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府這麼久,溫馨從未去過前院。

通往前院的門口有小太監日夜守著,就像是一座天塹,將整座府邸一分為二。

王德海在前頭領路,滿臉的笑容掛在臉上。

心裡也是嘀咕,這個溫格格沒想到不聲不響的還真的入了主子爺的臉。

這些日子主子爺早出晚歸,這不剛有點空閒,沒去福晉那裡,也沒去李側福晉那裡,倒是先記起溫格格了。

看來以後這一位,自己也得好好的巴結著,指不定也能有福分當上側福晉呢。

溫馨跟著王德海跨過那道門的時候,心裡其實還有些不太明白,四爺叫她去前院做什麼。

一時想不明白,索性也不想了,前院的地界也十分的寬敞,沒走多久就到了書房那邊,院門口守著倆太監,進了院子裡,廊檐下書房門外也同樣站著兩個小太監,年紀都不大,瞧著就十分的機靈。

可是溫馨知道,這小太監雖然個頂個的機靈,可都不識字。

能在四爺身邊混到可以識字留下的份上,也就一個蘇培盛,還有書房伺候一個叫張順喜。

蘇培盛大名鼎鼎,但是這個張順喜溫馨不記得有聽說過。

「給格格請安。」蘇培盛剛走出書房的門,一抬頭就看到了走進來的溫格格,臉上帶著大大的笑容快步迎了上來。

「蘇公公快別多禮了。」溫馨柔聲細語的說道。

蘇培盛站起身,就道:「格格進去吧,主子爺等著呢。」

瞧著蘇培盛沒有跟進去的意思,溫馨猶豫一下,還是抬腳踏上了台階。

進了門,屋中置一長桌,桌上擺著古硯,旁邊是一舊古銅水注,斑竹筆筒里零散著插著七八管毛筆。青花五彩的筆洗清水已渾,銅石鎮紙壓著宣紙一角,四爺正在奮筆疾書。

「給主子爺請安。」

溫馨清亮脆甜的聲音響起,四爺手中的筆一頓,抬起頭就看了過去。

穿著水紅色旗裝的溫馨嬌嬌俏俏的半蹲著身子,烏黑的頭髮上插著簡單的素銀蝴蝶簪子,隨著她請安的動作,兩耳上的珍珠墜子輕輕晃著,越發令人看著她勾起的唇角喜氣盈盈。

明明是不怎麼出挑尋常的衣裳,偏穿在她的身上,裹著她的笑容,就讓人瞧著開心。

那笑容實在是太甜了。

「起來吧,坐。」四爺指著一旁靠牆的椅子說道。

溫馨就乖乖的走過去坐下,入了秋的時節,椅子上已經鋪了軟墊,坐在上頭十分的柔軟舒服。

「爺,在忙嗎?我會不會擾了你的清凈?」

聽著溫馨有些擔憂的話,四爺搖搖頭,「無妨,你先坐著,膝蓋上的傷可好了?」

溫馨愣了一下,沒想到上來他就問這個,心裡有些怪怪的。

主要是四爺太忙了,整天忙著國家大事十天半月不進後院的人兒,還能記得她那點小傷,忽然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已經沒事了,全好了,多謝爺惦記著。」溫馨笑的更甜了,能被人惦記著就是開心的事情。

更不要說這個人還是自己在這裡需要依仗的男人,這種感覺很奇妙。

主要是期待之外的驚喜忽然降落,那種感覺實在是……爽呆了。

問了這一句,四爺就不管她了,繼續低頭辦公。

溫馨也不打擾他,自顧自的打量著這屋子裡的陳設。

靠窗的暖榻上擺著黃花梨的炕幾,窗台上擱著古銅花尊,另一邊擺著哥窯的定瓶,裡頭插著一束花。巴掌大的白玉香爐里裊裊白煙升起,淡淡的三合香的味道在鼻端環繞。

對面牆上掛著幾幅明家畫作,溫馨側著頭瞄了幾眼,沒看出哪家的手筆。

她對於書畫沒多少研究,看不出來再正常不過了。

不過,她也知道書室中畫惟二品,山水為上,花木次,鳥獸人物不與也。

看來四爺是個清雅的人兒,牆上掛的全是山水畫!

嘖嘖,這位傳世的十二美人圖可是鼎鼎有名,怎麼也不見他掛幅美人圖。

哼,虛偽的男人啊。

四爺忙完一個段落,放下手中的筆,抬頭就看到他的小格格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正打量著懸掛在牆上的畫。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嘴角揚起大大的笑容,似是想到了什麼好玩兒的事兒。

一個人偷著樂,不要表現的太明顯。

四爺蹙眉,跟著看向牆上的畫,名家手筆的山水畫,有什麼值得偷著樂的?

「在想什麼?」

耳邊忽然傳來四爺的聲音,溫馨心中一凜,忙轉過頭來,就對上四爺有些疑惑的目光。

心裡囧了一下,一不小心放飛自我,這就被看出貓膩來了。

四爺的眼睛也太利了。

心裡吐槽不已,嘴上卻甜甜的說道:「在看這幾幅畫,奴才生性頑皮,對這些書啊畫啊不甚了解,但是瞧著十分有氣勢,就是瞧不出個所以然來。」

四爺默了。

這話讓他怎麼接?

就沒見過有人這麼揭自己的短的,不應該在他面前說說自己的長處嗎?

真不是個講究的人兒,傻。

「這些日子你在做什麼?」四爺站起身來去洗手,寫完字手上沾了墨汁。

溫馨就特別有眼色的走過去服侍,從架子上拿了香胰子遞過去。

四爺接過去在手上抹了抹,清水裡洗乾淨了,溫馨就把乾淨的帕子遞了過來。

擦乾淨了手,就順手牽著溫馨的手走到暖榻上挨著坐下,就聽著溫馨說道:「也沒作甚,平日裡我也不愛做針線,我娘說了做針線費眼睛,會拿針就行了。」

四爺:……

「想要看書,可是進府的時候只許帶一個小包袱,聽竹閣的書還是搬進去時那幾本,都已經看完了,怪沒意思的。我又不能出門,也就只剩下折騰著廚房做點好吃的了。」

四爺:……

他覺得自己就不該問這個問題,傻透了。

平常老十四老說接不上他的話,他的話難接。

他一直不太明白。

今兒個忽然就明白了。

原來難接話,是這麼憋屈的感覺。

默了默,四爺本想訓誡幾句,結果抬頭就看著溫馨蹙著眉頭無聲嘆息的模樣,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樣。

他忽然好想知道,遠在南邊的溫大人,到底是怎麼養的女兒。

女兒養得這麼嬌,把人嫁出去,你睡得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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