠,數合之內,打得燃燈道人狼狽逃竄。

追至武夷山時,恰好有二道人下棋等候。

二道人自稱散人簫升、曹寶,久聞燃燈大名,聽他說了事情原委,自告奮勇,幫燃燈收拾趙公明。

旋即,簫升以「落寶金錢」收去趙公明「縛龍索」「定海珠」。

但這落寶金錢,只能收法寶一類,卻收不得兵器,所以簫升當場被趙公明鋼鞭打死。

幸好燃燈反應過來,和曹寶并力,才勉強打退趙公明…

當然,這些對劉樵來說,並不重要,也無關聯。

不過,這落寶金錢,倒是一件好東西,且其主著實無甚本事。

其實才拜入姜尚門下之時,正愁無得力手段的劉樵,就想過去找這武夷山二散人「借」落寶金錢玩玩的。

有這種不講道理的寶貝在手,要什麼寶貝沒有。

只是那會兒限於自身神通本領,所以就只能作罷。

如今劉樵本領大漲,幽神金剛、黃庭道術一出,拿捏簫、曹二散人還是輕鬆的。

畢竟落寶金錢再厲害,可落不得神通道術。

想到這兒,劉樵眼中精光閃爍,絲絲貪慾自心下湧出。

「若是先去截個胡,那豈不又是一場大功…」

簫、曹二人本事平平,要是提前搶到落寶金錢,這場功勞,不就是自己的了!

楊戩解脫黃龍真人,立下大功,得眾仙稱讚。

要是自己也用「落寶金錢」收去定海珠,從而幫燃燈老爺收伏趙公明,豈不更是潑天的大功。

有如此功勞,進可修行鍊氣以望成仙,退,也可保底成一道正神。

而且,也可以將那定海神珠昧下,從而真正得一「至寶」。

「真是雙全其美,一件雙鵰的好計呀…」劉樵喃喃自語,臉上神色莫名。

心下貪念大起,激動難言。

正在此時,一道清氣自檀中而出,遊走周天,上下十二重樓,如一片銀輝,掃清靈台。

受這道靈氣入身,渾身清涼,邪欲頓除,那絲絲貪慾,也如掃帚拂過,瞬間消散。

劉樵心下也恢復清明,暗自反省道:「要是如此仰仗神通,欺凌有道之士,豈不違背了初心,恐怕離純陽大道,越來越遠!」

純陽元神,便是心性圓融,一靈真性純粹,才能亘古長存。

而對於劉樵來說,若要修成純陽,便得掃清心下陰霾,才能心性圓融,返歸本性本真。

正思索反省時,忽聽背後有人道:「何為兩全其美,一箭雙鵰呀?」

劉樵一驚,急忙轉身去看,卻是燃燈道人,不知何時,走到自家身後。

見燃燈面無表情,劉樵也摸不清其意,只得轉過話題道:「老爺何時來的,弟子有禮了!」

言罷,就要行禮,燃燈走近,扶起劉樵,淡淡道:「何為兩全齊美,一箭雙鵰?」

劉樵沉默不語,額頭沁出冷汗,心下念頭瘋狂涌動。

果然,這些上真大聖,可不是那麼好算計的。

燃燈目光如炬,波瀾不驚,似乎能照破人心。

劉樵則眼神閃爍,不敢直視。

沉吟許久之後,劉樵終於是頂不住燃燈那如同看透人心的目光。

只能緩緩道:「弟子…弟子是在想,若是能找到一件克制趙公明手中五色毫光的寶物,豈不是兩全齊美。」

「到時老爺再破了趙公明,就能打擊那截教氣焰,使此輩再不敢纓武王兵鋒,真是一箭雙鵰。」

在燃燈面前,劉樵也不敢隱瞞,於是只能九分真,一分假的,將此事和盤托出。

要不是考慮到「穿越」,「前知」,「電視劇」「封神演義」,這些無法解釋的爛帳,劉樵絲毫都不敢隱瞞。

前世所見的洪荒裡面,大都把燃燈道人描寫成一個渾身貪慾、腹黑陰險的小人形象。

但此世所見這個「燃燈」,或許有腹黑,但絕對不只是陰險小人那麼簡單。

能修成真仙,天資才情,無一不能缺少,還得有極大氣運。

可以說,每一位真仙的事跡,單獨來說,那可都是「龍傲天」,「主角」似的人物。

何況真仙之流,能知周天萬物,察覺人心,已經初步具備教主一些「全知、全能」的異能。

所以面對這種絕頂人物所發出的靈魂拷問,劉樵心裡說不緊張都是假的。

就在劉樵心裡忐忑不安之時,燃燈忽然露出笑容道:「你倒是立功心切,不過那般的寶物,又豈是好找的?」

「是啊,不好找…」劉樵敷衍答道,心下大鬆口氣。

劉樵都準備好燃燈問及前世,該如何回答的想法了。

不過實話說,劉樵還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甚至有的時候也在懷疑,前世,是真有的「前世」麼?

若是真的,按神話思維來講,那得是多大「神通」啊,能將教主、大聖裝入一本書中。

正在這時,燃燈又冷不丁說道:「你的事情,老道也不好多問,看你模樣,自己都難說清楚…」

「這…」劉樵心下微驚,面上努力維持平靜,沉聲問道:「老爺這話何意?」

燃燈搖搖頭道:「上古蒙昧之時,有南海之獸為條,北海之獸為忽,據說此二物相遇時,能顯化過去未來。」

倏忽…是指時間麼?

劉樵心裡剛冒出這個念頭,燃燈便道:「不錯,但時間只是相對凡人來說,你以為,對仙聖來說,真的有時間麼?」

「或者說,時間真的有前後之分麼?」

劉樵搖頭道:「老爺此話,太過深奧,弟子見識淺薄,更無法解答。」

燃燈頷首道:「那是自然,貧道都摸不著根底,豈是你能弄懂的?」

見劉樵無語,才又道:「你以為你是你,其實不一定是你,你以為你不是你,那你又是誰?」

劉樵聞言一愣,恍然道:「是啊,我非我,那誰是我?」

燃燈的話十分晦澀難懂,而且聽著似乎有些邏輯不通,但卻讓劉樵想到後世一則故事。

一個關於道家聖人「莊子」的事跡。

莊子又稱莊周,一次夢中化作蝴蝶,醒後便說:「究竟是蝴蝶變成了我,還是我變成了蝴蝶呢?」

蝶夢莊周,還是莊周夢蝶?

是前世的劉喬穿越成封神的劉樵,還是封神的劉樵穿越現代的劉喬?

或者,是千年後的自己夢見封神,還是現在的自己夢見千年之後,所以才能知道後事如何?

劉樵一時陷入沉思,恍惚也不知道真假。

燃燈見此,輕笑道:「你現在道行不到,想破頭去,也悟不通的。」

劉樵聞言壓下心頭想法,又作揖拜道:「那老師以為,這是好,還是壞?」

燃燈卻再次扶起劉樵,捻須道:「肯定是好的,亦是難得的大機緣,道有五十,遁去其一,或許你是教主掌控之外的人。」

劉樵稍一思索,也明白燃燈這話的意思。

教主之意,即是天意,但縱然教主為道之顯化,執天之行,也總有一絲掌控不到的地方。

沉吟許久,燃燈又猶疑道:「但…」

劉樵忙拜道:「此間並無六耳,請老師明言!」

「但你的前後,貧道卻又能算得清晰,所以,也許你並不是遁去的其一…」燃燈有些不確定的皺眉道。

劉樵聞言也皺了皺眉,心下更是疑惑了。

遁去其一若不是自己,那自己為何知道前世,且所見所聞,如此真實?

燃燈拍了拍劉樵肩膀,寬慰道:「時候未到,又如何想的通呢?你若能修成大道,又何必在乎是不是遁去其一?」

劉樵點點頭,將滿心的疑惑壓下。

確實如燃燈所言,沒有到那個境界,也就無法琢磨透時間變化,想得再多,也看不見,摸不著。

而若能修成仙道,成為教主一流,十方上下,俱如掌上觀紋,又何必在乎自己是什麼根底。

「是福不是禍,你好自為之。」燃燈說罷,轉身便要走。

又見劉樵嘴唇微動,欲說又止,知道他想說什麼,便笑道:「有的事情,知道又如何?劫難亦是機緣,總要渡過的。」

「你若修成真仙,便知宇內之間,許多事物都是不增不減的,躲也躲不掉,只會積累到無法躲避。」

劉樵心下略微明悟,燃燈言下之意,就算不知道有這場事,也不會想法避開。

如果從劉樵這裡知道了,就會想著法兒去躲避。

然而若真有劫數,如今不正面渡過,待劫數避無可避之時,可就再無生機。

如此,與其知道,還不如不知道,依照原來一般想法去做,可能還順利些。

這個理念,倒挺符合截教行事的。

燃燈說罷,喃喃作歌而去。

劉樵隱約聽得,若有所思,其歌曰:「訪真了元始鉗錘,悟實了牟尼手段;發揮象罔,踏碎涅槃。

必須覺中覺了悟中悟,一點靈光全保護,放開烈焰照婆娑,法界縱橫獨顯露。

至幽微,更守固,玄關口說誰人度?

我本元修大覺禪,有緣有志方記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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