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高存福的一舉一動可沒少被李蒲速越轉告給李石,再傳到完顏雍的耳朵里。

否則完顏雍絕對沒那麼容易在層層監視之下活得那麼滋潤。

他必須要知道完顏亮想知道什麼,想看到什麼,然後對症下藥,如此才能順應完顏亮的需求,讓他安全。

這一次也一樣。

不過因為高存福的行動有點讓人意外,李石倒也沒想到。

「他們要欺瞞陛下?高存福答應了?」

李蒲速越點了點頭。

「是的,高存福答應了,這件事情本身和高存福關係是不大的,奈何高存福一開始被蕭禿剌欺騙,上了賊船,又收了不少禮,推不掉,這才被逼無奈配合蕭禿剌。」

「這樣說,他們是根本不想讓陛下知道眼下的戰況?」

「是的。」

李蒲速越點了點頭:「他們根本不想讓陛下知道,還想繼續瞞下去,但是瞞得過一時,瞞不過一世,這樣下去遲早要壞事,我看契丹叛軍聲勢越來越大,也不知道這幫人到底在打什麼。」

李石認真的點了點頭,把這個重要情報收在了心中,並且很快將之轉告給了完顏雍。

完顏雍也沒想到高存福這個濃眉大眼的傢伙居然也要欺瞞完顏亮,於是連連感慨做皇帝的不易。

「皇帝者,十步之內與常人無異,千里之外則天高皇帝遠,等同於不存在,所以要做好一個皇帝,就必須要在十步之外、千里之內做文章,把這一片區域弄好了,才是個有為的皇帝。

可惜咱們這位陛下在十步之外千里之內的範圍當中,似乎應付的相當困難,有叛軍,有叛徒,有心懷不軌的小人,還有如我這般對他恨之入骨的賊人,做皇帝真是太難了。」

完顏雍舉著酒杯,看向了李石。

「舅父,您說做皇帝是不是太難了?」

李石點了點頭。

「當然難,否則也不會自古明君難得,昏君遍地了,守成之君不常有,亡國之君則比比皆是,皇帝,手握天下生殺大權者也,若無充分的才智、手腕,根本做不好。」

「非也,非也。」

完顏雍連連搖頭:「舅父,明君,昏君,如何辨別?什麼才是明君?什麼才是昏君?那是皇帝身後臣子給的結論,明君固然可以靠功績來評判,但是蓋棺定論的,還是身後人。

皇帝在世若是對臣子嚴苛,臣子表面不敢說,心中卻存有怨憤,皇帝在世若對臣子寬容,及時沒有什麼太好的功績,臣子過得舒服了,自然會稱頌皇帝。

完顏亮固然凶暴殘忍,但是他誅滅攬權的宗室、親貴,把權力收歸皇帝手裡,真正做到了中原皇帝才能做到的事情,無人可以掣肘,能辦大事,何等雄才?

如此一來,究竟是嚴苛有為的皇帝是明君,還是寬仁無為的皇帝是明君呢?這個問題我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只能感覺到人一死,萬事皆休,什麼都沒有了。」

李石聽了完顏雍的話,沉默了一會兒。

他覺得這也不是完顏雍需要考慮的事情。

完顏雍現在最需要做的,是考慮他自己的處境。

「烏祿,眼下國家動盪,北有契丹叛軍,南有漢人叛軍,南北夾擊,聲勢浩大,危機重重,稍有不慎,大金國將轟然崩塌,這是你願意看到的局面嗎?

所以我以為按照目前的情況來說,還不是你該考慮的問題,我知道你素來心懷大志,但是這樣遮遮掩掩,躲躲藏藏,又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實現你的志向呢?」

完顏雍放下了酒杯,深吸了一口氣。

「不就是現在嗎?」

「現在?你想怎麼做?」

「高存福鉗制我太久了,有他一天,我就一天不得自主,此人必除!」

完顏雍的眼中閃著精光:「我總是愁抓不到他的把柄,萬萬想不到,第一次抓到他的把柄,他就幾乎把命放在了我的手裡,我如何能不好好利用起來呢?」

「你打算怎麼做?」

李石認真地看著完顏雍。

「眼下山東河北之漢人叛軍攻擊六州,北面契丹叛軍在遼東作亂,一南一北兩面夾擊,咱們的皇帝陛下應該已經是焦頭爛額了,之前我聽說他為了對契丹徵兵,還軟禁了溫敦思忠。

我想,他心中已經改充滿了恐慌和不安,在這樣的情況下,信任,對他來說就彌足珍貴,一旦有人做出了讓他不信任的事情,不管這個人曾經多麼讓他信任,現在,都不行了。

過去越是信任,現在就越是不信任,越是憤怒,如果讓他知道高存福和蕭禿剌串通一氣,欺瞞他,舅父,你說他會作何感想?他會怎麼對待高存福和蕭禿剌?」

完顏雍的臉上已經忍不住的露出了快意的表情。

李石倒是頗為冷靜,稍微想了想,就覺得風險很大。

「固然可以扳倒高存福,但是以陛下的行事風格來看,也斷然不會把東京實權轉交給你啊,他會另外派人來的,那個時候,和高存福又有什麼兩樣呢?」

「當然有兩樣,換來的人能和高存福一樣對他忠心,對我百般限制、毫不鬆懈嗎?」

完顏雍難以按捺住心中怒氣,開口道:「高存福對我的限制,舅父你也看在眼裡,我被他逼得什麼都不敢做,什麼都不能做!

舅父,他在一天,我就要當一天的傻子!不殺了他,我永無翻身之日!所以必須要讓他死,還要讓他死的與我毫無關係。」

李石認真的思考了一番,覺得這件事情還真的如同完顏雍所說的,很有操作一下的價值。

完顏亮身邊沒幾個絕對可以信任的親信,高存福已經算是比較能幹的了,又忠心又能幹還能壓制完顏雍的人可不多見。

去了一個高存福,再來一個高存福的可能性極低,如果來的人不如高存福忠心、能幹,則完顏雍獲得相當程度上的自由是大機率事件。

衝著這份大機率,這也是一次有極大勝算的賭博。

很多事情不冒點險根本談不上有成功的可能,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冒點險呢?

一旦得到自由,完顏雍能辦的事情就太多太多了。

於是李石開始和完顏雍商議該怎麼操作這件事情,該如何打破高存福對完顏雍的監視好限制,把消息傳達給完顏亮。

當然,更關鍵的問題在於他必須要確保完顏亮派來的使者不會被高存福、蕭禿剌收買,否則這就是取禍之道。

「這件事情你就不要參與了,烏祿,把事情交給我,我和李蒲速越安排這件事情,你全程保持安靜,做你該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李石決定自己承擔起這件事情的風險。

但是完顏雍不認同。

「您是我的舅父,和我來往並不少,高存福對此一清二楚,說不定連皇帝都知道,您出面辦事,一旦事情泄露,難道我能逃過去嗎?此事還是要挑選更加合適的人去做。」

李石想了想,覺得完顏雍說的很有道理,便又看了看完顏雍,心懷感慨。

「烏祿,你可要想好,開弓沒有回頭箭,這件事情一旦辦不好,消息但凡有絲毫泄露,你和我都有很大的可能命喪黃泉。」

「富貴險中求,這點風險都不願意承擔,還有什麼是我能做的?舅父不要擔憂,我意已決,絕不退縮。」

完顏雍握住了李石的手。

李石深深嘆息,感慨著完顏雍的膽略和勇氣,遂決定放手一搏。

他決定通過李蒲速越了解高存福和蕭禿剌對皇帝使者的安排,然後從中發現可以和皇帝使者單獨交流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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