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冬城裡最厲害的亡靈已經隕落,余者皆就不足為慮。

龐貝倖存的隨軍法師以火係為主,做不到升空挑戰龍獸。但對付地面上的殭屍武士,他們可得心應手。至於數量更龐大的行屍,面對正規軍也很難造成威脅。

隨著亡靈天災漸漸平息,天蒙蒙亮的時候,貝德里克率隊又重新跟李察匯合。忙活了一整夜,他的下屬大多都人困馬乏,但王儲本人卻興致勃勃精神頭不減。

「你看到沒有,亡靈龍被人給弄死了。」

「看到了。」李察敷衍地點點頭。

貝德里克咂咂嘴嘖嘖稱奇:「漫天雷霆如雨落下,巨獸騎士孤身拔劍向亡靈惡龍發起衝鋒。劍鋒所指,連龍也無法抵擋,眾目睽睽下被斬殺」

「這一幕可真是堪稱史詩,吟遊詩人們一定會不厭其煩地傳頌到一百年後!」

「是啊,真不賴。」領主大人打了個哈哈,老臉臊得通紅。要不是現在陽光還比較黯淡,一準得被看出異常。

「你知不知道那個巨獸騎士到底是誰?」貝德里克神神秘秘地問道。

「不知道啊。」李察臉上露出一絲恰如其分的好奇。如果被不明真相的人看到,絕對會篤信這事跟他不可能有什麼關係。

「真不是你?」龐貝王儲的目光里充滿懷疑。

「當然不是!」李察看著他的眼睛,兩手一攤滿臉真誠,「我哪有那個本事。」

「就咱倆這交情,怎麼還一句真話都沒有。」貝德里克翻了個白眼,鄙夷地說道,「伊瓜因在天上看見過你,早就傳得滿大街都知道了,還跟我裝。」

「這貨怎麼什麼都往外說。」

「這有什麼不能說的,以後你可以在隊旗上紋個雙劍交叉的龍頭了。」貝德里克羨慕到近乎嫉妒。

巨龍實力頂尖而且能打能走,面對它們哪怕能全身而退都是種巨大的榮耀,更遑論親手「屠龍」這種壯舉。整個龐貝遠征軍的凜冬城之戰打得並不好看,剛開始被守軍弄得灰頭土臉,後來又被亡靈弄得灰頭土臉。

在這種背景襯托下,就愈發顯得一個屠龍勇士有多出彩多難得,貝德里克做夢都希望主角是自己。

「已經紋上了。」李察在後勤馬車上抽出一條紅色布卷扔給他。

貝德里克展開掃了一眼,還是那巴丑巴丑的開膛手圖案,硬是沒找到龍頭,「在哪呢?」

「這裡。」李察指著左下角,一個不到巴掌大的黑色雙劍交叉龍首可憐巴巴縮在角落,存在感極度稀缺。如果不是李察特意指給他,貝德里克還以為那地方沾了塊泥巴。

「你怎麼不紋個大號的?」他看李察的目光仿佛是在看智障。

屠龍這種實打實的榮譽,甚至比黃金更堅挺,傳承幾代人都不會貶值。好好經營的話,「屠龍者」之名能帶來難以想像的收益,可看高山堡領主這種隨意的架勢,他分明沒十分在意。

領主大人回應時語氣堪稱風輕雲淡的典範,一句話噎得貝德里克半天沒吭聲:

「那以後再屠龍不就紋不開了嗎。」

貝德里克愣愣地連續眨巴了很多下眼睛,深吸一口氣豎起大拇指說道:「高,實在是高!」

「西多夫他們呢?」李察一直沒看到那些斯圖亞特人。

他覺得這次的凜冬城亡靈災難中,不少事都顯得很蹊蹺。比如說為什麼城內幾十萬居民會無聲息中轉化成行屍,比如為什麼亡靈龍會追著他不放,再比如說能夠覆滅守軍的亡靈為什麼實力平常。

他感覺這裡面肯定藏著不為人知的內幕,一直想問問那次變故的親歷者,可惜昨晚時間匆忙,沒來得及。

「西多夫大人去見總帥了。」貝德里克端起隨從遞來的熱茶啜了一口,「對了,平托將軍還說要見你,趕緊去吧……這什麼破茶怎麼還有桂皮!」

李察打了個響指,立刻有幾位僕役看準眼色聚攏過來,替他整理衣甲和臉龐上的污物。畢竟要見的是龐貝軍總指揮官,保持儀表是基本禮節。

「德古拉呢,跟我一起走一趟。」

李察對自己的情況心裡門清。

他自己每天輝力涌動最多只有十五分鐘,奇丘的變身也只能持續半個小時,堪稱一對奇妙地組合。這十五分鐘之內,對上巨龍他們也能打一打,比龍騎士還龍騎士。但等十五分鐘一過,就只剩下抱頭鼠竄的份。

作為沒什麼跟腳背景的新人,出過風頭之後,絕對要提防明捧暗整。領主大人現在就很擔心被戴上一個屠龍勇士的高帽,然後整天分派一些高難度任務給他。不得不說這種想法雖然比較陰暗,但並非沒有可能。

帶上德古拉,萬一到時候有人問起「飛行巨獸」是什麼來頭,他知道整個前因後果,也能幫忙遮掩。

「抱歉,大人,我覺得身體很不舒服。」德古拉臉色極其蒼白,抬頭看了一眼地平線上剛露出邊角的太陽,立刻像被耀到一樣趕緊闔上眼皮。

「行,那你好好休息。」李察點點頭沒太意。

畢竟幾乎可以算死過一次,有些不舒服再正常不過。此外命運魔石的副作用大概開始在他身上顯露,肯定也很難適應。

「是,大人。」

一縷金色波浪卷髮從德古拉鬢角垂下,在他蒼白皮膚的映襯下,顯得格外華美。他微微躬身,儀態優雅而完美,從最刁鑽的角度觀察都無可挑剔。如果不是吹毛求疵的完美主義者,絕對無法做到這種程度。

就是有些……陰柔。

跟以前相比,他的五官仿佛稍稍產生了一點細微變化。

這種變化幅度不大,乍看幾乎難免忽略。但倘若多看兩眼,不難發現五官的細微變動,已經讓整體氣質徹底顛覆。

以前的德古拉也屬於俊朗範疇那種軍人式的硬派俊朗,猶如刀削斧鑿滿是陽剛氣息。

而現在的德古拉雖然仍舊俊美,卻仿佛是位病態的、癲狂的、垂死的美人,猶如一朵盛放到快要腐爛的火焰玫瑰。在濃艷的色彩粉飾下仍舊斑斕瑰麗,卻無論如何沒法阻止走向朽壞。

不過李察沒看到這些,周圍替他整理儀表的僕役太多,難免遮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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