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丘這是怎麼回事?」安妮單手搭在眉骨上,皺著眉頭仰望碧藍如洗的蒼穹。

想要從新世界返回彼岸世界,必須得到泰坦許可才能通行。最近高山堡和遲暮大森林的人員和物資交流愈發頻繁,為了保證交通順暢,平常小黑鬼一直呆在彼岸通道附近。

反正它的日常本來就單調——每天吃進去足有自己體重四五倍的食物,然後迷迷瞪瞪倒頭就睡,這種生活倒是在哪都沒差。

但就在剛才,奇丘忽然一骨碌爬起來,平時那副永遠睡不醒的模樣消失無蹤,取而代之是滿臉如臨大敵般嚴肅。

它忽然變身成黑色巨獸,仰頭一聲吼叫,沖天而起穿過彼岸通道不見蹤影。

要知道小黑鬼可是徹徹底底懶貨一個,平時別說主動變身,連睡覺都懶得自己翻身。現在這麼一反常態,傻子都知道肯定有問題。

「是不是李察那邊出事了!」安妮急得直跺腳。

「別慌,也別自己嚇唬自己。」巴克蘭沉著老臉,指派一個剛泡完源血的斯嘎爾龍騎兵,「你趕快去跟著一塊,奇丘的變身時間可能撐不久。」

幸好小黑鬼剛走不久,彼岸通道的通暢狀態多少還能維持一會。

「是!」龍騎兵食指中指斜並在眉骨上行禮,驅使坐騎收攏翅膀開始向前小跑。

以風神翼龍的誇張翼展,根本不可能像奇丘那樣直接飛過彼岸通道,得先步行穿過去。

「我也去!」安妮突然踢掉礙事的高跟鞋,光腳順著軟梯爬到龍獸背上。

正好,為了帶新兵訓練以及戰術方面的考慮,很多飛龍都有配備多人座鞍。她就算沒親自上手過也看著眼熟,用起來毫無困難。

「駕!」半精靈使勁一扯馭繩。

「喂,你別胡鬧啊!」巴克蘭看得目瞪口呆,用拐杖猛敲地面。

飛龍已經帶著安妮和龍騎兵一頭扎過去,彼岸通道隨之閉合,說什麼也為之晚矣。

…………

斯圖亞特的前君主面對花海雙眼緊閉,淚水一刻不停地順著面頰流下。

他那無處安放、無可言說、無人理解的執念、悔恨、痛苦,就像一瓶苦辣至極的烈酒,入喉便要使人五內俱焚、烈焰將身。

李察遞過去一塊手帕,安慰他既然木已成舟就別再後悔。

必須承認貝魯尼的所作所為、所思所想,都有種癲狂到極點的味道。但殺一人為寇、戮百萬為雄,他的瘋狂無可否認,正如同他的天才無可掩飾!

要知道鬥氣體系自從誕生後數千年,天花板紋絲不動,一度被認為是個死胡同。那種困難一定特別令人絕望,才能讓這許多年來如過江之鯽般的天才劍士全都徒呼奈何!

想要打破南牆,想要能前人所不能,想要站在巨人肩膀上更進一步。

成為千古無雙的第一人,聽起來固然很美好。但那究竟要多驚才絕艷的才情、巧思、天賦,多深沉厚重的執念、堅韌、意志,多因緣際會的運氣、機緣、巧合。

才能做到這一切?

要知道即便有一份秘典完完整整擺在面前,劍聖也永遠是、且只能是極少數人中龍鳳的特權,正像是如今魔導師一樣。

更何況貝魯尼可是自己從無到有摸索出一切,簡直是堪比平地空手建出一棟高樓大廈的壯舉。

這樣的人物,哪裡能只用一句「善惡」就簡單評判。

有時候所謂天才和創舉,本來就是可以送上斷頭台的。

接著心神激盪下李察自己也有點沒摟住,用模稜兩可的語調把心底那份思鄉之情道出。這秘密掩藏在心裡實在太久,作為一個心理健全的正常人,他可真快被憋壞了。

雖然貝魯尼聽得語焉不詳,但也大致明白是怎麼回事。

於是這次又換他來安慰李察,既來之則安之、你牽掛的人也一定希望你過得好云云。

對於高山堡領主的強大,貝魯尼同樣十二分認同。這種強大就像是頭頂太陽一樣明晃晃客觀顯著,絲毫摻不得假。

卓越,往往就代表著孤獨。所以卓越者之間,哪怕立場不同也仍舊常常會產生惺惺相惜的情緒。

兩個即將展開生死相搏的對手,倒仿佛多年不見的老友般互訴衷腸。這一幕倘若被外人看到,一定會覺得很奇怪。

但其實,這世上最能理解你的人未必是親朋摯友,反而常常是對手。

「如果能不被俗世羈絆,也許我們本來可以有更多話說。」

「多說無益,請。」李察像一片鴻毛似的向後飄蕩,在彼此間拉開近百碼距離。

伴隨著金屬摩擦聲,利刃緩緩出鞘。

「劍名仁王,先祖加冕時令巧匠以精金秘銀混雜鑄造,重十一磅半。灌注鬥氣無阻、劍鋒銳利難當。」尼赫魯伸手在劍身上緩緩撫過,深藍色鬥氣隨之氤氳而出,瞬間便讓周圍低了幾度。

李察萬萬沒想到,他修煉的居然是冰系鬥氣。

要知道火系和金屬系鬥氣在威力方面有明顯優越性,最受主流追捧。德古拉還叫亨德拉的時候,練的就是金屬系,而伊瓜因那小子是再純正不過的火系。

相比之下冰系是非主流中的非主流,根本不受待見。

「聽起來還湊合。」領主大人也拔出自己的傢伙,順手用劍柄撓了撓屁股,「我這把叫斬龍,是從一個傻女人手裡搶來的,十六磅重。」

「身位一個強者,你應該尊重自己的武器。」

「仁王劍卻被瘋王拿在手裡,這也叫尊重?」李察傲然一笑,膚色已經轉化為凝實沉重的鐵灰,仿佛精鋼鑄造的雕像。

剎那間,上百碼距離消失不見。

雙劍交格,氣浪如刀鋒般把燦爛的金黃色油菜花切碎、吹氣、漫天飄零。艾倫鎮里的最後一抹生機,最終也難逃毀滅結局!

一瞬間爆發出暴雨梨花般的金屬交擊炸響,兩柄劍器攻勢密集到只剩下颯颯殘影。擴散出一陣高過一陣的氣浪,鋪路石板被紙鳶似的掀起然後朝天空飛舞,接著是下面黝黑肥沃的土壤。

這哪裡像是兩柄劍器的交鋒,倒更像是兩股過境龍捲風在你死我活地爭奪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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