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里的生活已經把這個素日養尊處優的貴夫人給折磨得幾乎崩潰,她一開始還指望著王家能夠派人來接她出去。

她好歹也是個五品的誥命,按理來說,怎麼也不該說帶進牢里就帶進牢里,可是越是等,她的心也就越是涼。

王家始終都沒有來人。

這麼多天,王大夫人也逐漸的想明白了,是啊,她現在怎麼可能會有脫身的機會?公公是那樣謹慎的人,婆婆也最會審時度勢。

現在她一聽,也就更明白了。

是了,如果丈夫真的招認了的話,那王家連丈夫都會捨棄,畢竟他們還有王家一大家子的人要顧,他們不會為了王大老爺一個人就把王家搭上的。

既然連丈夫他們都不會管,那自己,他們就更不會管了。

王大夫人心慌意亂,整個人都嚇得不停發抖,縮在角落裡一時只覺得天崩地裂。

她若是死了,她女兒怎麼辦?她以後還得想法子替女兒找一門好的親事,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女兒真的就這麼廢了,還有兒子,她的兒子還算成器,讀書也是好的,在王家的年輕一輩里總算是還不錯。

她若是完了,她的兒女們也全都完了!

王大夫人痛的心裡如同翻江倒海,一時一刻都忍不住了,等到獄卒終於走到自己跟前,便扒著欄杆急忙揚聲喊起來:「我要見殿下!我要見殿下和周侍郎!」

周侍郎來家裡查過案,她是知道的,這一次胡家的案子是周侍郎跟楚庭川一道負責審理。

獄卒沒理會她,懶洋洋瞥了她一眼就走了。

王大夫人心裡於是就更加認定丈夫肯定已經招認了,心裡急的如同螞蟻在爬。

如果全部被丈夫把事情都說完了,那她根本沒什麼用處了,連個戴罪立功的只能機會都撈不著,王大夫人嚇得要命,全然快要崩潰了,嘶啞著聲音尖銳的哭喊起來:「救命啊,救命啊!我有話要跟殿下和侍郎大人說!」

她已經快要絕望了。

好在這一次那些獄卒們沒有再不把她當回事,冷冷的讓她等著,過了半個時辰左右,終於有人來把她帶著往前面去了。

王大夫人心裡亂紛紛的,一時怕一時怒一時又驚恐,嘴唇泛白,等到進了刑部大堂,更是整個人都沒了什麼精神。

她一個誥命夫人走到這一步,已經是跌落到底,再也沒有任何的體面可言了。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寄希望於罪名定的輕一些,好歹到時候娘家還會顧念她,婆家為了孩子們,也總得替她想個法子。

想到這裡,她定了定神,終於稍微平靜了一些。

而此時眾人都已經等著她許久了。

周侍郎挑了挑眉,大聲呵斥了一聲:「殿下在此,堂下犯人還不下跪?!」

王大夫人心裡頓時就是一驚,被下意識的嚇了一跳,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便徑直跪下了。

周侍郎眉眼冷肅,再沒有平時半點的和顏悅色,老神在在的翻了一會兒卷宗,就將一沓紙扔在了堂下的王大夫人面前,厲聲質問:「王大夫人,你睜大眼睛看看清楚,看看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王大夫人咽了咽口水,被這叫喊聲嚇得膽戰心驚,手抖了好一陣,才終於艱難的撿起了地上的紙張,只看了一眼,她就忍不住閉了閉眼睛,有些絕望。

他們果然什麼都查出來了。

她聲音裡帶著些哽咽,好一會兒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低聲道:「這......這是我給那些人的銀票和賣身契。」

周侍郎冷笑了一聲,緊跟著又追問:「你給哪些人的,說清楚些。」

王大夫人已經沒有了半點要撒謊的意願,她疲倦又壓抑的說:「是我要給那些替我刺殺胡嘉的人的,我以三千兩銀票和賣身契當做報償,讓那些人去行刺胡嘉,殺掉他。」

堂中靜默了一瞬。

應長史緊跟著問:「你為何要刺殺胡嘉?!」

王大夫人睜開眼睛,卻看不清楚楚庭川的表情,心中苦澀的垂下頭,認命的說:「因為我怕胡嘉真的把當年的事情全都捅出來,到時候我的丈夫要遭殃。」

似乎是什麼壓在心頭的東西忽然挪開了,王大夫人心裡鬆了口氣,她總算是把要說的都說出來了。

這個秘密她已經隱藏了太久。

應長史哼了一聲,又問:「當年的什麼事?」

這是在明知故問,王大夫人心裡知道,很是苦澀的抿了抿唇,沉聲說:「當年王順為了找到我丈夫替他善後,曾經送了十三萬兩銀子給我丈夫,還有當年胡家的一大塊地,我丈夫為此多次替他說話,所以他的岳父才能順利接了胡家的皇商之位,還有被調換出來的那批苧麻,也是我丈夫出面替他處置的。」

周侍郎握住了拳頭。

果然如此。

他就說王大老爺絕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麼無辜。

現在果然詐出來了。

應長史也心中喜悅,見邊上的書吏朝自己點頭,便心中有數,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

楚庭川終於開口:「當年你們可有書信往來?」

這麼大筆的銀兩送出去,王順給自家總要謀好處的,這麼多年肯定少不了書信聯繫,肯定是有跟這件事相關的書信可以用來當做證物。

王大夫人顫抖著聲音點了點頭,她現在已經不能正常思考了,在牢里呆了這麼幾天,牢里的一切都在折磨考驗她的承受能力和心志,她已經腦子裡混亂一片,完全無法想事,心裡只記得一件事,快些說完這些,快些把這件事了結,她就或許能暫時從這裡頭脫身了。

她真正參與的說起來只有對胡嘉的刺殺。

可她並沒有得手。

就算是要付出代價,這個代價想必不會很大。

王大夫人已經完全沒有遮掩的心思了,有什麼便說什麼。

周侍郎便有些佩服。

他總算知道楚庭川為什麼非得晾著王大夫人這麼多天了,原來他早就已經想到了一切,是故意在等著王大夫人自己在猜測當中崩潰。

然後楚庭川安排的那些人的話,恰好就成了壓垮王大夫人的最後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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