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澤虎做的可不是小生意。

他涉足的領域包括棉紡織業,造船業,礦業,水泥,甚至還有天然氣。

最大的木製鋼板輪船——大東洋號,就是此君的「大韓船舶公司」所承建。

未來,他還會涉足銀行業,他將是韓國第一家商業銀行的開辦者之一。

所以,一開口,捐贈的錢就以十萬計。

他說:「前期,俺會給趙先生的戰神小隊捐贈10萬日元。後續,俺看情況再慢慢追加。」

他說話的確很直,這明擺著告訴趙傳薪:乾得好就繼續給,乾得不好那就拜拜。

這些年,他捐贈的錢太多了。

可不是每分錢,都用到了實處。

時間久了,即便愛國,他也不願意拿錢打水漂。

10萬日元,那也不算少了。

日本人千金買馬骨,獎勵宋秉畯也就20萬。

在趙傳薪不想自掏腰包的情況下,這10萬就可以當成是前期的軍費了。

他樂呵呵的拉起了家常:「啊呀,真是太客氣太慷慨了。大韓有朴兄這種愛國人士,真是一大幸事,何愁不能奪回主權呢?朴兄,你都做什麼生意呀?」

朴澤虎掰掰樣樣的給他講述一遍。

趙傳薪忽然皺眉:「你還從事雲南地區的銅業啊?」

「是啊,俺也搞船運。美國佬在雲南發生富銅礦床,進行開採,俺也參與銅礦的貿易,同時也做船運,賺兩份錢。」

趙傳薪搖頭,看在朴澤虎給錢的份上,決定提醒他一下:「朴兄,今年你要注意,銅業最好在秋天之前停下,因為要出事了。」

朴澤虎一愣:「不會吧。此時,銅價在美國都漲上天了……」

趙傳薪心說:伱要是不聽話,到時候老子掙的黑心錢,可就有你一份了。

早在數年前,銅業大王弗里茨·海因策,成立了美利堅聯合銅業公司,02年股價就已經高達8千萬刀。

每年產銅高達4千萬噸。

但他有個死敵——水蟒銅業公司。

水蟒銅業公司的年產量達到了驚人的1.4億噸。

雙方明爭暗鬥多年,弗里茨·海因策始終被水蟒銅業公司壓一頭。

他相當不服氣。

隨後,雙方開始打官司爭奪一處礦權,弗里茨·海因策輸了,卻依然我行我素繼續在此處礦上開採。

他不把法院放在眼裡。

最後,弗里茨·海因策交了兩萬塊罰款,輕鬆得以脫身。

第一,這件事說明這時候美國的法院執行力很低下。

第二,這反映了美國弱肉強食、漠視法治的資本主義原始積累的特徵。

這位弗里茨·海因策兄弟,就是不久後經濟危機的導火索。

如果朴澤虎的銅業生意,占他生意總成的大頭,說不得未來要賠個底兒掉。

趙傳薪不願意透露任何關於那場危機的消息,只是再次警告說:「朴兄,都是自己人,趙某不會害你。安心搞運輸,其餘的過了今年再說。」

朴澤虎將信將疑。

但就像趙傳薪說的那樣,趙傳薪沒理由害朴澤虎。

「俺回去考慮考慮。」

縱橫生意場多年,他也不可能因為趙傳薪一句話就放棄某些利益。

趙傳薪又做了個小蔥拌豆腐,辣炒蜆子,這頓海邊簡陋的飯局,倒也讓朴澤虎吃的盡興。

他問:「趙先生也懂生意嗎?」

「略懂一二,在國內有點小買賣,大筆投資主要在美國進行。」

朴澤虎來了興致,吃飽喝足撂下筷子道:「俺認得大韓不少的有名望的商人,例如李商在,金玉均他們。這些都是愛國商人,為反日鬥爭捐錢捐物。如果趙先生能帶著戰神小隊有所斬獲,他們也會伸出援助之手。而且,趙先生做生意,咱們其實可以合作的。」

趙傳薪想了想,這些韓商聯合起來,倒真的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我倒是有點想法,但得等到明年。到時候我通知你們,咱們聯手去賺美國佬的錢。」

朴澤虎不知道趙傳薪的經濟實力,但想來他能在大清連連組建武裝部隊,說沒錢肯定是扯淡。

只要不是空手套白狼就好。

於是這頓飯吃的賓主儘快。

朴澤虎留下錢,趙傳薪送了一提海貨,一把馬牌擼子給朴澤虎防身用。

「朴兄,看你印堂發黑,這些蜆子扇貝的,拿回去煮了補補身子。這把槍是我花費重金購買回來的,珍藏好多年,每日對著它焚香禱告,念誦經文,已經通神,你拿去防身吧。」

朴澤虎:「……」

對海貨,朴澤虎禮貌的收下。

對馬牌擼子,他愛不釋手。

但卻不相信趙傳薪焚香禱告那些鬼話。

拱手道:「趙先生,後會有期。」

「朴兄慢走,注意保重自己。若有事尋我,街邊的這些流浪娃,隨便提溜一個,耳語幾句,話必然能帶到。」

這一點朴澤虎特服氣。

誰能想到把一群流浪的野孩子聚集起來,作為情報網呢?

……

長谷川好道,是個嚴謹而認真的人。

他喜歡鐘錶。

此時,他手裡掐著一塊手錶,這是天皇送他的貴重禮物,價值不菲,是繼懷表之後更小更精緻的計時器,由瑞士那邊人工打造,據說造這麼一塊表要一兩年的時間。

他喜歡聽手錶的細微的齒輪磨合聲,時間被一個個齒輪間,研磨成大小均等的顆粒。

細碎的聲音,會提醒他時光荏苒,事業要進行的更緊湊,也會讓他忘記被趙傳薪拿無名臭液侮辱的往事。

那味道,似乎永遠在喉舌間不消散,隱隱發臭。

伊藤博文敲門,在得到回應後推門而入。

「長谷川司令,李熙沒有出席禪讓儀式,我讓宦官做替身,完成了皇位交接。」

長谷川好道一愣,這玩的可太花了。

伊藤博文大概能猜到長谷川好道的心思,就說:「這其實是李完用他們的主意。」

長谷川好道恍然。

果然,想要治理大韓人,還得靠這些傢伙。

這件事,已經成了既定的事實。

長谷川好道說:「那個跑來我們這裡避難的朴齊純妾室,我們該怎麼處理?」

伊藤博文想了想說:「竊以為,該登報宣揚。」

長谷川好道皺眉:「如此,豈不是告訴大韓百姓,不要心繫日本人,否則就有生命危險?」

這讓伊藤博文覺得,長谷川司令果然不適合文職,不懂得人心。

他淡淡道:「登報,反而有積極作用。趙傳薪殺了朴齊純夫妻,抄了他們的家。此消息,會讓心繫我們日本帝國的大臣兔死狐悲,齊心協力對抗趙傳薪。我們在報紙上,只說戰神小隊為了錢財隨意殺人,卻不提朴齊純的身份。但是,我們同時將這件事私下裡告訴李完用等人……」

長谷川好道很佩服這些人玩弄陰謀詭計的手段。

他贊道:「一石二鳥,好計策。」

正說著,秘書帶著今日剛出的報紙,匆匆進來。

長谷川好道瞄了一眼報紙,臉色猛然變幻。

伊藤博文問:「長谷川司令,出了什麼事?」

長谷川好道先拿起報紙看了一遍,然後遞給伊藤博文:「我們不用登報了,趙傳薪此賊率先將故事杜撰好了,發表在《大韓每日申報》上。」

伊藤博文愣住,接了報紙讀了起來。

報紙稱:是日,戰神小隊與日軍於城巷激戰。趙傳薪路過一人家,家主自稱乃命官朴齊純。言說大韓與日本合邦乃大勢所趨,令趙傳薪識時務,放下武器投降。趙傳薪怒髮衝冠,發誓為守護大韓主權和領土,不吝流盡最後一滴血。仰天誦詩: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讀完,擊斃朴齊純。朴齊純之妻大罵趙傳薪和眾反日鬥爭侍衛隊和百姓,稱他們不得好死。趙傳薪復擊斃其妻……

我曹……

伊藤博文感覺頭皮發麻。

編故事,趙傳薪是真的懂。

他敢指天發誓,趙傳薪絕非那種捨己為人和大公無私的人,這首詩對他來說就是個笑話。

趙傳薪的險惡用心,他也能揣度一二,無非是想在大韓將水攪渾,哪裡有什麼為大韓百姓請命的高尚?

「八嘎,趙傳薪……」

長谷川好道見伊藤博文比當時自己吃了翔還要憤怒,勸說道:「伊藤統監,切勿動怒。趙傳薪者,跳梁之輩也。還是要在戰場上,以堂堂正正之師取得最後勝利。」

伊藤博文本來城府是很深的,但趙傳薪太能跳了,跳的他壓制不住內心的火氣。

他深吸一口氣:「長谷川司令,既如此,接下來就要看你的了。」

其實關於朴齊純的新聞,還只是第一步。

甚至,在梁啟鐸的案頭上,已然有了第二份新聞文章的梗概,只要有鼻涕娃來報信,他只要填充些細節,就能登報了。

都知道暴風雨即將來襲,問題是幾時傾盆。

……

濟物浦據統計共有168個島嶼,這些島嶼大小不一,星羅棋布散在周遭。

目前有人居住的島嶼,只有90多個。

一座島嶼上,

趙傳薪在海灘,帶著泥抹子手套,聚沙成塔,凝成一座石碑。

拿出精靈刻刀,在石碑上刻了幾個字:戰神島——光緒三十三年三月廿三。

字用的是搞怪的鵝卵石體,方能顯出與眾不同來。

比書法,趙傳薪在這個時代沒啥優勢。

那乾脆點,自黑吧:老子的字就這樣的別致,愛咋滴咋地。

許多年以後,在韓國「糙筆寫浮心」的一個年代裡,這種字體大行其道,他們稱之為——戰神體。

沙灘上,趙傳薪弄好石碑後,背著手踱步。

鮮于斌已經在島上跑完一圈,偵查了地形。

他氣喘吁吁的說:「先生,島上確定沒人,有淡水,就是地方太小了。有個地方有砂石,挺隱蔽的,我帶你去。」

此時的趙傳薪一襲長袍,衣袂飄飄,背起手來一派仙風道骨。

「前頭帶路。」

此處之所以隱蔽,是因為有有幾個綠瑩瑩的山包環繞,中央有個淺水潭,水潭周圍有不利於植物生長的沙礫灘涂,也有蒼翠的灌木叢,清蔭覆於水面,空氣里有濃郁的草木香氣。

算不得絕佳的居住場地,這裡濕氣會很重很重。

但作為臨時駐紮場地,已經足夠。

趙傳薪戴上泥抹子手套,伸出左手,口中念念有詞:「特洛斯達聖火洗禮,波塞冬浪濤熔鑄,我以戰神之名,召喚你們的神力——起!」

眼前出現了鮮于斌一輩子都難以忘懷的場面。

地上的沙礫席捲,被水沖刷的澄鮮的沙子,在空氣里融化,集合,擠壓,形成一堵堅固的牆。

趙傳薪所過之處,牆基成型,拔地而起。

鮮于斌顫抖著手指頭,觸碰到石牆上,沒感覺到燙手的灼燒,說明這不是以火熔鑄,這是——法術!

趙傳薪心說還挺好玩的。

這些平地而起的石牆,他可以任意把玩,改變其形狀。

想怎麼拿捏就怎麼拿捏。

這種雕琢,比起他的方寸之間雕刻手藝,更加粗糲,但也更加有趣。

在玉石、松石、南紅瑪瑙、象牙這些小件上雕琢,與一堵牆,一座房子,乃至一座大山上斧鑿那是截然不同的。

趙傳薪不但抹出了牆,還用更多的沙礫,化為線條,形成自然的陽刻浮雕。

拿出精靈刻刀精心修飾這些線條,起初是騎馬的將軍,從沒有馬鐙來看,這將軍所處的時代應當很久遠了。

馬蹄奔騰,披風獵獵,儘管沒有畫出風,但鮮于斌似乎聽見了耳畔呼嘯的風。

前面,依然是騎馬將軍,那馬奔騰的造型略微變化,馬背上將軍盔插稚翎,細腰扎背膀,雙肩抱攏,面似傅粉,寶劍眉合入天蒼插額入鬟,一雙俊目皂白分明,手持方天畫戟。

隨著趙傳薪向前移動,馬的姿勢姿態,馬背上將軍的樣貌各有不同。

最後,是一個同樣高大的男人,騎在駐足的高頭大馬上,同樣留有美髯,嘴裡卻叼著一根雪茄,步槍橫於馬背,神情不可一世。

一看就是現代人。

這不正是趙傳薪麼?

鮮于斌不懂藝術,但也大致明白了。

趙傳薪這是將古代的一代代戰神繪於牆上,比如項羽,比如霍去病,比如呂布,比如陳慶之,比如楊再興……

一眼望去,形同一代代戰神騎著快馬,穿越了時空,直至今日。

那他趙傳薪也是戰神,和他們同等地位。

果然,趙傳薪又刻了一排字: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他得意的後退兩步,負手看著牆頭,神色間躊躇滿志。

加上這句話後,這些浮雕便有了時空深邃的輪廓,具備了以世紀丈量的豪邁。

後世的棒子,想不知道他戰神趙傳薪都不行。

戰神島,想來在未來會成為一處著名的景點吧。

趙傳薪問鮮于斌:「你看看,這一排戰神,到了最後有何不同?」

鮮于斌撓撓頭:「前面威風凜凜,最後的看著,嗯,有點玩世不恭。」

「對遼,他們都在逞英雄,而最後那位戰神,卻已臻化境,用不著在人前裝逼,戰神之名就不脛而走。這,就是境界。」

鮮于斌:「……」

接下來,趙傳薪沒有再起牆,而是豎起一根根石柱。

鮮于斌好奇問:「先生,不蓋牆了嗎?」

「那一面牆,只是我為了弄那個浮雕才建的。剩下的,立幾根柱子,隨便搭個草棚能避雨就行了。」

這還不叫裝逼啊?

感情費那麼大的勁,就是圖個留名於世。

趙傳薪立起柱子,剩餘的架子,就要等戰神小隊的人,回來自己伐樹搭建了。

大致的弄好了以後,趙傳薪環顧四周,見那些山包著實矮小了些。

就爬上了光禿禿的一座小山包,用泥抹子手套改造,層層疊疊拔高。

半月狀的山頭,朝外的一面看起來就是個山包,只不過更高了。

朝內的一面,壘出一排排階梯,最上面有個隱蔽的瞭望口,可以觀察遠處海面,警惕隨時可能出現的日軍艦隊什麼的。

趙傳薪觀察了一下,發現那瞭望口,還是有些顯眼。

就對鮮于斌喊道:「去挖一棵小樹過來。」

鮮于斌去挖來一棵木槿,扛著登上了山頭。

趙傳薪將木槿移到山頭外,擋住了瞭望口,讓鮮于斌扶好了,自己跑回來向外看。

「不行,往旁邊挪挪,阻擋視線了。」

幾經調整,終於找到了安排木槿的合適位置。

問題又來了。

這山包全是砂石,偶爾有石縫裡鑽出一株頑強的野草,可顯然挪過來的木槿未必具有那種生機和強韌。

要是挪過來就死了,未免過於扎眼。

趙傳薪想了想:「要不澆點水?」

鮮于斌搖頭:「人挪活樹挪死,先生,澆水是沒用的,除非這裡有肥土才行。」

「咦,等等,我記得你說過,在漢城大飯店的周圍,古怪的長滿了茂盛的野草,是不是?」

「額,是這樣的。」

「先把樹根埋上。」

等埋好了樹根,趙傳薪告訴鮮于斌:「退後,小心被誤傷。」

鮮于斌嚇了一跳,不知道他要幹啥,趕忙往後撤。

趙傳薪拿出舊神的夜壺,抖腕點三點。

一股清涼的、陽光下呈琥珀色的、看著很誘人的液體灑出,澆在了樹根的砂石上。

這液體,比水滲透的速度要慢些,緩緩填補砂石的縫隙。

只是,一股子惡臭瞬間瀰漫開。

鮮于斌:「嘔……」

趙傳薪二話不說,轉頭就跑。

雖然跑的很遠,但海風依然隱約的將臭味順了過來。

趙傳薪這才放開呼吸,看著吐了一波的鮮于斌道:「不是讓你躲遠些嗎?」

鮮于斌擦擦嘴:「以為距離夠了,沒料到原來是這種誤傷。」

趙傳薪笑著拍拍他的肩膀:「這種味道消散的很快,應該用不多久就聞不到了。」

舊神的夜壺中的液體,咋一出壺的時候,那是真的臭。

但是到了傍晚時分,味道就像泡了十幾輪的茶水,已經非常的寡淡了。

趙傳薪說:「鹹魚斌,你上去看看,那樹活沒活?」

鮮于斌滿臉為難,他可不願意再吐一回。

趙傳薪見狀,就說:「我還要做飯,咱們須得分工合作。難道你不吃晚飯了嗎?」

吃飯,就是鮮于斌的七寸。

(本章完)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書都經過挑選和審覈。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