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規模浩大,的確是規模浩大,但是這場仗打起來並不激烈。

因為河間城的元氣已經損耗殆盡了。

長期的圍困之後導致城內人已經沒有多少還能抵抗的士氣和軍械,基本上是疲憊不堪加上極度厭戰,若不是河間府尹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考慮不准他們投降,估計投降的人不會很少。

這段時間內據說河間城裡也爆發了好幾次內亂,應該是想要投降的和不想投降的之間發生衝突,雙方要拼個你死我活,結果不盡如人意。

反正河間城硬是沒有投降。

支撐到了蘇詠霖率領兵團主力來攻擊。

面對浩浩蕩蕩的兵團主力,河間城守軍的心情應該是絕望的,儘管如此,他們還是抵抗了兩天,讓蘇詠霖兵團遭受了微小的損失之後,被攻破了城樓。

先登上城攻占城樓的是魏克先所部玄甲軍。

小伙子們紅著眼睛悍不畏死的衝上城樓,拚命廝殺,身披數創猶然拼殺不止,終於擊潰了城樓上的金軍,一舉突破了河間城的西城門。

玄甲軍隨即打開了城門,大軍湧入城中,和城中最後的金兵展開並不激烈的巷戰,並且在半天之後取得了勝利,全殲了城內敢於抵抗的金兵,獲得了河間之戰的最後勝利。

金廷在河北的第二根釘子在遲了那麼些日子之後,終於被拔掉,連象徵性的維持金廷統治的可能都沒有了,金廷在河北的統治宣告結束。

按照魏克先的說法,蘇詠霖把玄甲軍那麼威武的軍號給了他的部隊,那麼他自然要做出相對應的成績才行。

否則所部還有什麼臉面叫玄甲軍?

蘇詠霖很高興,嘉獎了魏克先所部玄甲軍,給先登上城的一批士兵記了一份軍功。

照顧到孫子義的心情,蘇詠霖把被活捉的河間府尹交給了孫子義。

孫子義十分感激,然後親手揮刀斬下了此人的頭顱,狠狠出了一口惡氣。

當初河間府尹率兵守城,給他造成了不小的損失,並且愣是堅持到了完顏阿鄰帶兵前來,給他造成了巨大的損失和如今這個局面。

要說不恨,是不可能的。

此戰之後,城中剩餘的八萬餘女真正口被全面俘虜,沒有一個逃出城。

蘇詠霖否決了部分激進軍官要求將他們全部殺死然後用頭顱築京觀的要求。

根據這群軍官的訴求,他忽然意識到眼下以民族矛盾為主要矛盾的政治正確和現實局面已經影響了相當一部分軍隊軍官。

這部分軍官全都隸屬於原神武軍的軍隊組織當中,他們秉持這樣的觀念倒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他們之所以參加光復軍就是為了反金。

蘇詠霖也是這樣打旗號的。

但是旗號歸旗號,他的內部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一回事。

反金固然是政治正確,但是金國又不是他唯一的敵人,一旦軍隊被民族主義綁架,他是根本沒有把握能扭轉過來的。

過去神武軍不在他的指揮之下無所謂,現在神武軍完成了基礎編制,正在朝著勝捷軍的方向前進,那麼基本路線就不能出問題。

神武軍和過去不同了,第一階段的解除士兵人身依附的工作已經基本上完成。

指導員的地位得到了鞏固,相當一部分勝捷軍軍官進入神武軍工作,基礎條件已經具備,神武軍原先的那些軍官們已經鬧不了什麼事情了。

既然如此,那就開始好了。

蘇詠霖開始要求指導員們一點一點的給士兵們上課,傳授相關的粗淺知識,讓他們初步理解牛馬和上等人之間有什麼不同。

然後要讓他們知道他們表面上打敗的是金人,可實際上打敗的是騎在他們頭上作威作福的上等人。

上等人可以是女真人,可以是契丹人,可以是奚人,可以是渤海人,也可以是漢人,誰都可以是,並不特指某一群人。

他們之所以劍指金軍,之所以把矛頭對準女真人,主要是因為如今女真人和上等人的身份重合度最高,在金國,主要的上等人都是女真人,所以對著女真人揮刀,大機率是沒錯的。

然而這並不意味著他們要對付的就僅僅只是女真人,並不是把女真人剷除殆盡就完事兒了,那樣的話沒什麼意義的。

年輕的沒有經驗的指導員們在有經驗的老資格指導員的帶領下,在神武軍中開始組織小規模的訴苦大會。

他們採取不一樣的手段,把被女真地主壓迫的案例和被漢人地主壓迫的案例擺在一起,讓大家一起了解,一起回味被壓迫的感覺,然後做對比。

這很容易就能得出一樣的結論。

因為壓迫者雖然不同,但是被壓迫的人所遭受的苦難總是一樣的,吃不飽穿不暖,累的和老黃牛一樣,吃的還沒有老黃牛好。

於是原神武軍的官兵們漸漸開始懂得什麼是上等人,以及為什麼要對女真人發起進攻,為什麼主要打擊女真人。

打擊女真人並不是因為他們是女真人,而是因為他們是上等人,所以看上去是在打擊女真人,實際上是在打擊上等人。

所以千萬不要覺得只是打擊女真人就可以取得最終的勝利了。

不是的,完全不是的。

漢人地主也好,契丹人地主也好,都和女真人地主一樣,沒什麼區別,依然會踩在他們腦袋上作威作福。

講述過去悽慘經歷的指導員和部分士兵可以作證,不管在誰的手下,他們過得都一樣慘,一樣悲催,一樣絕望,若不是光復軍大起義出現,他們根本沒有活路。

於是訴苦大會就這樣緩緩地展開了。

指導員和勝捷軍出身的軍官們帶頭訴說,進而引發人人爭相訴說自己的悽慘經歷,訴說自己被剝削的殘酷經歷,以及他們心中的痛恨。

說著說著就哽咽不能言語,然後抱頭痛哭,哭完了接著說,說到痛處接著哭,最終哭成一片。

從普通士兵到基層軍官,一種屬於被壓迫者的共情正在神武軍的底層快速的鋪開、擴張,並且用極快的速度席捲開來,散播到整個神武軍的底層。

然後蘇詠霖在河間府召開了公審大會。

他把將被俘獲的女真權貴、官吏、軍官、富商、地主還有城中協助金軍守城的非女真人官吏、軍官全部挑了出來,搭台子,拎到上頭接受審判。

一群士兵圍著一個台子,由口才最好的指導員上台,訴說這些人的混帳往事,訴說他們犯下的罪過,引起台下士兵的共情,在一片山呼海嘯般的聲討浪潮中揮刀將其斬首。

然後引發了更大的歡呼浪潮,無數神武軍士兵漲紅了臉,一邊哭一邊喊叫,舉起手臂振臂呼喊,似乎正在觀看一場無比精彩的大戲。

可是這不是大戲,這是在殺人,這是明明白白的在殺人。

一些原神武軍的軍官在遠處望著這山呼海嘯一般的場面,驚訝不已。

他們未曾想過他們手下那些佝僂著身體、面色灰敗、軟弱可欺的泥腿子們在短短的時間裡忽然爆發出了那麼恐怖的力量,一浪接著一浪,仿佛能把他們演死在這聲討的浪潮之中。

最可怕的是,引領這波浪潮的不是他們,而是那群指導員,那群並不負責軍事指揮的在他們看來只是一群說書人的【指導員】。

他們到底是在幹什麼?

為什麼能把這群受盡欺負的軟蛋們變成這副模樣?

這批軍官們暫時還無法理解,但是他們對這樣的局面莫名的產生了恐懼。

河間府被攻破之後,河北就正式被蘇詠霖全部掌控,金國官府的勢力被連根拔起,全面清算,整個河北的民心士氣都擰成了一股繩,牽著繩子的就是蘇詠霖。

河北內部沒有敵人了,駐軍河間府的蘇詠霖就開始認真思考接下來的戰略目標。

眼下這個局勢,如果只看河北的光復軍和燕雲地區的金軍,基本上已經可以算是當初北宋和遼國對峙的局勢了。

當然,當初北宋的情況遠比現在的蘇詠霖要好,而當初遼國的情況也遠比現在的金國好。

雙方可以看做劣化版本的北宋和遼國。

當年趙光義面對遼國發起了兩次戰略進攻,基本上採取的戰略戰術大同小異。

一路軍隊從太行山脈北出,繞道燕山山脈向東進攻,從側翼威脅燕雲十六州,一路軍隊從平原出擊,直接向幽州方向進攻,走的還是當年柴榮北伐時預定的老路子。

這樣打,其實從地勢上來看是仰攻,衝擊力不足,而對面掌握騎兵,向南進攻是俯衝,衝擊力強大,所以自古以來從南往北征伐而大獲成功的例子就非常稀少。

想到這裡,蘇詠霖就忍不住的感慨於柴榮的英年早逝。

如果柴榮沒有在北伐的關鍵時刻病倒,或許燕雲十六州就真的被他拿下,進而北伐遼東、進取河套,全面恢復了中原的屏障也說不定。

趙匡胤後來的路子等同於柴榮的路子,只是因為中原換了皇帝,不得不又走了一遍,把趙匡胤的生命力耗得乾乾淨淨。

趙匡胤要打服所有不願臣服的周臣,消滅南唐,整理內政,收繳自己人過於壯大的權力,扭轉「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的政治態勢。

這一折騰就是快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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