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八極拳,鐵山靠(感謝刺客人呢打賞鼓勵)

這時,幾個土匪亂鬨哄地押著一個人進來,激動地向玉面鼠等人稟報著什麼。

謝定鉦沉浸在深度思考當中,渾然不覺,直到衣袖被一隻纖纖玉手牽動,他才發現,自己剛才繞著八仙桌轉圈兒,也不曉得轉了幾圈了。

俏飛燕因匕傷一直端坐在扶椅上,對眼下的局面她自然也憂心忡忡,但見他濃眉緊鎖,一直踱著轉圈兒,知道他是在想轍兒呢,便也不敢打擾他。

只是,偶爾見他眉頭稍稍舒展,她馬上便會揣想,覺得他是不是想出什麼辦法了;可往往不等她的心高興起來,他的眉毛又緊緊地擰在一起,她的心,也立即隨著緊揪起來。

直到眾人押解著堂中這個剛被駱家釋放的少年,吵吵鬧鬧地進來,她的注意力才終於轉了開去。

這當兒,見再次經過自己身邊,仍憂慮深重,對堂中的事渾然不覺,她飛快地左右一瞥,見眾人的注意力都在堂上那少年土匪身上,於是,她便大著膽子,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謝宇鉦回過神來,馬上注意到就這麼一會兒工夫,廳堂里的氣氛,已經畫風大變。

只見堂中這個少年十四五歲,謝宇鉦認出他是梭鏢隊的隊員。跟其少年土匪一樣,他也面黃肌瘦、一副小身板兒,加上臉上身上又傷痕累累、血跡斑斑,只有那對黑亮的眼珠兒,還算有神。整個兒看上去,還透出些少年心性。

「你個怕死的慫貨,竟然還有臉回來?」

「什麼滿倉滿屋的槍枝彈藥?我們還滿院滿屋的人呢?他光槍多,有個屁用?」

「槍不還得人來使呀?!」

「對呀,兩萬塊大洋,想讓我們撤兵?想得美?就差這最後一哆嗦了。打下駱家,要什麼我們不會自己拿?」

「我們拿錢撤了,湯湖圩的那些弟兄怎麼辦?」

「你個慫貨,把山寨賣了不算,還有臉回來!」

這當兒,也不曉得這少年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只見三哥和玉面鼠等人都對他怒目瞪視,大聲喝斥。

旁邊一個粗豪漢子騰地起身,猛地一腳,踹得他哇的一聲大叫,倒翻了一個跟頭。

這漢子正是那新晉掌盤阿哥,此時卻見他猶不解氣,不等那少年翻身爬起,又上前一步,一腳踏住胸膛,暴喝道:

「你回來送死,也就罷了。還敢替那駱家下降頭?說,誰給你的膽子?」

這位掌盤阿哥身材彪悍,滿面鬍鬚毛髮糾結,此時狂怒之下,咆哮的聲音有如獸嗥。若不是這廳堂內燈火煌煌、人頭攢動,謝宇鉦都幾要疑心他是一個菇毛飲血的山怪。

「我、我沒有……咳咳……沒有出賣山寨……我沒有……嗚嗚……」

地面的少年嘴角心血、涕泗橫流地哭泣著,猶如一隻被巨爪按住、動彈不得的幼獸。他一邊本能地想搬開踩在胸口的大腳,一邊大聲申辯,那痛苦的泣號中,隱隱包含著無盡的委屈和憤懣。

「沒有?那為什麼是你?是你這個慫貨回來?說!」

聽了他的話,狂暴的山怪不但沒有放鬆,反而加大了踩踏的力度,直踩得他的渾身的骨骼格格作響,眼見那小身板兒就要散架,「其他人呢?是不是全給駱老鬼害了?說!」

謝宇鉦人在幾步之外,見這個半人半獸的傢伙如此暴虐,地面那孩子命在頃刻,心裡不禁又驚又急,但這畢竟是人家內部事務,自己不過是外來的客人,所以,他強自忍著,拿眼去看其他幾個掌盤當家的。

俏飛燕坐在八仙桌側邊,離得稍遠,那玉面鼠離得稍近,玉面鼠深知這信掌盤的性,眼見馬上便要鬧出人命,於是,騰地起身,要去拽開這個狂暴的山怪。

這時就見那山怪面上現出殘忍的笑意,暴喝一聲,倏地就要加快踩踏之力。

說時遲,這時快,不等玉面鼠等人起身,旁邊人影倏地閃動,卻是那個斯斯文文的洋學生動了。

只見那身著長衫的身影,這當兒好像是一堵奔突的牆,迅如閃電地搶上前去,狠狠地一撞,居然像一柄大錘樣,將那龐然巨怪砸得飛起,直跌出幾步開外,叭的一聲大響,摔在青磚地面上。

——八極拳!

——鐵山靠!

玉面鼠跟旁邊的九哥,倏地相視一眼,雙雙驚呼出聲。

那山怪皮厚肉硬,那怕這樣的重摔,不但沒有傷他分毫,反而激得他怒發如狂。

就像一勺沸油撒在了火塘里,騰地一下子,原本的一點火星,就從他心頭蓬的一聲,沖天而起,將他整個人從天靈蓋到腳底板,都籠罩住了,熊熊地燃燒起來。

眾人驚呼聲中,就見這山怪慢慢悠悠地撐起身子,輕輕晃了一下腦袋,轉動一下脖子。好像一頭猛獸剛剛睡醒,抖落了毛髮上的泥塵草屑,恰好嗅到近處有獵物氣息,便呲牙咧嘴、目露凶光,慢慢地爬起。

「山、山魈,住手……」玉面鼠等人深知這傢伙已經陷入狂躁當中,生怕謝宇鉦吃虧,情急之下,連對方的綽號都直接叫了出來。

這個狂躁的傢伙,發作起來,不但六親不認,更是天地難容。有一次,他下山去吃酒,回來的路上,醺醺然之中碰上了一頭擋道的山牛,他二話不說,就跟山牛撕打起來,最後竟然掰著一對牛角,和山牛雙雙摔下山崖。

小山似的山牛摔死了,他卻毫髮無傷。

從此,便得了個山魈的外號。

俏飛燕心憂謝宇鉦的處境,見狀不由花容失色,猛地掙起身,這一下牽動腿上傷處,不由呀的輕喚一聲,又跌坐回椅里。

就在這時,只聽「轟」的一聲巨響,謝宇鉦雙手持著匣子槍,向上對著屋頂開了一槍,擊得屋瓦碎裂,點點落下。

謝宇鉦怒圓睜,瞪視著半撐起身的野獸,吼道:「那孩子話沒說完,你就下此狠手,你想殺人滅口嗎?說,你是不是駱家的姦細?」

「你?」那山魈聽了一愣,但馬上又霍地怒目圓睜,眼睛裡直要噴出火來,只見他大手揚起,不管不顧地,就要來搶奪謝宇鉦手裡的匣子槍。

「住手!」

幾步外的俏飛燕,剛剛皺眉咬牙,掙扎著站起,見狀嚇得一跤又跌坐回去。

她好像全身的力氣都被一下子抽空,嬌弱地伸長縴手,既是央求,又是勸導,無力地道:

「山、山哥,你醒醒……這是謝先生,這是謝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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