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趙俊一大早便出去了,一直忙到夜深也不見回家。

轉眼又一天過去了,又到了傍晚,可趙俊還是沒有回府。

嫵娘在院中轉了又轉,還是忍不住來到馮婉房外,小聲喚道:「夫人?」

「恩。」

「郎主一直不歸……以前可曾這樣?」

房中了過了一陣,才傳來馮婉淡漠的聲音,「嫵娘,你逾越了。」

你預約了!

一個妾室,沒有資格這般盯著夫主的去向,沒有資格纏著夫人詢問夫主之事!

嫵娘一怔,一張臉時青時白。

咬著唇,嫵娘突然冷笑道:「夫人可時間我有孕,妒忌了?」

腳步聲輕響,「吱呀」一聲房門打開,晉裳廣袖,連帶淡雅微笑的馮婉出現在嫵娘面前。

隨時笑著,馮婉的眼神很冷。眼角瞟過府外駛來的那輛眼熟的馬車,她冷冷地盯著嫵娘,盯著她,幾乎是突然間,馮婉右手一揚,「啪」地一個巴掌扇在了嫵娘臉上。

嫵娘哪裡料得到她會動手?當下一陣尖叫,左右捂上臉頰,又氣又驚間,淚水都溢了出來。

她瞪著馮婉,尖叫道:「你敢打我?」

這個夫人,不是一直安靜得仿佛不存在的麼?不是一直任人嘲笑取鬧連硬話也不多說幾句的麼?她怎麼能,怎麼可以打自己?

嫵娘又驚又怒,嘶叫到:「你打我?你敢打我?別以為你是夫人,你就是只下不了蛋的雞,在夫主眼力,什麼都不是!」

嘶叫聲中,婢妾們紛紛沖了出來。

「打你?」

馮婉冷笑一聲,她上前一步,在嫵娘自嘶罵不休時,右手再一揚,又是一個耳光狠狠扇去!

「啪」的一聲,這一巴掌當真清脆之極,響亮之極!

沒有想到她還敢動手,嫵娘捂著臉嘶聲尖叫起來。

在她悽厲憤怒的尖叫聲中,一輛馬車停在了院裡子,同時,趙俊的聲音傳來,「發生了什麼事?」

夫主回來了?

嫵娘大喜,她急忙轉身,捂著臉淚流滿面地衝到趙軍面前,哇哇哭道:「夫主夫主,你要給我一個公道啊。」

叫到這裡,她向地下一軟,捂著肚子痛叫到:「夫主,我好痛,我肚子好痛,我的孩子只怕保不住了。「

孩子保不住了?

趙俊一怔,他盯著嫵娘喝道:」怎麼回事?「

見他上心,嫵娘大喜,她淚水汪汪地回過頭,朝著馮婉指去。」是夫人夫人打我。她妒忌我懷了夫主的孩子,趁夫主不在欺悔於我!「

婉娘?

趙俊蹙起了眉頭。他提步走到馮婉面前,低聲問道:「怎麼回事?」

聲音中,竟有著客氣和溫柔。

幾乎是趙俊這聲音一出,高興著的嫵娘,就嚎啕大哭聲便是一頓。她睜大淚眼,不敢置信地看著趙俊,看著馮婉。

不、可。能,不。可。能。有這種事!明明夫主在知道自己懷了身孕時是無比開懷的,明明天下的男人,在這個時候都是很得意很小心的。

趙俊的小意,嫵娘的震驚,都被馮婉收入眼底。

她淡淡一笑:「如果不是料到趙俊會有這個反應,她怎麼可能揮出那兩巴掌?這個男人啊,剛剛因為自己的主意,得到了五殿下的誇獎和肯定,正是欣喜得意對自己感激之時,以他的性格,怎麼可能會在這個時候得罪違逆自己?」

垂著眸馮婉依然是一派溫婉恬靜,她問道:「嫵娘說我:別以為你是夫人你就是指的雞,在夫主眼裡什麼也不是!我聽了這話,邊給了她二耳光。」

馮婉的聲音一落,嫵娘便在那裡尖叫道:「一開始不是這樣的,你亂說什麼?」

對她的尖叫,馮婉置之不理,她對趙俊說道:「夫主不信的話,可以問過眉娘她們。」

趙俊沒有問,他轉向嫵娘,蹙眉道:「好了,起來吧,別在這裡又哭又鬧的,成何體統!」

嫵娘聞言,有事傷心又是憤怒,她也不起來,便蹲在地上捂著肚子叫痛,這般流著淚,一聲賽一聲悽厲的叫痛聲,還真讓趙俊露出了一縷擔憂。

這是,眉娘的聲音傳來,「哎呦哎呦,嫵娘你這是怎麼啦?明明夫人只是扇了你巴掌,你怎麼痛到肚子裡去了?」

娟兒也在一旁說道:「是呀,夫人是個沒理道的,連扇了你兩下,連個印子也沒有留下。你一直好好地,怎麼夫主一來,有事肚子痛有事什麼的?」

兩女的尖諷聲中,馮婉搖頭,她溫和地說道:「去請大夫來吧。」

「是」

她抬起頭,見到趙俊眉頭微蹙,淡淡一笑,溫柔地說道:「夫主忙了兩日,成效如何?」

她這話可提醒了趙俊,當下他呵呵一樂,眉開眼笑地說道:「很有成效。」大步走到馮婉面前,他牽著馮婉的手,一邊朝書房走去一邊低聲說道:「殿下很看重我呢,他直接帶這我見過了陛下。昨晚上,我便宿在了宮中。」

說道得意處,他心中實是開懷,有事放聲大笑起來。一邊笑著,他一邊看著馮婉,感慨地說道:「幸好有婉娘。」

趙俊前面的話,眾女聽不懂的,可後面幾個字,嫵娘還是清清楚楚聽明白了。

這時,馮婉的聲音輕緩地傳來,「嫵娘為夫主懷了孩子,本是天大的喜事。可她的性子,太不能容人了,實非後院之福。夫主,這陣子你就多去眉娘和娟兒房中,讓她們也為夫主添子添福。」

她這話說得十分直白。

她的聲音不小,不但嫵娘聽得清楚,便是眉娘和娟兒也聽得一清二楚。

一時之間,三女齊刷刷抬頭看向兩人,只聽得趙俊含笑的聲音傳來,「夫人所言極是。」

語氣雖是漫不經心的,可她是實實在在的贊同和肯定。

夫主竟然一點也不在意剛被傷害了的自己!

嫵娘只感覺到,一股濁氣一衝,不知不覺中她臉色一白,真正地軟到在地。

軟坐在地上,她甚至不敢抬頭。她知道,此刻的眉娘等人必是在嘲笑著自己,感激地望著夫人,便是最忠實於自己的左兒,說不定心裡也有了想法。

也是,世人都說母以子貴,自己好不容易懷了夫主的孩子明明應該得到他全心德呵護和溫柔,明明自己可以借這個勢頭,一舉把夫人的威風打壓下去,逼得眉娘等人對自己唯唯諾諾。

可為什麼,會是這樣一個結果?夫主竟然連孩子也不顧了,只顧著對夫人溫柔討好?

想著想著,一縷怨懟之情悄悄無聲洗滌安樂根。

趙俊和馮婉在書房呆了大半個時辰後,趙俊再辭作者馬車出來房門。

他一出去,馮婉便出來了。幾乎是他一露面,眉娘和娟兒便連忙上前請安問好。

望著兩女感激歡喜額模樣,馮婉淡淡一笑,她瞟向嫵娘的房中,目光中,有這顯而易見的冷漠和不喜。

眉娘等人相互看了一眼,忖到:現在連夫人也嫌惡她了,夫主又是個聽夫人話的。看來,我也不必害怕那個賤女人了。

馮婉只是一眼,變淡淡地收回了目光,她盈盈提步,也坐上了馬車。

一出府門,她隱約的,仿佛聽到了眉娘等人對嫵娘的尖酸叫罵。

伸出手,她搓揉著眉心。

這種婦人之間的爭鬥,她本事不喜的。可是,她更不喜歡被人欺負。

重活一回,她只是想,不再讓任何人可以欺凌到她頭上!

馬車穩穩地走向西郊周府。

馮婉到時,周府府門大開,曾老叔正與一個大漢說著話,目送著那大漢離去,他一轉眼便看到了含笑而立的馮婉。

「女郎!」

曾老叔笑呵呵地走了過來。

「老叔可好?」

「好著呢好著呢。」曾老叔歡喜地應了一聲,說道:「就是女郎孤零零的,身邊沒有一個可用的人,老叔實是擔心。」

馮婉與他不如府中,道:「不用擔心,我一個人也可以活得很好。」

來到一個偏靜所在,她停下腳步,轉過頭看著曾老叔,馮婉認真地說道:「老叔,你再去取六十片金葉子出來,購置個可食用兩年的糧草和八匹駿馬,四輛好車。對了,順便給曾秀他們購一些兵器。」

「夫人,要這麼多?」

馮婉點頭。剛才一路問來,果然和她記憶中一樣,洪災雖然毀了不少秋糧,可更多的糧食,已從別的地方送到都城。都城這個時候的糧價,比秋收是沒有高。

不過馬上就要大戰了,到的那是,糧草會比現在翻五六倍不止,駿馬鐵器等軍用品,更是市場上見也見不到了。

可以這麼說,這幾天出手,是最好的時機。得了這一筆,她至少二年中可進可退,不憂衣食,便是有個萬一又要遠遷,她也是富足的。

曾老叔見她這麼肯定,馬上點頭道:「好,我這就去辦。」他咧嘴一笑,開懷地說道:「秀兒正好從建康回來了,要是他知道夫人給他們添置兵器,指不定又要說夫人仁義了。對了,剛才他還說要見見夫人呢。」

見我麼?肯定是為了那個他一路護送到建康去的婦人。

馮婉微笑,道:「不急。」

是不急,那個婦人是什麼身份,她太清楚了。

老叔點頭。

主僕兩人有嘮了一陣,馮婉轉生離開,上了馬車。

西郊是比較偏靜得所在,一路上,無數插著稻草,賣兒賣女的庶民排成了隊,跪在道路兩側。

……這些人,多數是那場洪災的受害者。

在馮婉望去時,一雙雙饑寒交迫的眼睛,變得急迫而火熱起來,他們吶喊著,不停地磕著頭,向馮婉哭著求著。

馮婉沒理會。

這種情景,終他一生,幾乎每日都可以看到:胡人治下,賣兒賣女只是庶民們最平常不過的情況。

馮婉回到府中,與駛夫略略交代幾句,無非就是要他閉嘴,什麼也不說外,便回到房中。

夜深了。

馮婉是在一陣嚶嚶地哭泣聲中驚醒耳朵。

她騰地坐直身子,伸手摸來一件外袍套上,剛準備起塌,聽打一個極低極低的悉悉索索聲傳來。

那聲音來到了哭泣的所在。

安靜中,傳來一個弱弱地安慰聲,「弗兒,你怎麼啦?」

是左兒的聲音。

弗兒抽噎著,她哭得太多,聲音含著淚意,急沙啞。「我,我母親不行了。」

左兒吶吶地說道:「你別傷心,人都是這樣的,都會死的。」

弗兒搖頭,梗咽到:「大夫說過,我母親的病,只要有錢,捨得花錢就要好。可是我家沒有錢。」

她的語氣中帶著袁怪,到時左兒,理所當然地說道:「窮人都這樣啊。都是沒有錢才生了病也不治,才死的。」

弗兒梗咽到:「我母親不行了,我父親很傷心。他跟我說,家裡那些田地,為了給母親治病,都賣的差不多了,眼看著他們連飯也吃不上了。」

是了,前世的這個時候,自己伸手幫著弗兒的母親治好了病,見他們沒有田地可耕,便想著好人做到底,吧他們都收為僱農,種植自己給趙府購置的田產。

當時的弗兒,感激涕零的表情,她現在還記憶尤深。當時自己想著,自己對弗兒有那麼大的恩,看他這情形,這一生是肯定會忠實自己的了。

可笑的是,事情卻偏偏不是這樣。

左兒沉默了。

這時,弗兒恨苦地說道:「老天太無情了,她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怎麼就這麼命苦?」聲音中,滿滿都是不甘。

左兒能體諒他的不甘,弗兒這人,識得很多字,在這個時代,能識字的至少家境以前都不差,有的甚至是實價貴族背景。

好一會,左兒吶吶地說道:「沒法子的,我們太窮了。」

頓了頓,她喃喃說道:「我第四個妹妹,三歲時得了一場病,我家裡窮沒有辦法給她治病,她就死了。後來第五個弟弟也生了病,我母親就把我賣到了趙府。」

弗兒聽到這裡,突然說道:「我與你們不同。」

她忙壓低聲音,只是抽噎到:「我不甘心,不甘心!」

一陣沉默。

好一會,弗兒喃喃說道:「我還是想求過夫人,可,可不知怎麼的,看到她那樣子,又不敢。」

左兒吶吶地說道:「可是,夫人她也窮啊。」

弗兒搖頭了,她低聲說道:「不知怎麼的,我就是相信她不窮。她那神態,不像個窮得。」說到這裡,她苦澀地說道:「可是,夫人就是不喜歡我,不願意幫我。她若是幫了我,我便是做牛做馬也願意啊。」這話說得乾脆,馮婉甚至懷疑,她故意在深夜裡這般哭泣,就是想讓自己聽見,想引起自己的同情心。

好一會,左兒才傻傻地說道:「弗兒你一開口就向夫人要那麼多金葉子,夫人便有,她也不稀罕你給她做牛做馬呢,恩,願意給她做牛做馬的,滿大街多的是,她們只求有一頓飽飯吃。」

這話當真犀利!

靜靜傾聽這得馮婉,也給怔了怔,良久,她暗嘆一聲,直覺得自己上一世,是真有點愚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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