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陣法殘譜是用羊皮紙裝訂而成，看上去不但缺損了一大半，還十分破舊。
除了有長埋地底的泥土留下的髒污，還能看得出有火燒水淹的痕跡。
但林玄真還是一眼就看出那所謂殘譜上面的筆跡，不大對勁。
雲來樓鑒寶師正在展示其中一頁，但斜斜地遮擋了一半，露出的那一半那上面是些似是而非的奇怪陣紋。
太眼熟了。
她的陣法一道受了開陽師兄的啟蒙，結合自己所知的一些機械語言，才有如今的造詣。
因此，林玄真對開陽的筆跡再熟悉不過。
尤其是那個「陣」的上古文字，起筆收筆的小細節，一模一樣。
任綺對大師姐的話深信不疑，天雷七星雖然相繼飛升，但每一位都各自照料過林玄真幾十上百年。
只是……
「這陣法殘譜若是開陽上仙留下的，為何會在雨花閣手裡？」
不該在大師姐手裡才對嗎？
總不可能有人這麼不怕死，能夠從開陽上仙手中搶走陣譜吧？
要知道，開陽上仙不但是陣法大師，他的劍法也很強，尤其擅長以劍陣單挑一群。
林玄真聽到任綺的話，也有些不確定起來。
她神識探入儲物鐲翻找起來，同時回憶起開陽師兄的行事風格。
開陽師兄和雨花閣的往來似乎確實挺密切的，他常常把自己做的陣盤托在雨花閣出售。
林玄真順利找到了六師兄留下的陣譜，也是羊皮紙製成，其上有叫人無法複製的陣法。
六師兄在被師父撿到之前，家裡就是陣法師世家，有自家完整的一套陣法傳承。
第六星開陽那本真正的祖傳陣譜，卻在林玄真手上。
簡單對比，林玄真很快就找到了鑒寶師在展示的那一頁。
內容一樣，只有筆跡不同。
正在拍賣的確實是六師兄的筆跡。
林玄真心裡升起一個荒唐的猜想。
該不會……是六師兄自己謄寫、分拆、做舊了自家傳承的陣譜，再拿去賣吧？
六師兄這種行為，叫林玄真好半天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天雷七星每一位的身世都極其悽慘，其中來龍去脈被編製成冊，流傳甚廣。
七星本身從無依無靠到修真界頂端的歷程，也是不少修真者心中勵志的典範。
而外人只道，第六星開陽，性格乖戾，喜怒不定。
林玄真作為小師妹，自然比外人更清楚，這都是有緣由的。
雷繁真人撿到開陽之時，他受同歸陣餘波而經脈寸斷，動彈不得，已經快要餓死了。
彼時他從身心都隔絕了與外界的交流，只知道抱著那本陣譜發獃，連吃飯穿衣都是五師兄玉衡精心照料的。
經過好幾年的休養、調整和修煉，開陽才對雷繁和其他師兄們說出自己的身世。
為了護住祖傳的陣譜和最有天賦的獨苗苗，他全家幾百口人，都祭獻給了同歸陣。
借著同歸陣爆發出的驚人力量，才瞬間滅殺了想要奪寶的那些修士。
開陽當時年紀還小，完全無法理解這樣的行為，恍惚便以為自己被全家拋棄了。
由此可見，天雷七星那過分強悍的戰鬥力，離不開悲慘身世的影響。
那些事或多或少，也給他們留下了輕重不一的創傷後應激障礙，而開陽師兄是比較嚴重的。
幸好這幾個都遇到了雷繁，被收為徒弟入道修仙，這才漸漸淡去了陰影。
為了不讓悲劇重演，再度失去「家人」，她的七個師兄都十分努力地強大自身。
林玄真想到幾個師兄的遭遇，情緒低落了不少，她也無權干涉六師兄要如何處置他家祖傳陣譜。
她嘆了口氣，低聲問道：「那說明玉簡上沒有提到這殘譜的來源嗎？」
任綺掃了一眼拍賣品說明玉簡，如實道：「這陣法殘譜，來路竟是保密的。但雨花閣以名譽擔保，絕非劫掠而來，沒有後顧之憂。」
此時聽林玄真十分確定地說是開陽上仙的筆跡，葛慕薰和顏染兩人都難掩驚訝，轉而對那殘譜更是志在必得。
她倆都不是天雷門弟子，對開陽上仙只停留在「身世悲苦、陣法奇才」的表層認知。
葛慕薰見林玄真似乎有些顧慮，便解釋道：「沒想到這是開陽上仙的手筆。其實此前雨花閣就已經賣出過兩本殘譜，這是第三本了。」
傳說，集齊三本，就能得到完整的上古陣法傳承。
即使不是上古陣法傳承，只是開陽上仙的傳承，也彌足珍貴。
之前的兩份殘譜，都被黃土宗納入了宗門藏書閣。
這一次也是黃土宗得了消息，才派她來將這第三份拍下。
葛慕薰沒料到，顏染想拿來給她當謝禮的，竟然和自己此行論劍會擔負的宗門任務重合了。
所以剛才她想勸顏染放棄出價。
顏染拍下殘譜贈與她，她又不得不將其上交宗門完成任務。
屆時她還得拿自己的宗門貢獻點去換取殘譜修習。
這麼一來，唯一虧的，就是她葛慕薰。
顏染不知道葛慕薰在想什麼，她只擔心天雷門的弟子也想把天雷第六星開陽上仙的「遺物」拿回去。
「林師姐任師姐，你們不要和我搶這個殘譜，好不好呀？慕薰師姐主修陣法，她真的很需要這份殘譜呀！」
能扯上那麼多性命，後來又成就開陽第一陣法師之名的陣譜，即使只是三分之一的殘譜，也是不可小覷的機緣！
林玄真對著直白的顏染微微一笑，「嗯，不搶。」
她身旁的任綺也立即明白過來，代為解釋道：「顏師妹放心，我們天雷門不需要這個。天雷門內原就有這陣法的完整副本，也是開陽上仙親自謄寫刻錄的。凡內門弟子，都有資格以宗門貢獻點換取功法類玉簡副本修習。」
只是那種功法玉簡副本，換取時需要在執法堂弟子監督下打上神識印記。
一旦有其他人的神識碰觸，那玉簡就會瞬間碎成齏粉。
這是為了防止被隨意拿去出售給其他宗門。
難怪天雷門極少在外參與功法的拍賣競價，原來不全是貧窮所致。
天雷門弟子隨隨便便就能得到別的宗門求而不得的完整陣法傳承。
顏染和葛慕薰：……！
這是什麼神仙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