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被張雪華小心翼翼的請進屋子裡了。

說實在的,有點不習慣。

她也不是頭一回當家教了,有高冷型的家長,見面話都說不來兩句,也有熱情好客型的,進門又是請吃東西又是一個勁兒的捧著的,但唯獨沒有張雪華這樣的,明明一眼就能看出來她滿肚子的疑惑與不解,偏偏還仍要控制著自己一探究竟的心,來努力對何青這個一窮二白的學生做出尊重樣。

這也太奇怪了,何青心想。

而且,昨天才客客氣氣的把她勸走,今天又這麼鄭重的請自己回來……何青表示:不是很懂你們城裡人請家教的方式。

不過,當家教嘛,主要還是教學生,所以其他的,只要工資給夠了,也就無所謂了。

進門了,她又吃了一驚。

寧宗晉坐在沙發上,眼底也是同樣的烏青,不過他這個烏青,明顯是被打的,顴骨處還有輕微的紅腫。

這明顯是被兒子打的嘛!何青心中琢磨著:殺傷力這麼大的學生,自己爹媽都反噬了,一小時兩百,還真是不多……

張雪華和寧宗晉昨天琢磨了一夜,今天請何青來,心中也是有想頭的。因此,她遞給何青一盒藥和一杯水,無比和藹的說:「小何老師啊,小睿在樓上呢,你要不先去看看?順便,能不能把這藥給帶上去,這馬上該吃飯了,他這藥得飯前半小時喝才行。」

張雪華耳根都要紅了,又是忐忑又是愧疚。自己兒子的脾氣和力氣,從昨天下午到今天早上,他們可是好好領教了一把,那是等閒三五個人都制不住的。

這時候就為了心中的一個不能肯定的念頭,就要讓這家教小姑娘去直面風霜,哪怕他們已經決定跟在後邊跟著,心中也是十分不好意思。

可是這也是沒辦法,昨天白天還不覺得,到了下午送何青走,回來就趕上兒子發病,都冷靜一整天的人了,別人一走他就出狀況,也不怪夫妻倆多想。

何青雖然不知道他們打的什麼心思,但這兩夫妻看面相人品還是可以的,再加上她自詡也有兩把刷子,因此甭管張雪華打的什麼主意,她大大方方接了東西就上樓了。

雖然昨天還沒上過樓,但是寧宗晉和張雪華一步不錯的在後邊跟著指路,她想有錯也難。

房門被關的緊緊的,何青回頭看看張雪華,見她一臉期待的看向自己,何青心中一笑,輕輕叩了叩門。

意料之中的,根本沒有人理她。

何青才不想這麼多,直接摸上門把手,把房門擰開了。

這是很明顯的男孩的房間。

藏藍色配米色木耳邊的海軍船錨圖案窗簾,窗戶角落裡有手工折角書架,書架上還有黃澄澄的彈殼模型。

牆面上,貼著不知名的球星海報,何青視線掃過,還是不同的三個人。

另外,電腦桌上方是高中生的標配,密密麻麻的教輔資料,讓同樣從題海中奮鬥出來的何青不禁嚴肅起來。

她看向半躺在床上,腿上嚴嚴實實裹著石膏,神色不豫的寧睿,微笑說道:「寧睿,咱們等下就開始補課吧,爭取飯前先讓我看看你的底子。還有,這是你的藥,水也倒好了,趁著沒開飯,趕緊喝了吧。」

寧睿不知為何,現在看什麼都不順眼,他只覺得五臟六腑都仿佛被什麼哽住了,只有暴力破壞東西,才能讓他感覺順心。

此時聽到何青的話,本來又想順手把水杯砸了了,但不知為何,身周一股沁沁涼的感覺,瞬間又撫平了他的鬱氣,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接住了水杯。

他眼皮也不抬,只是深呼吸一下,說道:「囉嗦!藥拿過來吧。」

何青:……

張雪華和寧宗晉卻是止不住的興奮:果然!!!兒子就是沒有發火!看來還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夫妻倆對視一眼,轉過身輕輕下樓了。

而屋內的何青,不知怎麼的,眨眼之後,突然發現面前寧睿的身體,居然是透明的!

透過水晶一般的軀體,她看到有絲絲縷縷或黑或綠或黃或白的線條,經過心臟後,慢慢涌動出金色的流光。

這金色的線條如同黃金一般璀璨又迷人,經心臟轉化後,又繼續分流成絲絲縷縷,慢慢隨著血液流向四肢百骸。

與此同時,寧睿的大腦正央,也已經有一半,都被這璀璨的流金所占領……

「你發什麼愣?!」

眼前的影相徹底消失不見,何青回過神來,湊近的,是一張俊朗又暴戾的臉蛋,紅血絲滿布的眼睛中,瞳孔深處,一樣有淺金色的圓點。

這是……

樓下,張雪華和寧宗晉也陷入深深的懷疑中。

「老寧,你說小睿這,到底怎麼回事?前天還跟個炸藥桶一樣,一點就著。昨天見著這個明大的女生,就立刻消停了……下午人家一走他又作起來了,還癲狂的跟個神經病一樣,偏偏還是什麼都查不出來……你說,他們兩不會早就認識,小睿知道我不接受年紀大的兒媳婦,所以特意使得苦肉計吧?」

「瞎說什麼呢?」

寧宗晉瞪她:「兒子那個樣子,那是能裝出來的嗎?醫院查不出來問題才大了,他現在這個樣子,跟神經病有什麼兩樣?你還想這些有的沒的……有那功夫,還不如尋思尋思,為什么兒子一見到這個小何老師就清醒呢!」

張雪華被她說的眼圈一紅:「那我能不著急嗎?可是現在什麼也查不出來,我總得各方面都考慮考慮吧!那要不是裝的,總不能是中邪吧?!」

寧宗晉理都不想理她。

他們這樣的人家,背景都不差,他自己平常掛職在宗教管理局,關於神神鬼鬼邪穢的故事是沒少聽,可是真說事兒呢,他是半點不曉得。因此,對於醫院解釋不出來的兒子的病因,他是半點想法也沒有。

還是張雪華作為一個女人,天生對各種神秘的事情敏感,她平常在中行任職,形形色色各色人等都有接觸,女人在一起扎堆,難免會說些神神叨叨的話題。包括她自己,還曾經瞞著老公和兒子去算了兩次命呢。

兒子這個樣子,不由得她不多想。

不過,到底為什麼,一見到何青他就冷靜了呢?

她皺著眉頭,腦汁都要絞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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