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無可能!西伯侯批言,我兒乃長壽之人,壽八十二而封正神!乃是順天應命的氣數之子,又怎麼會早夭?」十娘聞言斷然辯駁,眸子裡透露著一抹不容置疑的堅定,那眼底深處,聲嘶力竭的掙扎,令人心中不由得一顫。

背後的寶劍嗡鳴,鋒銳之氣割裂虛空,藍采和不由得眼皮一跳,一步邁出退了出去:

「莫要激動,隨我來吧!究竟是不是你兒子,你一眼便可知道。只是,不管是不是你兒子,那寧古塔你都要隨我走一遭。」

「走!」十娘只是堅定的道了句。

二人腳步邁出,一路徑直穿過層層小巷,來到了一個硃紅色的大門前。

院牆內,一排大樹沖霄而起,枝繁葉茂的擋住了外面喧囂。弄堂之中,絲竹之聲悠悠響起,猶如是那高山流水,令人心神不由得受到滌盪。

「便是這裡?」十娘看向藍采和。

「叫門吧」藍采和道了句。

十娘聞言一步走上前,抬起手腕便要敲打,只是動作卻又忽然頓住,身軀開始輕微的顫抖,眼眶又忍不住的紅了。

「他的日子過得應該不錯,沒有遭受太大的罪!」十娘忍不住道了句。

藍采和沒有回話,只是搖了搖頭:「進門一看便知。」

十娘聞言不語,高懸的手腕放下,然後面帶擔憂的轉身看向藍采和:「道長,你說他會不會恨我?」

「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十歲之前的日子,似乎不太好過!」藍采和嘆息一聲。

十娘聞言眼淚又滴落下來

瞧著站在大門前猶猶豫豫的十娘,藍采和一步上前,猛然一掌拍了下去,大門上落下無數塵土:

『砰』

『砰』

『砰』

「虞七,你快出來!老道士我又來了!」藍采和聲音具備一股奇異的穿透力,聲音雖然不大,但卻穿透整個庭院。

絲竹之聲停止,庭院內的虞七放下了豎笛,不由得罵了句:「大煞風景。」

現在他閒著無事,弄了一隻玉笛,用來陶冶情操。

可惜,一首高山流水尚未唱完,便被人打斷。

「去開門吧」虞七對著站在角落裡的僕役道。

僕役聞言退出,來到大門前,打開了硃紅色大門:「道長,我家老爺請您進去。」

「走吧」藍采和看了十娘一眼,率先邁步走入大門內。

十娘木木呆呆的跟在後面,腳下門檻太高,竟是不由得一絆,然後差點跌倒在地。

虧得其乃是絕世劍仙,剎那間身輕如燕,方才沒有趴在地上。

「你呀,事到臨頭反倒是畏懼了!想你堂堂武勝關副總兵,千軍萬馬也不曾皺一下眉頭,怎麼這小小門檻,卻將你絆倒了!」藍采和不由得轉身,搖了搖頭。

十娘聞言抬起頭,憂心忡忡的道:「你說,他會不會恨我?」

「我就怕他不恨你」藍采和道了句,然後繼續向庭院走去。

虞七坐在樹下擺弄著豎笛,手中持著一把匕首,在玉石上輕輕的勾勒。

一陣腳步聲響,就見面色平淡的藍采和,領著一個臉上滿是淚痕的婦人,緩緩走了進來。

婦人衣衫普通,乃是尋常粗布麻衣,細嫩的臉上滿是憂傷、悲哀,以及那道不盡的痛苦之色,掙扎中的忐忑。

「這是怎麼回事?」虞七看著那婦人,不由得一愣。

「藍采和,你莫非將人家搞大了肚子,卻又不想負責?然後人家賴上你了?」虞七打趣了一句。

看著那婦人細嫩的面孔,便知道對方是養尊處優之輩,絕非尋常之人。

那婦人一雙複雜到極點的眸子,此時正直勾勾的盯著他,千言萬語、欲語還休,他實在是想不到,人的眼睛為何能表達出這般多的情緒。

那目光不知為何,叫虞七忽然周身發麻,有點發毛,恨不能拔腿立即跑掉。

剎那之中,電光火石之間,那已經遺忘的記憶,在其腦海中浮現。

虞七的動作不由得一愣,看著婦人的那張面孔,那已經被埋在角落裡的記憶,又一次開始緩緩復甦。

他兩世為人,具備宿慧,再加上紫薇星光伐毛,下生能走,十日能言。

他在胎中,便知曉外面的世界,知曉那是一個充滿了恢弘浩蕩的世界。

他本來想著,早點展現出自己的天賦,然後早早受到栽培,早日接觸那恢弘浩蕩的世界,可是……

塵封的記憶,在不斷復甦,剎那間化作驚濤駭浪,席捲其腦海。

虞七手掌攥著玉蕭,然後目光平靜的低下頭,撫摸著尚未雕刻完的龍形圖案,眸子裡一抹波動划過。

這前十年,他恨意滔天,在這艱苦的世道,不斷的掙扎沉浮,在亂世中苦苦求生,每日裡都看著身邊的人逐漸死去。

只是,他身具傲骨,即便是寧肯自掛東南枝,也絕不會在返回那個令他心寒徹底的家。

「你這小崽子,會不會說話!」藍采和聞言頓時老臉拉了下來,整個一張驢臉:「小子,現在不積口德,日後有你後悔的那天。」

然後,小院內氣氛陷入了沉默,虞七低下頭繼續用匕首雕刻著玉蕭,不再理會藍采和與十娘。

「這位小哥,你的手腕上,是不是有七顆北斗形狀的痣!」十娘聲音哽咽,身軀輕輕哆嗦,一雙眸子死死的盯著他。

虞七聞言抬起頭看向那夫人,目光依舊如十七年前一樣慈愛,只是……

他早就不在是當年的那個虞七了!

苦日子既然已經度過,那一切早就無所謂了。

「不知這位夫人是?」虞七面色平靜的看著那婦人,目光里滿是平靜。

「此乃武勝關副總兵,武勝關第一夫人:十娘!」藍采和介紹了一聲。

「寒門簡陋,夫人降臨,令小院蓬蓽生輝!」虞七淡淡的道了句:「上茶。」

瞧著那熟悉的面孔,十娘的眼中滿是喜悅,這張面孔她太熟悉了,依稀間似乎在那面孔中看到了自己。

他,就是自己的兒子!

世上絕不會有兩個如此相似的人。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手腕上是不是有七顆痣」十娘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他。

「那個手腕?」虞七靜靜的看著十娘。

「左手」十娘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他。

虞七聞言慢慢伸出手掌,緩緩擼起袖子,眸子內一抹神光波動,手臂晶瑩如玉,不見半分瑕疵,更不見任何黑點。

十娘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那空蕩蕩的手臂,然後再看看那熟悉的面孔,這張面孔她太熟悉了!

與她有六分相似。

「不可能,怎麼會沒有?」十娘如遭雷擊,不敢置信的看著那細膩白嫩的肌膚,猛然一步邁出,攥住那手臂,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口中不斷喃呢:「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怎麼會沒有?怎麼會沒有?」

「莫非是我記錯了?」十娘鬆開虞七手臂,然後猛然伸出手,攥住了其右手,撩開了其袖子。

依舊是那般晶瑩,潔白如玉沒有絲毫瑕疵。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十娘如遭雷擊,身軀一軟癱坐在地,眸子裡滿是失神。

「怎麼會沒有?怎麼會沒有?」聲音里滿是不敢置信,整個人就此萎靡了下去,猶若是遭受了重創。

「夫人何故如此無禮?」虞七慢慢收回手臂,放下了袖子:「藍采和,你有點過分,怎麼什麼人都往我的府中帶?」

藍采和沒有回應虞七的話,只是面色詫異的看著場中,似乎遇見了什麼難解的題目一般,皺眉沉思。

「你莫非已經脫胎換骨了!」藍采和目光如電,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虞七。

脫胎換骨!

這四個詞一出,剎那間十娘猶若是遭受雷擊,猛然抬起頭看向虞七。

虞七聞言閉口不言,嘴唇緊緊的閉合。

脫胎換骨,四十八顆牙齒,是騙不了人的。

「為什麼不說話?」藍采和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虞七。

「荒謬!」虞七轉過身,猛然拂袖,腳步邁出便要轉身離去:「你這道人瘋瘋癲癲,日後我陶家不歡迎你,你還是自哪裡來回哪裡去吧。」

「你為何不說話?」藍采和一步邁出,擋住了虞七身前,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虞七雙眼。

虞七靜靜的看著藍采和,場中氣氛此時陷入了凝滯,許久後才見虞七緩緩開口,露出了細密潔白,整齊的牙齒:「脫胎換骨又能如何?」

「好高的武道資質,遍數我大商,見神武者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各地總兵、九州內還是能找到不少。可是脫胎換骨洗髓伐毛完畢的,卻唯有當朝三公、天子,以及四大武王!」藍采和目光里滿是凝重。

可四大武王是何等年紀?

眼前少年是何等年紀?

脫胎換骨,可借壽二百,重返青春。

「洗髓伐毛?果然是洗髓伐毛!」十娘此時猛然自地上爬起來,一把撲了過來:「你就是我兒子!你就是我兒子!」

「這位夫人莫不是弄錯了?你乃是堂堂武勝關總兵,我不過一個尋常草民,整日裡飢一頓飽一頓的,咱們豈能有所瓜葛?」虞七詫異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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