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狐鎮,地處湘贛交界,得名於鎮東面一里處的飛狐山。這飛狐山,險要非常,扼守湘贛的高海拔通道,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

飛狐鎮名氣很大,但實際上卻是個極其偏僻的山野小鎮,只有寥寥二十多間東倒西歪的店鋪。

一個月里,只有九個逢圩日,逢圩的時候,倒也像個集市,但閒余時間,卻行人寥落車馬稀,經營店鋪的小老闆們,大部分都是附近山里人,閒日時也往往回家裡去侍弄莊稼。

今日就是個閒日,晨煦已塗亮了鎮東的飛狐山頂,但鎮子裡的大部分店鋪,都還關著門板。一眼望去,整個一派冷冷清清、淒淒戚戚、寂寂寥寥的景象。

馬蹄搗踏,駱紹槿在街面上勒轡徐行,青石板鋪就的長街上,只有一條黃狗跟兩條花狗在打架,幾隻雞遠遠地圍觀。

那黃狗明顯不敵,在敵人的撕咬下悲鳴不已,眼見就要一命嗚呼。

這時,一個持扁擔的女人,從一個熱氣騰騰的粥點鋪里衝出,三下兩下,就打得兩條花狗汪汪亂叫,夾著尾巴,悲鳴著逃走。

一條花狗氣不過,逃跑時嗚瓦一聲,對那幾隻雞一呲牙,雞們嚇得咯咯咯四散開去。

那粥點鋪在一塊巨大的石岩下,因地制宜地搭了幾根木頭,蓋上杉樹皮,三面圍了板,便成了一個鋪子了。

此時,鋪子內熱氣蒸騰,鋪子上面的石岩霧氣繚繞,蒸氣像霧,霧又像濕氣,兩相糾纏,也不曉得究意是誰放不過誰。

駱紹槿在粥點鋪前下了馬,將馬兒在店門前那一株柑桔樹下系了,抱下囡囡,牽手走進粥點鋪里。

鋪里極其簡陋,只有三張桌板,一個醒目的大酒瓮立在曲尺形櫃檯旁。看樣子,也是個飲酒的場所。

只是如今店內並無一人,連剛才出來打狗的那女人,也鑽到後堂去了。

「老闆,老闆?」駱紹槿實在是累了乏了,也不管這許多,徑直來到靠後門的那張桌,面朝店外坐了,又扭頭向後堂喊道。

「哎,來嘞來嘞,」後堂跑出一個五十來歲的男人,滿臉皺紋,臉膛黝黑,頦下有一綹花白鬍子。店老闆見了駱紹槿,也是一怔,目光往店外掃了掃,更覺驚訝,但馬上就眉花眼笑,點頭哈腰:「姑娘,你要點什麼?本店有白粥、米糕、還有艾米果……」

店老闆正要如數家珍,駱紹槿心急家人安危,哪裡耐煩聽他囉嗦,一擺手打斷他:「行了,米糕是有了,那來兩塊。另來一壇涼白粥,給我們倆打兩碗,其他就幫我喂喂馬兒。」

「誒,好嘞,你稍等。」店老闆答應著,點頭哈腰地回後堂去。過了好久,後堂才轉出一個端托盤的健婦,正是剛才的「打狗英雄」。

「來嘞。」這女人來到桌前,拿眼瞟了瞟駱紹槿,從盤內取出白粥兩碗、筷兒兩雙,以及一碟米糕一碟鹹魚乾兒,一一放在桌上,恭敬地說道,「姑娘,你們請慢用!」

駱紹槿無心應付,見碗里的粥熱氣蒸騰,知道很燙,便摸起筷子,夾了幾條鹹魚,放在囡囡碗里:「粥很燙,慢點吃。囡囡。」說著,挑了一點粥,嘗了嘗,差點兒沒把舌頭燙起個泡,忙放下碗筷:「等一等再吃,囡囡。」

囡囡聞言,乖巧放下了筷子,但眼睛卻瞄上了那幾條小鹹魚,偷偷窺了駱紹槿一眼,見她正回過頭去打量店鋪外的馬兒,便飛快地伸出手,拈了兩條鹹魚,放進嘴裡,細細咀嚼起來。

「怎麼這般燙,啊?」駱紹槿見店外的馬已經使勁伸長脖子,要去啃食屋檐上杉樹皮。

「哎,姑娘,這是剛煮的,新鮮著呢。」

「好罷,你去罷。讓老闆幫我喂喂馬」

那女人自去,不一會兒,姑侄倆等了好一會兒,碗里的白粥溫度才降下來。

駱紹槿飛快地喝了,又催促囡囡快喝,

忽然,駱紹槿想起,這店老闆答應給自己喂馬,怎麼到現在這麼沒動靜呀。

駱紹槿霍的起身,到了後堂,卻只後堂廚房空無一人。

只見小小的炭火煨著砂煲壺,老闆和老闆娘兩人,也都好像平空消失了一樣,不見任何蹤影。

駱紹槿心頭大跳,忙摘下花機關,掛在胸前,迅速退回店堂,見囡囡仍在咀嚼一條鹹魚,急忙制止:「先別吃。走,我們走。」

冷靜的街面上,行人寥落車馬稀,粥點鋪前,那店老闆正端著一個陶罈子,小心翼翼地喂馬。

那馬兒並不湊喂,店老闆哄了許久,都沒有成功。他開始失去耐性,拽著馬轡頭,強行往壇頭子口按去,強要這匹馬兒去吃那白粥。

馬兒力氣不小,這店老闆一時沒有得逞,左右看了看,抱起罈子,就要把蒸氣騰騰的米粥,往馬兒身上倒去。

倏然之間,他腦門一涼,一根鐵質的槍管抵住了他:「起來。好哇你,竟想燙傷我的馬。起來。」

看著柳眉侄豎、杏眼圓瞪的駱紹槿,店老闆懵逼了,兩腿戰戰。

「哎,俏、俏英雄,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起來,老闆娘哪裡去了?快說。」

店老闆忽然雙腿一軟,咕咚一聲,跪在地上:饒命呀,俏英雄。

駱紹槿忽然瞥見角落一個小簍筐,對眼前的傢伙說道:「饒命小事兒,你喝兩口粥,我看看有毒沒有。」

「沒毒呀,女英雄。」那店老闆哭喪著臉,左右看了看,手腳並用爬起身,從店內一張桌上取了個陶瓷調羹,舀了兩勺,也顧不得燙不燙了,徑直喝了。

見他燙得呲牙咧嘴,駱紹槿冷笑一聲,叱道:「把粥罈子蓋上,放入那個柳簍或柳筺。快。我要帶走。」

待店老闆一一照辦,駱紹槿又讓他將粥罈子掛在馬肩上。

然後,就命令店老闆重新回到店裡,進入房間,自己幫他把門合上,並從外面搭上扣栓住。

又到後堂廚下,取了幾塊米糕,用手絹包了,揣在中山裝兜里。

姑侄倆匆匆上馬,策馬離開,沒走幾步,就聽後面鬧哄哄的來了一大群人:「女賊哪裡走去?」

這時日頭已經出來了,淡薄的陽光將青石板街道,塗上一層碧紅的光。

駱紹槿一磕馬肚,身下馬兒嗒嗒,直竄出去,轉眼出了鎮,來到一座石橋,記起那阿姐的提醒,一擺韁繩,向南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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