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升烈興沖沖的上岸。

「趙先生。」

一片打招呼聲。

從這些人的臉上,朴澤虎和李相卨看到了絕對的信任和恭謹。

一人力戰數百日軍,慶運宮外刺殺伊藤博文。

戰神之名,響徹半島。

趙傳薪背起手,微笑著點頭。

朴升烈說:「趙先生,我們已經找好了根據地,接下來夠日本人喝一壺的。」

「嗯,我有幾點忠告給你。」

朴升烈狗腿子一般的謙卑:「趙先生請說。」

「你們要成為一支有信念有理想的隊伍,而不是一味的靠財帛利益捆綁人心;爭取一切可爭取的人心,包括販夫走卒,包括種地農夫,包括那些旗商。做好情報工作。我希望你們能堅持到大韓獨立的那天。」

朴升烈正色道:「趙先生請放心,升烈一定做到。」

朴澤虎在旁邊插話:「趙先生,俺們這些商賈,也定不會袖手旁觀,讓這些戰士吃苦挨餓。」

「這也是我要說的第二點。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從伱開始,必須做到清正廉明。這些愛國商人的錢,你不能貪墨半分,必須落到實處,用來抵抗日本人。」

吞了朴澤虎十萬塊日元的趙傳薪,一點不臉紅的對朴升烈說出了這番話。

而朴澤虎還在旁邊聽的滿臉欽佩。

看看,高風亮節,兩袖清風,說的就是趙傳薪。

朴升烈鄭重向朴澤虎保證:「升烈必定不負諸君所望。」

朴澤虎:「俺相信你。」

趙傳薪:「……」

他忽然有點無話可說了:「好了,解散。」

朴升烈趕忙問:「趙先生,你是不是要離開了?」

「是啊,這裡的事情都辦完了。」

「趙先生,我覺得你回去的時候,帶一隊人馬回去吧。一方面保護你的安全,另外以後也可以加強間島區域的背水軍和戰神小隊的聯繫。我們在兩面夾擊日本人。」

趙傳薪很認真的考慮了一下。

好像是可行的。

雙方加緊聯絡,日後說不定能給日本人來一下狠的。

「可以!」

朴升烈其實擔心趙傳薪這一走便銷聲匿跡,從此和戰神小隊再無聯繫。

現在趙傳薪就是戰神小隊的精神支柱。

他是全隊人的偶像。

至於保護趙傳薪,那不過是託辭。

還不一定誰保護誰呢。

朴升烈笑道:「那太好了,隊伍已經整裝待發,就在戰神1號島上了。」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趙傳薪看著滿臉不舍的一群鼻涕娃。

他想了想,避開眾人,將鮮于斌拉到一旁。

「島上不是有些從日本人那順來的橡木桶嗎?我給你們留一些臭液,省著點用。用不完的,明年澆灌田裡。」

鮮于斌眼睛一亮:「多謝先生。」

他是知道這些臭液,到底有多厲害的。看那些長勢驚人的麥苗就知道了。

這是被趙先生賜福過的液體……

趙傳薪又從秘境中拿出一袋錢交給鮮于斌:「這些錢,給你保管,是你們戰神情報員的活動經費。偶爾改善改善伙食,發發獎金什麼的。具體怎麼做,我估摸著你也學到了一二,就不用我再多費口舌了。」

鮮于斌眼圈紅了,賭咒發誓道:「先生,瞧著吧,等我們長大了就去追隨你。不管你要殺日本人還是俄國人,只要你一聲令下,我們就衝鋒陷陣。」

趙傳薪愕然。

他倒是沒想過那麼多。

只是覺得培養一隻鼻涕娃的情報隊伍,對戰神小隊是有好處的。

這群娃子令日本人防不勝防,關鍵時候能起大作用。

他敷衍道:「行,那你們就努力吧。」

心說等你們長大,還不知道猴年馬月。

……

除去趙傳薪所在的地方外,時間照樣川流不息。

比如在美國紐約州,威斯特徹斯特郡,北塔里敦鎮。

伊森莊園,

班傑明·戈德伯格和馬庫斯·恩克魯瑪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

在弗萊迪·帕特維看來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

畢竟兩個人一個痴狂,一個呆傻。

儘管他們地位差距很大。

班傑明·戈德伯格會不厭繁瑣的幫馬庫斯·恩克魯瑪修剪花圃,運送斷枝殘葉。會幫大個子搬運小一些的食材和酒水。

他很有想像力,但動手能力不強,所以指揮馬庫斯·恩克魯瑪將灌木修建成了一座房子,一朵蘑菇,一隻鳥等形狀,成了伊森莊園內奇特的精緻。

作為回報,馬庫斯·恩克魯瑪會坐在台階上,靜靜地有耐心的聽班傑明·戈德伯格講述他那些天馬行空的想像。

往大了是千山萬水乃至深邃星空,往小了可能是地上一隻蟲子身體的具體構造,像哪些工業機器的零部件等等。

弗萊迪·怕維特認為這對兩個可憐的孩子都有好處。

他雖然是英國人,但卻沒有英國佬的傲慢。

而且,最近他有許多煩心事亟待解決,沒空管他們的事。

比如,現在他正在給約翰·摩西·白朗寧打電話。

現在的電話信號經常難以為繼,干擾很強烈。

打了三次,這電話才算正經接通。

弗萊迪·怕維特有禮貌的說:「白朗寧先生,還是我,伊森莊園的管家弗萊迪·怕維特。」

「哦!」

電話那頭,傳來極力壓制不耐煩的禮貌應答。

弗萊迪·怕維特不以為意:「白朗寧先生,您考慮的怎麼樣?」

約翰·摩西·白朗寧說:「你的主人的想法,不單單是將重機槍凝縮手槍大小那麼簡單。零件精密、複雜,意味著可靠性差。同時還有散熱問題,你見過加水冷系統的手槍嗎?呵,你的主人太能異想天開了。」

弗萊迪·怕維特能想像到,電話那頭面容清癯、身體枯瘦的老頭子揶揄的臉色。

同時,他聽到白朗寧說「異想天開」,莫名的又想到了院子裡那個和傻大個說話的孩子。

弗萊迪·怕維特透過擦拭的明亮的窗子,看到了院子內坐著比比劃劃形容他幻想內容的孩子,說:「白朗寧先生,我的主人是很聰明的,他是個神奇的人,我想……」

白朗寧終於不耐煩到打斷他的話:「你們想生產武器,卻連哪怕一個小作坊都沒有,不覺得可笑嗎?」

弗萊迪·怕維特趕忙說:「我們如今已經有了個小作坊……哦不,是一個擁有先進設備的工廠。因為我收購了一家生產獵槍的公司,經過改造後,隨時都可以生產武器。」

約翰·摩西·白朗寧說:「怕維特先生,我佩服你的鍥而不捨精神。但是,我認為你還是勸勸你的主人,他,真的不懂武器,千萬不要犯外行指導內行的錯誤。就這樣吧……」

好不容易連通的電話,就這樣被約翰·摩西·白朗寧給掛斷了。

話筒里再無聲息,弗萊迪·怕維特卻還是將話筒舉在手中,半晌才嘆息著掛斷電話。

可是,馬上電話鈴聲響起。

弗萊迪·怕維特心下一喜,看來對方回心轉意了。

於是趕忙接起電話。

電話那頭:「你好,是怕維特先生麼?」

這不是約翰·摩西·白朗寧的聲音。

「你好,我是弗萊迪·怕維特。」

「怕維特先生,我是傑西·利弗莫爾。請問,趙先生回來了嗎?」

那個被喻為「股市瘋子」的傑西·利弗莫爾?

「你好,利弗莫爾先生。家主還沒回來,不過想來快了。等他一回來,我就讓他給你打去電話。」

「好的。怕維特先生,如果你能聯繫上他,請轉告給他,就說我們需要提前布局,不能臨時操作,還請他儘快趕回美國。」

掛斷電話,弗萊迪·怕維特楞怔半晌,才嘆息一聲,發越洋電報去了。

……

間島。

在距離背水軍五里開外的山澗磽塉,愈發沉默寡言的劉永和蹲在溪水旁洗手。

那溪水很淺薄,要用手指頭尖划水,不然就會帶起水底的腐葉,將水攪渾。

葛雲鵬站在劉永和背後說:「營長,間島的韓民帶來消息,說日軍已經越境,他們這次有些瘋狂了。」

劉永和甩了甩手,起身淡淡道:「知道了,去通知弟兄們,準備迎敵。」

同時收到消息的還有陳昭常和吳祿貞。

陳昭常直跺腳:「哎,事情怎麼就鬧到這般地步,那金武志真是廢物,還不曾聯繫上趙傳薪嗎?」

吳祿貞正在思考對策,聞言搖搖頭:「金武志到了漢城,沒找到趙傳薪,聽說那邊有些亂子,百姓遊街示威,先殺死了韓國賣國賊李完用。後來有人刺殺了伊藤博文,所以長谷川好道才會震怒,讓齋藤季治郎帶兵越境,以剿匪的名義攻打背水軍。

不過,金武志找到了那個叫李秀吉的人。

這才知道,原來是李秀吉帶著一個叫安多默的人刺殺了伊藤博文,只是為了掩人耳目,把這件事安在了趙傳薪頭上。

安多默,以前沒聽過,我覺得應當是個化名。

多默,聽著倒像是英文Thomas的音譯。」

陳昭常唉聲嘆氣,抱怨道:「太能胡鬧,太能折騰了。現在日軍越境,亂子大了,如何是好?」

吳祿貞起身,握緊了拳頭,太陽穴鼓跳著:「我帶兵以保境安民的名義,將日本人擋回去。」

陳昭常聞言嚇了一跳,直接攔在吳祿貞面前:「不可,如此一來,無異於明著和日本人鬧翻,我們擔不起這個後果。你稍等片刻,我去向京城請示,請太后和慶王爺他們定奪。」

「那陳大人你動作快些,今天晚上之前,日軍就能趕到背水軍的大營。」

當陳昭常走了,吳祿貞也第一時間去給徐世昌致電。

很快,吳祿貞就收到了徐世昌的回電:日本人皆鷹瞬虎視,狙詐狼貪,苟無我軍阻攔,今後必得寸進尺,亦豈其然?惟小心行事,旁觀震懾,不使其竭全力焉已耳。

吳祿貞得到消息,凝眉駐足良久,長嘆一聲。

連徐世昌都不敢直接和日本人發生衝突,京城的那位佛爺可想而知。

果不其然。

陳昭常收到消息,回來說:「太后和一眾王爺具言,此事從長計議,唯有消弭日本人的怒火為先,與日本人協商在後,能兵不血刃最好,萬萬不可開此戰端。最好將罪魁禍首趙傳薪交出去,或者只能犧牲背水軍,讓他們平息日本人怒火了。」

吳祿貞覺得胸口一陣陣的憋悶。

人家都打進家門了,卻還要當縮頭烏龜。

這麼多年的兵,豈非白練了?

就算是趙傳薪惹的禍,可究根結底,趙傳薪所做的一切,對大清還不是有好處的?韓國若是亂起來,日本人才會無暇他顧。

而慈禧和慶王爺他們這麼干,豈不是寒了天下愛國仁人志士的心?

於是,心裡愈發的堅定了反清的心思。

這個大清,真是從上到下爛透了。

他說:「徐總督的意思,就算不直接和日軍開戰,也要帶兵去旁邊觀戰,讓日軍不敢盡全力攻打。」

陳昭常猶豫道:「可是,太后他們……」

「此時已然迫在眉睫,容不得你我猶豫。我答應你,不會直接如日本人交火,但是決不能讓他們輕鬆得逞。」

吳祿貞說的斬釘截鐵。

然後喊人來:「舉兵點將,全副武裝,即刻開拔!」

齋藤季治郎這段時間也沒閒著。

筱田治策為情所困,終日萎靡,已經半廢了。

這對齋藤季治郎的事業打擊很大,相當於失去了左膀右臂。

他去勸說了兩回,但是也沒能將筱田治策給說清醒。

於是恨鐵不成鋼,不再管他,已經開始考慮向上頭再要一個人過來輔佐他的工作。

但是,一封來自於韓國統監府的急電,讓他帶兵越境剿匪,刻不容緩。

齋藤季治郎當即抖擻精神。

他不怕打仗,日本人做事都是從陰謀開始,以戰爭結束。

述諸武力,得寸進尺,唯此而已。

現在有了剿滅趙傳薪為首的匪徒暴徒為藉口,那再好不過了。

如此清廷想必不敢與日軍開戰。

齋藤季治郎也是擂鼓聚將,整頓隊伍開拔。

……

趙傳薪一行人乘坐著朴澤虎大成商會的貨船,一路西行,進入黃海。

此時,別的海面應刮的是南風,可黃海卻正好相反刮北風。

李相卨憑欄遠眺,微微上翹的短髭被風吹的歪斜。

他看見上空盤旋大量海鳥,說明距離陸地不遠矣。

如同文人騷客那般輕輕拍打船舷:「哎,此去長路迢迢,不知生多少波折。」

趙傳薪正在甲板上,指揮一群戰神小隊成員早間訓練。

因為受到黃海是風海流性質的潮汐,海面波瀾很小,所以甲板的起伏很穩定。

一群戰神小隊成員趴在甲板上做著伏地挺身,趙傳薪拎著一根荊條從尾到頭監督。

走到李相卨身邊的時候,聽見了他的話,趙傳薪笑嘻嘻的說:「別怕,我送你一把鏡面匣子。等你到了萬國和平會議,如果那些人冷眼旁觀,你直接掏槍干他娘的。我給你多配兩個彈夾,一個彈夾十發子彈,足夠你把幾個列強的政要射殺當場。」

李相卨聽的汗毛倒豎。

果然好戰分子。

「萬國和平會議本就是恤小制暴,興滅繼絕的會議,我又豈可行此殘暴之舉?那以後誰還會來救大韓?」

趙傳薪撇撇嘴:「萬國和平會議,不過是強者大者假此為聲號召天下,益張其權利而已。你還真把它當回事了?我也就是懶得去參和,不然有這些傻逼好看的。你要是突突幾個人,說不定他們怕了,還能對大韓高看一眼。」

對列強來說,什麼是和平?

和平就是他們的平和的去進行殖民統治,侵犯他國權益,而避免戰爭,平息列強之間的利益爭奪而已。

和平會議不是給弱者準備的,是強者瓜分利益的天平而已。

虧得李熙和李相卨這些人傻乎乎的就信了他們的嘴炮。

李相卨不願意繼續爭論這件事。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趙傳薪也不再搭理他,轉身看向了趴地上的寧安。

這小子也跟來了。

趙傳薪一荊條抽在他的背上:「你他媽這是在做伏地挺身嗎?不知道的看你上半身不動,下半身起伏,還以為你日甲板呢!」

旁邊的大頭兵發出嘲弄而歡快的笑聲。這小子細皮嫩肉,長得花枝招展,進入隊伍後,立刻招來了群嘲,還有一些葷素不忌的隊員摸摸搜搜的。寧安反抗,已經挨過兩次揍了。

趙傳薪也不管,隨他們去,連這點羞辱都忍不了,何談上戰場?

不能說寧安身體不健康,但是他距離強健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小胳膊小腿的,做了幾下後就手腳酸軟了。

尤其是在胸大肌和三角肌之間的間溝處,寧安只覺得那裡酸疼的厲害,扯著胳膊都沒力氣了。

他漲紅了臉,羞恥心作祟,覺得天空都是黑色的。

趙傳薪拿荊條指了指他的肩膀:「不要前聳,也不要收縮,保證持平狀態起伏。對,就是這樣,再做一個。嗯,可以的,不錯,再來一個試試。行,再來一個……」

李相卨冷眼旁觀,他沒見過這樣訓練士兵的,覺得趙傳薪是在做無用功。

只是那個長得秀美的大頭兵,竟然在趙傳薪的指點下,又做了好幾個,最後才趴在甲板上起不來,也感到驚奇。

這樣督促,竟然能給人續力?

趙傳薪背過手:「好了,這一組先歇歇,兩分鐘後再做一組。」

有個戰神小隊成員問:「趙先生,你能做幾個?」

趙傳薪能做幾個?

他有些愣神。

沒怎麼做過啊……

他對自己的力量極有信心,可對耐力麼,就有些發虛了。

但是架子不能倒,趙傳薪仰頭向天:「我?呵呵,我已經脫離了普通的伏地挺身範圍,我做伏地挺身都是花式的,是你們要練許多年也未必能達到的高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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