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真迷迷糊糊中,把四師兄天權錯認成了與自己搶奪毛茸茸的人。

意外導致四師兄飛升後,她很是鬱悶了幾天。

直到玉衡師兄送來了幾罈子清香四溢的果酒。

玉衡師兄釀製的靈酒,天下第一好喝!

他做靈食的手藝也是七個師兄里最好的!

林玄真雖然沒見著玉衡師兄的面,可想著天權師兄只是飛升,人還活著,而且能和師父和三個師兄團聚,也是一件好事。

她漸漸地,就把這事放下了。

送走了五個,也差不多已經習慣了。

但為了防止能釀製出好喝靈酒、做出合心意靈食的五師兄玉衡飛升,林玄真還是專程發了傳音符,要求他不要來五雷峰。

畢竟之前的四個師兄,都是來五雷峰和她接觸的時候發生的意外。

防患於未然,還是有必要的。

林玄真和往常一樣,準備閉關衝擊金丹。

築基期的壽元,在兩百到三百歲之間,她年歲已過半,時間不多了。

早在小玄真百歲宴後,天權就把天雷門的掌門事務扔給了一手帶大的玉衡,因此玉衡升任掌門沒有引起任何波瀾。

玉衡早早叫了開陽協理掌門事務,倒是搖光天天閒得慌,總溜出山門,往十洲三島搜羅小玩意兒。

但小師妹閉關不出,搖光也沒辦法,只得把凡間弄來的新奇玩意兒裝了一儲物袋。

這一回林玄真閉關了一百年。

再出關,她已經二百五十歲了。

按理說,二百五十歲的築基期,壽元即將告罄,怎麼也得顯露一絲歲月的痕跡才對。

但除了和以前一樣,數次結丹失敗、修為停滯不前,她的面容也停在了碧玉年華。

林玄真心裡滿是對壽元將盡的擔憂,一出關便傳音給剩下的三個師兄,約在五雷峰頂一見。

她自己見不多識不廣的,只能向三位師兄求教。

聽了小師妹對自己修為的疑惑後,玉衡、開陽和搖光面面相覷。

二百五十歲的混沌靈根築基期,這修真界都不曾有過。

混沌靈根修士,本就是千年一遇。

神魔大戰之後第一個混沌靈根者,憑藉一本通用的鍊氣訣,年紀輕輕不過百餘歲,就已經修至大乘期。

原以為如此天才,必定是飛升第一人。

卻不料,那人修至大乘期後入了魔,強闖自在門試圖破開鎮魔塔釋放天魔。

誰也沒想到,混沌靈根者入魔後實力大漲,鎮守鎮魔塔的十八位法師都成了紙糊一般,對他無可奈何。

最終,那個混沌靈根者無力煉化天魔,被萬骨枯墓中鎮壓的天魔反噬並擊殺。

因其前往鎮魔塔時,擊殺了無數各門各派阻攔的大能,此後,九成混沌靈根一經檢出,就會被各大宗門帶走並預防性殺死,根本沒有入道的機會。

但總有幾尾漏網之魚。

後來出現的五位混沌靈根同第一個混沌靈根者一樣,無視功法優劣,皆只耗費百餘年便修至大乘期。

之後的遭遇,便如同命運的輪迴一般,五位混沌靈根者同樣入了魔,試圖放出鎮魔塔中封印的天魔,被反噬殺死。

這也是為什麼,天雷七星對混沌靈根,比起只靠減少接觸就能解決的祥瑞體質,更為憂心。

聽到小師妹說自己還沒結丹,幾人反而多了一絲僥倖。

小師妹修煉十分勤奮,進境卻如此緩慢,說不定小師妹的混沌靈根,和那些大宗門千防萬防的混沌靈根不一樣呢?

心頭大石落地,這不就把壽元的問題給忘記了麼?

天雷七星無一不是天之驕子,在達到大乘期壽元極限八千歲之前,從來不用考慮壽元告罄這種問題。

玉衡以神識觀察了一下小師妹的丹田,卻什麼都看不出來。

小師妹學會了如何掩飾自己的混沌靈根之後,只顯露雷靈根,就連他這個大乘期都看不穿她真實修為狀況了。

開陽出了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搖光最是屏不住氣的,說道:「小師妹放心,我這就去搜羅延年益壽的丹方,改良成靈食日日進補。小師兄絕不會叫你死在前頭,讓黑髮人送黑髮人!」

玉衡無語地看了小師弟一眼,什麼死不死的,真不吉利。

搖光似是毫無所覺,看了一眼小玄真緊皺的眉頭,頓了一頓,繼續說道:「小師妹是不是特別感動?叫一聲好爹爹,我命都給你!」

這是他在凡間搜羅來的話本上學來的。

雖然不太適合用在小師妹身上,但看到小玄真一臉憂愁,搖光決定自我犧牲一下。

很少看話本的玉衡一聽,登時起身拔劍,怒目而視道:「搖光,上哪兒學的這些流里流氣的話?竟調戲到小師妹身上!真是幾天不打上房揭瓦,看我今日清理門戶!」

搖光當即抽出丹田中的靈劍,與玉衡打在了一起,一邊打還一邊繼續說著話:「五師兄別惱,我只想當小玄真的爹,真不是想當你爹啊!」

六個師兄都是大的帶小的,獨獨輪到他,卻被剝奪了帶大師弟師妹的權力!

他真是太苦了!

玉衡的劍法在七星之中並不突出,比起搖光略有不及,又顧慮著小師妹在此,收斂之下,自然沒能「清理門戶」。

……

林玄真的愁緒被兩位師兄的打鬥攪了個稀碎。

猶記得,已經飛升的二師兄天璇總想讓她叫「哥哥」;

現如今,小師兄卻成日裡想當她「爹爹」……

四捨五入,小師兄想當二師兄的爹!

小師兄的膽子真大呀!

開陽回過神來,無視已經過了好幾招還未分勝負的師兄和師弟,只對小師妹笑了笑,「搖光的法子不一定可靠。小師妹,我願將壽元分給你,你意下如何?」

修真界通識上曾記錄,兩個修士共享壽元,唯一的辦法就是結下同心契。

林玄真對幾個師兄,那是一丁點兒的男女之情都沒有,她可不想為了自己活命而與人結下同心契。

六師兄對她極好,她又怎能恩將仇報,牽累六師兄少活四千年?

林玄真毫不猶豫地拒絕道:「六師兄別胡來,我可不稀罕要你的壽元。還是和五師兄、小師兄一樣,做些延年益壽的靈食送來吧!」

靈酒就更好了。

但這一句,林玄真沒說。

小師兄向來不喜歡她喝酒,管得可嚴了。

他不是直接奪酒杯,是直接熱心地「幫」她喝完。

開陽見小師妹拒絕,心裡自然明白她想到的是同心契,但他只是笑笑,並未堅持。

小師妹不知道的是,上古流傳下來的陣法禁術中,也有轉嫁壽元的陣法。

此陣名為「嫁衣陣」,取「為他人作嫁衣裳」之意。

嫁衣陣可掠奪他人修為和壽元,千百年苦修皆為人作嫁,若是陣譜落入邪修手中,後果將不堪設想,因而此陣早早就被幾大宗門共同判為禁術。

開陽家中祖傳陣譜上卻暗中保留了這個禁術。

因族中子弟輕信他人,招來了邪修,最終釀成滅門之禍。

如今修真界也只有他一人知道這個禁術。

有些事不必叫小師妹知道,平添煩惱。

玉衡見自己沒法把搖光制住,便收了劍,重新坐到石桌旁,說道:「小師妹所慮之事,我已知曉,可否容我內探一番?」

開陽看出林玄真的猶疑,對玉衡搖了搖頭,解圍道:「小師妹膚如凝脂,怎麼也不像壽元將盡之人。修真界尚未有二百餘歲的築基期混沌靈根者,五師兄探查小師妹丹田之後又能如何?」

不要說是築基期混沌靈根者,他們天雷門都沒遇上過這種靈根的凡人。

內探其他修士的經脈丹田,本就極其兇險。

何況是有祥瑞體質的小師妹?

開陽的靈食手藝是七人之中最平庸的,他擔心五師兄一著不慎飛升,小師妹就沒有「適合」的靈酒喝了。

玉衡反應過來也歇了心思,認同道:「六師弟說得對,小師妹你是沒見過其他二百餘歲的築基期,才會有此擔憂。」

小師妹接下去兩千年內的特製靈酒還沒釀製完,他也不想這麼早飛升。

搖光在林玄真另一側重新落座,與玉衡隔桌相對。

聞言他看了水靈靈的小師妹,恍然大悟。

難怪想不起小師妹壽元將盡的事,她怎麼看都是和他們七個師兄弟一樣,年紀輕輕修為已深的樣子啊!

修士的容貌長相,一定程度上受實際年齡與壽元的占比影響,只是會更加年輕些。

比如他們幾個師兄弟,從一千多歲到四千多歲,相較於大乘期萬載壽元,便是剛剛及冠的青年模樣。

搖光提議道:「不如……小師妹跟我下山去雷雲鎮玩玩,鎮上有好幾個壽元將盡的築基期。你看過他們自然就明白了。」

林玄真來了修真界之後,還沒下過山,聞言十分心動。

她偷眼看了看如今的掌門師兄玉衡,道:「我一日不明便一日難安。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日吧!」

玉衡見她滿臉嚮往,不忍再攔,只再三叮囑搖光不得讓小師妹離開神識範圍。

林玄真得了許可,開心不已,只覺得壽元帶來的緊迫感,都消散了幾分。

搖光大喜,指揮著小師妹打扮成少年劍修的模樣,便帶著她下了山直往雷雲鎮上去了。

玉衡見此,只嘆氣著搖了搖頭,便去了藏書閣尋找典籍。

開陽則徑直出了門,拿著謄抄自家祖傳陣譜得到的幾份「陣法殘譜」,去雨花閣換得入其藏書閣一觀的機會。

到了雷雲鎮,鎮上居民的目光幾乎在一剎那便集中在了……搖光身上。

搖光長得極其雋秀,與引人注目的小師兄相比,林玄真覺得自己普通多了。

不過這也正好是她心中所求。

這世上仇富的人很多,仇美的也不少。

不引人注意,才能避免旁人對自己生出莫名其妙的惡意。

師兄妹一前一後,進了雷雲鎮上的雷雲堂。

搖光一邊走,一邊傳音給林玄真,「小師妹,雷雲鎮這家雷雲堂的掌柜,已經二百七十歲了,比你大了一點。你將他與你自己做個比較,自然就會明白。」

那雷雲堂的掌柜,顯然不是第一次見到搖光這副模樣。

他恭敬地迎上前來,看了搖光身後那容貌清秀的女劍修一眼,問道:「搖光祖師前來,還是老樣子?」

林玄真一看就有些驚訝。

師父和七個師兄,看上去最老的也就是師父,頂天了也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臉上一絲紋路也無。

但眼前這只比她大了二十歲的掌柜弟子,卻已經是知天命的年歲。

臉上有些明顯的紋路,頭髮都已經花白了,透出一分遲暮之感,獨留一雙閃爍著不滅希望的眼睛。

搖光點點頭,又說道:「再收拾兩隻靈雞。」

那掌柜臉上的熱情多了幾分真誠,笑起來臉上的褶子就更明顯了,「早料到您這幾日會來,已經在後廚備下了。」

每回搖光祖師來此,他就能一飽口福,蹭上一頓靈氣濃郁堪比低級回春丹的靈食。

若非如此,他早該是古稀老者的模樣。

搖光頗為滿意,笑著指了指身量小些的女劍修,說道:「你們先招待我師妹。」

等那掌柜弟子應下,搖光才回頭對林玄真說道:「你且等上片刻,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他,我去去就回。」

林玄真心情複雜地在那個修真界可以算同齡,實際長相卻足以當她祖父的掌柜弟子引領下,入了後面的包廂。

掌柜弟子常年在雷雲鎮上的雷雲堂里當掌柜,人老成精,一眼看出此女與搖光祖師的關係匪淺。

念及搖光祖師每每都會贈予自己一份價值數百中品靈石的靈食,便存了幾分討好之意。

自認為是過來人的掌柜弟子,殷勤地取了玉衡祖師釀製的最烈靈酒,為女修斟了一杯,說道:「這位師姐,搖光祖師親自下廚,您真是好福氣!不如先用這養氣滋補的佳釀開開胃?」

林玄真初次下山正不自在,美酒當前也沒多想,就一口喝掉了杯中酒。

酒入喉,火辣辣的,比二師兄天璇的那碟子加了辣的赤靈魚雲還要嗆人!

林玄真緩過勁的同時,心裡咯噔了一下,不顧體味那醇厚美酒的回甘,緊張問道:「這是哪位釀酒師的靈酒?」

掌柜弟子指了指那小罈子身上刻繪著的若隱若現的上古文字,笑著推薦道:「好叫這位師姐知道,這是我們天雷門最好的釀酒師,也是天雷七星之五,更是現今掌門,玉衡祖師的手藝!」

林玄真無奈至極,心有所感,匆忙出了雷雲堂,便看到大片劫雲向著天雷門的天雷峰聚集。

搖光端著兩盤子雞出來,就看到小師妹一個背影,當即把靈食往掌柜弟子懷裡一塞,就追了出來。

他到了林玄真身後,聞到小師妹身上熟悉的酒香,注意到劫雲正在凝集,就明白了來龍去脈。

搖光的臉色頓時精彩起來,好半晌才道:「小師妹,我們還是回去吧!」

林玄真醉眼朦朧,遠不止微醺,口中喃喃道:「還有兩個……我就是一個人了。」

聽到小師妹的喃喃自語,搖光心中感同身受地漫起一陣酸楚。

當初他被師父收徒之前,也是落得孤身一個,小師妹的心情,他感同身受。

指望六師兄收徒是不現實的,看來他有必要收個徒弟了。

還有,小師妹入口的靈酒,還是要好好篩選一下。

——————

五十年過去,搖光將前些年帶回天雷門的乞兒收作了徒弟。

保留了原有的姓,取「聞弦歌知雅意」,賜了新名「思意」。

林玄真正為自己不太正常的壽元所苦,小師侄的到來,倒是轉移了她些許注意力。

彼時,開陽繼玉衡飛升之後,已當了五十年掌門。

他見常思意陣道方面的天才比起小師弟搖光更勝一籌,又考慮到他會替天雷七星守著小玄真,便將陣法傾囊相授。

又過了五十年,開陽自覺無法再壓制修為拖延飛升,便想著先把壽元轉給小玄真。

壽元之於修士,就和性命差不多,開陽不敢指望小師弟和小師侄能為了小師妹而犧牲自己。

這「嫁衣陣」設陣極難,但一定能夠完整地把自己一半壽元轉嫁給小師妹。

開陽感到自己眼角多了一條不存在的皺紋,但隨即,那條皺紋便消失不見了。

他再催動陣法,那嫁衣陣竟然分崩離析,眨眼間化作齏粉。

與此同時,天道感應到了他的氣息,降下了飛升雷劫。

開陽有些遺憾,但飛升前還是沒忘記把掌門的事務全權交託給最小的師弟——搖光。

——————

林玄真快要六百歲時,總算把一直耿耿於懷的壽元問題暫且放下了。

她換了同以往一樣的簡單衣物,便偷偷溜出了五雷峰。

五雷峰腳下那個限制非大乘期修士出入的禁制,對於她這個古怪的築基期而言,完全沒作用。

林玄真去了修士稀少,不易因祥瑞體質而引發大災難的生洲南國。

在南國都城外,林玄真遇上了關月爾。

……

被小師兄從關月爾那裡帶回五雷峰後,林玄真還沒想到要怎麼解釋自己能自由出入五雷峰那個形同虛設的禁制,搖光就起卦占卜出了意外,引來了飛升雷劫。

直到飛升前,搖光才想到將來再也不用怕師妹的祥瑞體質了。

他喜滋滋地留下一句話:「玄真師妹接管天雷門!」

林玄真對管理宗門一竅不通,又不願意與人打交道,本想叫小師侄接手掌門卻遍尋不著其蹤跡。

她只好簡單了解了一下宗門內其他開山長老的弟子,憑藉直覺指定了非雷繁一脈的弟子為掌門。

此後,非掌門飛升更替的大事,林玄真便閉關不出。

(番外《掌心上的小玄真》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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