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半夜雞叫(感謝鷹隼逐夢、刺客人呢打賞鼓勵)

駱紹槿整個人被狠狠摔在床板上,腦袋重重撞上牆壁,疼得她幾乎昏厥過去。

幸好,昏暗的室內,充斥著一股濃重的霉味兒。正是這股令人作嘔的氣息,讓她保持了一丁點兒清醒。

屋角亮著一盞竹筒小油盞,閃著黃豆大小的光。

這種下人們專用的竹筒小油盞,燈芯像牛毛般細,用油自有定量,半旬一添,專人監督。

平日裡,為了節省燈油,下人們往往天一擦黑就上床就寢了。

今天,由於出了意外狀況,這一排屋舍的燈就一直亮著。可畢竟是下半夜了,這竹筒小油盞,行將油盡燈枯。

「嘔……咳咳……」兩個探馬見她像截木頭一樣,毫無反應,便好整以暇地鬆開手,一邊劇烈地咳嗽著,一邊抖抖索索地扯她衣服。

遍體鱗傷的他們,囚在豬籠里浸了這麼久,池塘里的泥水,早灌滿了他們胃和肺。胃部對異物的排斥讓他們時時想作嘔,腫脹滲血的肺泡,又令他們一呼吸就難以自禁地劇烈咳嗽起來。

在駱紹槿眼裡,這兩個探馬的面孔和身體,在昏暗的室內可怕的抽搐不已,好像張牙舞爪的索命無常。

中山裝的扣子和線頭牢實,一個傢伙撕了兩下,只拽脫一個扣子。扣子脫落的聲響,讓駱紹槿終於清醒過來,她開始掙扎反抗。

中山裝有四個兜,上面兩個瘦的,下面衣擺處的兩個很肥。掙扎之中,她的手觸及了其中一個肥的,是右邊衣擺處的大口袋。

裡面的有一冰涼硬物,讓她心神一凜。

那是一支白朗寧!

是哥哥駱紹瑜有一次公幹,特意到南昌女子學校來看她,送了這支小巧的白朗寧。

她一邊拚命反抗,一邊大喊大叫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一邊悄悄掏出那支白朗寧。

白朗寧,花旗貨,槍聲很輕很清脆。

第一槍擊中一個傢伙的肩膀,哮喘般的慘叫聲里,這個傢伙被掀得跳起,重重摔倒在屋角的暗影里。

第二槍又是一聲慘叫,可惜的是,這次擊中的是敵人的手掌。原來,這個傢伙正伸手來奪她手裡的槍,焰光亮起,他捂著洞穿的巴掌慘嚎起來。

然後,她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狂怒的敵人毫不躲閃,只見他左右開弓,兩隻巴掌劈頭蓋腦地扇來。

白朗寧是被那隻血洞洞的巴掌扇飛的,接著那隻血洞洞的巴掌,又扇上她的臉頰,掐上她的脖頸。

恐懼、疼痛,噁心,窒息,讓她差點昏死過去。

這時候,另一個傢伙從地下掙扎著爬起,撲上來兩人合力將她牢牢按在床上,手腳並用,用又濕涼又惡臭的嘴巴在她身上亂咬亂啃,手胡亂地掐著扇著,狀若瘋狗。

就在她痛苦絕望的時候,室內響起兩聲木頭敲擊腦袋的鈍響。

兩個惡鬼,終於像木頭一樣,咚的一聲,栽倒在一旁。

就見室內站著一個長衫男子。

她拼盡全力地推開惡鬼,飛快地爬起,一邊快速地整理衣服,一邊慌亂戒備地打量著這個陌生男子。

這是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面目俊朗、身形幹練。慌亂中駱紹槿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那雙清澈的眼睛,在微弱的燈火映照下,看上去似乎還是個孩子。

但是,接下來這男子瞥了她一下,許是見了她的狼狽樣兒,就見他嘴角浮上一抹玩味的微笑,直接暴露了他的邪魅和玩世不恭。

駱紹槿可以肯定,以前從來沒有見過對方,但她此時也摸不准對方是敵是友。她本能地用眼角餘光,去搜尋掉在地上的白朗寧,發現它在八仙桌腳下,靜謐地躺著。

眼前突然人影晃動,抬眼看時,那男子已經不見了。她沒有聽到腳步離去的聲音。所以,她甚至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看花了眼。

她迅速收斂心神,強忍著心慌氣短,俯下身拾起那支白朗寧,兩手持槍,對準地面兩個昏迷的混蛋。

許是燈火昏暗,她瞄了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抖動的手,酸軟無力的腿,根本無力支撐自己的身體,讓自己無法對準目標。

槍聲,雜沓的腳步聲,在屋前屋後響起,喊打之聲不絕於耳。

她橫下心,閉眼扣動扳機,「啊~」慘嚎聲就在她腳邊悽厲地響起。

就見這個惡鬼捂著褲襠,在地上輾轉反則,痛不欲生。

「土豬,是你嗎?」後窗響起一個陌生的聲音,駱紹槿聽出這是個贛南口音。

窗外連連響起蹦跳的聲音,似是窗外的土匪想跳到與窗口平齊的位置,來打量室內。

但圍龍屋第一層的望窗不但小,而且高,就算是成年人,要從室內往外窺看,也要站在樓梯上才夠得著。

駱紹槿心下怦怦大跳,手腳發軟,呆若木雞。地面打滾哀嚎的惡鬼,似是忍受不了疼痛,竟爾又昏迷了過去。

「是土豬!走,進去看看。」窗外響起另一個聲音,隨著話語,紛沓的腳步聲就沿牆根過去了。

很顯然,他們馬上就要從前面的屋角繞過來了。

駱紹槿連忙挪步,但一挪步她才發現,自己的膝蓋已經嚴重磕傷,稍稍一動,就鑽心地疼。

可是,賊人們就要進來了,她迅速做出了決斷。她順手取過八仙桌的一頂破氈帽,扣在頭上,強忍著劇痛,挪到門口探看,見巷道口不時有土匪的身影晃過,但無人注意這條巷子裡面。她抬腿挪出門,就在這時,巷口一陣狂笑,她聽出是剛才窗後那兩人,聽聲音正要轉過屋角。她連忙屏著呼吸,一瘸一拐地強掙幾步,躲在一個雞塒的陰影里。

剛剛躲好,就見兩個戴氈帽的乞丐樣賊人自屋角轉出,進了這條巷子,端槍警戒著,搜索過來。

駱紹槿心跳如擂鼓,幾乎要蹦出腔子來。

她屏住呼吸,眼睛瞪得大大,兩手緊緊地攥著小巧的白朗寧,直要將它攥出水來。

室內的微弱火光從房門灑出,斜照在離雞塒五六步遠的地面上。

兩個賊人來到門口,當先那人探頭探腦,向室內窺看,忽地後面那人抬腳在他屁股上一蹬,當先這人就把持不住,啊地一聲驚叫,噔噔噔奔了過來,來到雞塒旁邊,距駱紹槿不過兩三步距離,他手裡的土銃正直直地指過來。

「我抄你嘛!你個憋孫,想害老子。」

駱紹槿瞪著失神的大眼睛,嚇得連心跳也停止了。

好在這賊人並沒有發現她,「我抄你嘛,你個憋孫,想害老子。」就見這賊人手裡的土銃一橫,轉身回去,「老子福大命大,房裡就土豬兩個橫的,沒個豎著的。」

想來是剛才他被蹬得經過門口時,匆忙中已瞥清了房內的情景。

只見他此時一邊說,一邊大大咧咧地直起身,大搖大擺地踱到門口的火光中。

「快看看,土豬他們還有氣不?該救就救,該走得走。院內多少水嫩的娘們兒,等著咱們呢。遲了,俊的都讓人挑了……磨嘰什麼,快看看。」陰影里那人聲音低沉。

「土豬?乖兒子,你還有氣不?」門口的土匪長著身子,試探著喊,一邊抬腿邁進室內。

「快看看,還有氣不?」這時,陰影那個土匪閃身來到門口,這傢伙戴著頂破氈帽,帽沿壓的很低,讓人看不清他的面孔。

此時,就見他一邊問一邊向巷口方向看了看,見巷口無人,居然飛快地端起了快槍,對室內連連扣動扳機。

「啪,啪。」進入室內的土匪咕咚一聲,栽倒在地。

駱紹槿一時被這意外的翻轉給駭住了。這時,就見這人槍口下移,對著地面,再次扣動扳機。

「啪。」一聲過後,拉動槍栓,推彈上膛,略略瞄準:啪!

然後,這個傢伙就邁步進門,彎腰在三人身上搜索一番,然後閃身來到門,左右探看一下,見兩邊無人,一閃身出來,「娘的,比老子還窮。」這人嘟囔著,端槍向巷口方向去了。

直到這人消失在巷口,駱紹槿仍呆若木雞,想破腦袋也沒搞明白賊人之間是怎麼回事。這時,雞塒里一陣騷亂,她生怕驚得它們大聲啼鳴,引起賊人的注意,因此,便飛快地平伏一下心情,順著牆根,咬牙忍痛,一瘸一拐地向後面跑去。

就在她跑進一處角門時,那雞塒里,被她的忽然到來嚇得一直沒敢吭聲的雞群,才終於後反勁兒似地爭先恐後地鳴叫起來:

-刮-刮刮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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