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門不當,戶不對,懸殊家世的悲劇

一段時間之後。

「所以……」

「今年二月底的時候,這邊發生了一場區域性鯨魔潮,而路過的赤元安恰巧遇到,幫助藍心島擋下了這一次災難?」

藍心島,某座小山峰上邊。

李觀棋坐在崖邊,先是居高臨下,看了眼遠處島嶼中央的那座大型城市,然後看向身旁的藍洋,好奇道:「你們為了感謝赤元安的幫助,讓他當上了藍心王國的護島總衛官,可你們甚至不知道他的來歷。」

「面對救命恩人,來歷沒那麼重要。」

藍洋低下頭,撫摸著身上甲冑左胸處的一枚藍色徽章,「若是沒有元安,藍心島早已淪為歷史,畢竟在老國王戰死之後,沒人能擋住那頭五行級巔峰的巨魔鯨。」

「真是匪夷所思。」

李觀棋搖搖頭。

「何出此言?」

藍洋疑惑地看著他。

「因為赤元安在我們那邊,已經『死』了。」

李觀棋轉過頭,遙望海岸方向,望著那無垠大海和眾多海鳥,沉聲道:「赤元安來自大洛王朝,是一名軍隊統領,所有人都以為他在2年前戰死沙場,包括他的結髮妻子。

但現在,他卻活得好好的,甚至還遊歷到了東洋群島,幫你們藍心島壓下了一次鯨魔潮……可是這麼久了,他卻不曾回去找他的妻子。」

「大洛統領?!」

藍洋頓時大驚,「戰死沙場?!這、為什麼啊?他為什麼要假死?」

「是啊,為什麼?」

李觀棋眉頭微皺。

「門不當,戶不對?」

藍洋看著他,詫異道:「正巧,剛剛元安跟我講了一些事情,他那位結髮妻子的家世不一般?而元安是個窮小子,家世懸殊,所以元安在她面前有點自卑?所以……才選擇離開?」

「這太可笑了。」

李觀棋搖搖頭,看著地上的螞蟻搬家,輕聲道:「赤元安可不是什麼窮小子,只是我師姐的家世太強大,他倆家世的對比,就類似於中層貴族,跟上流貴族之間的差距吧。

但赤元安是特殊的。

他是在30歲之前就破入五行級的修煉天才,是有資格代表大洛王朝,前往紫羅蘭帝國做交換生的新生代領軍人物,是詩畫將軍,文采與戰略齊頭並進的將才,是大洛軍隊的明日新星。

他擁有大好前途。

假以時日,再給他百年、兩百年,他未必不能帶著赤家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沖入上流貴族的階層,成為大洛王朝的第十七姓。

而且赤元安怎麼可能自卑呢?

他可是詩畫將軍啊!

他有無限的未來。

他應該對未來充滿野心。

他是那種絕對意氣風發,充滿朝氣,充滿希望的人。」

李觀棋詫異地看向藍洋,「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因為自己妻子家世比自己好,就感到自卑?」

「當然有可能。」

藍洋皺起眉頭,「一個擁有大好前途的人,當然不會自卑,但如果,他前途盡失了呢?」

「嗯?」

李觀棋一愣,「什麼意思。」

「你剛剛說的。」

藍洋遙望海岸線,神情凝重,「擁有大好前程的修煉天才、詩畫將軍、明日將星赤元安,是那等的意氣風發,那他當然不會自卑。

甚至,以前的元安心裡估計還想著,有朝一日,定要讓妻子家裡那些瞧不起他的人,只能仰視他,讓妻子揚眉吐氣,為他驕傲。

但這是有前提的。

前提就是他還有大好未來。

可如果他沒了未來,這一切就都不成立了,他肯定會自卑,因為……」

說到這裡,藍洋攥緊了雙拳,沉聲道:「因為他知道,他這輩子,都不可能讓妻子有為他驕傲的那一天了。」

「他去年在戰場上根本不是假死!」

李觀棋猛然起身,面色微變,「他的活命,是有代價的!」

「是啊,我早已經不是以前的赤元安了。」

不遠處。

雨林之中,一位身穿樸素單衣的紅髮青年,緩緩走來。

「你倆慢慢聊。」

藍洋聳了聳肩,轉身離開。

「赤元安……」

李觀棋眼神複雜地看著這一位紅髮青年,「我很早之前就聽說過你的故事,海外聞名的詩畫將軍,你、你既然還活著,為什麼不回去,為什麼不去找你妻子?」

「在回答之前,請問你是誰?」

赤元安好奇地看著他。

「李觀棋。」

李觀棋平靜道:「你的妻子,是我的師姐,幫了我很多很多。」

「原來如此……」

赤元安輕輕點頭,而後又問:「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委託信。」

李觀棋強忍著性子,沉聲道:「你給高木健斗發了一封煉器委託信,我殺了高木健斗,從那封信上面看見了你的名字和地址。」

「高木健斗?」

赤元安顯然有些詫異,「我只是照著老國門路發了封煉器委託,並不知道那煉器師的名字……可既然你是這麼找到我的,那應該高木健斗就是那個咒術師吧。」

「這他媽不重要!」

李觀棋面露不耐之色,「重要的是你什麼時候才能回答我的問題?你為什麼不回去?!」

「因為沒有我,她會過得更好。」

赤元安輕聲嘆息。

「唉,我就知道你要說這種屁話……」

李觀棋搖搖頭,坐在旁邊的岩石上,望著遠處的蔚藍大海,沉聲道:「能不能不要再說這種蠢話了,你應該比我更了解師姐才對,沒有你,她不會過得更好,只會最差,有你才是最好,難道不是麼?」

「當然不是。」

赤元安站在他旁邊嗎,同樣遙望著廣袤無垠的蔚藍海洋,眼神黯淡,「因為我已經不再是以前的赤元安了。

以前的赤元安,可以站在太陽底下,指著天上的烈日,大笑著跟燕青說,他終有一天,會成為九宮級武夫,比那天上的太陽還耀眼。

以前的赤元安,可以策馬揚鞭,奔騰在軍陣之中,指著周圍的將士們,囂張肆意地說,他的這支赤血軍,在將來一定會成為王朝第一軍團。

以前的赤元安,可以大言不慚,可以隨意地跟燕青嬉笑,說他會讓她爹、她娘、她家裡所有所有瞧不起他赤元安的人,見了他都得喊一聲赤大人,讓她可以在家裡人面前抬得起頭來!

這是大話。

也不是大話。

因為以前的赤元安有這自信,他有登頂巔峰的自信和底氣!

因為他是修煉天才,他是詩畫將軍,有大好未來,有無限前程。

但,這是以前了。

這都是以前。」

說到這裡,赤元安轉過頭,看向李觀棋,眼神複雜,「現在的赤元安,就是一個廢物,他以前對妻子說的所有所有,都成了不切實際的空想,都是毫無意義的大餅,因為他沒法實現了,一丁點兒的可能性都沒有。」

「為什麼?」

李觀棋看著他,眉頭微皺。

「因為我已經死過一次了!」

赤元安雙拳緊握,咬牙低喝道:「在金晶城外,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的赤元安就已經死了!活下來的,只是一個失去了未來的廢物!

我兩年前戰死在了那裡!

我就是一個傻子,明知道那是魏國柱和雲國柱的權利交鋒,明知道那是周玄武這條雲家走狗故意的陰謀,明知道這是赤家嫡系的順水推舟,明知道這裡邊一切一切的齷齪!

可我就是傻子,傻到帶著兄弟們去送死!

因為那群權貴可以拿金晶城數十萬百姓的命來玩,可以在談笑間,完全不拿人命當命!

可我不行,我做不到無視人命。

所以我還是去了。

我幾乎戰死在了那裡。」

赤元安仰起頭,閉上眼睛,嘆息道:「我那時候已經快死了,魂碎,身崩,是……嬴梟……是他救了我。」

「嗯?!」

聽得此言,李觀棋不禁面色微變。

詭異世界,排名NO.1的國際頭號通緝犯,九宮級咒術師——嬴梟?!

這件事怎麼還和這尊凶神扯上關係了?

「你沒聽錯,也沒想錯。」

赤元安抓了抓滿頭紅髮,咬了咬牙,「我口中的嬴梟,就是那位被各國通緝,只存在於傳說之中的九宮級咒術師,是他救了我。

我沒見到他的樣子,只是在模糊之中,聽到了他的聲音。

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全部過程。

我只是在意識朦朧的情況下,聽見了那個男人的聲音。

而那個男人,自稱『世界第一通緝犯嬴梟』。

然後,等我甦醒,就發現自己恢復了五行級的力量,並且位於東洋群島,在一個小小的無人海島岸邊。

在我還昏迷的時候,嬴梟說……

他那天路過金晶城,覺得我這個蠢蛋很有意思,於是隨手帶走了我的一縷殘魂和一塊尚且帶有生機的血肉。

他以此為引,替我重塑靈魂,重造肉身。

但這不是沒有代價的。

我失去了提升修為的可能性。

也就是說,我的修為已經定格,我這輩子,就只能是一個五行級的異血武夫,再也沒有半點可能踏入六合級。

李觀棋。」

赤元安睜開眼,神情複雜地看著他,「現在的赤元安,已經不是當年的赤元安了,他現在只是一個廢物,一個五行級的傢伙,如何有資格做你師姐的夫君?這樣的夫君,只會讓她在娘家人的面前,永遠抬不起頭。」

「怎麼不能?」

李觀棋滿頭霧水,「你不了解師姐嗎?她根本就不會在乎這些的啊,如果她在乎,當年又怎麼會放棄她在王家的一切,來跟你……」

「可我在乎!」

赤元安忽然怒吼!

「她不在乎,我在乎!」

這位紅髮青年低著頭,大聲咆哮:「我永遠記得,當年我第一次去王家找她,她們王府的管家,看著我的紅頭髮,嗤笑著說,區區赤家的小崽子,也敢覬覦王家女子,當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我永遠記得這句話,還有那管家的鄙視嘴臉。

我更記得,我去找她父親提親,帶來的彩禮被他無視的眼神。

還有那一顆我耗費大筆錢財,用盡人脈才求來的千年丹陽果,我甚至都不捨得送給我爺爺,可她父親卻將它拿起來,說了句『就這個還行』,然後隨手喂給了腳邊的一條狗。

那是他媽的一條狗!!!

李觀棋你懂嗎?啊?!

當時我那尷尬,卻強行掩飾的心情,我永遠記得……永遠……可我不想這樣啊!

我本來有機會的,有機會揚眉吐氣的……可是……可是現在都沒希望了。」

說到最後,赤元安已然是面目猙獰。

「……」

而李觀棋眼中的失望,已經到了極點,「抬不起頭?你怕的,究竟是師姐在娘家人面前抬不起頭,還是你自己在王家人面前抬不起頭?」

「這重要麼?」

赤元安低著頭。

「太重要了。」

李觀棋搖搖頭,輕聲嘆息,「師姐不在乎這件事,可你,你在乎,你最在乎……我很失望,可我不知道我該不該失望。

當年的詩畫將軍,當年那個為了數十萬百姓,不惜戰死在金晶城的赤元安,永遠都值得我尊重,永遠。

但,正如你所說。

死而復生之後的赤元安,已經不是當年的赤元安了,兩年前那位詩畫將軍的心氣,你已經徹底沒了。」

「……」

赤元安低著頭沉默,坐在旁邊的岩石上,一言不發。

李觀棋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點兒什麼。

「她現在怎麼樣?」

良久。

赤元安忽然問了句。

「她回王家了。」

李觀棋瞥了他一眼,「前陣子,王家老祖把她帶了回去,要她成為新一代王家麒麟子,拿回她當年因為你,而放棄的所有東西。」

「麒麟子?呵,挺好。」

赤元安搖頭苦笑,「麒麟子,那就說明王家的下一代家主,基本就是燕青了,你看,我就說吧,沒了我,她會過得更好,小時候遇見我,一定是她上輩子倒了血霉。」

「我忽然很慶幸。」

李觀棋遙望海洋,輕聲道:「慶幸我是在師姐離開之後,才找到你的委託信,慶幸今天來到這裡的人,只有我一個。」

「是你提醒我,該換個名字了。」

赤元安眼神複雜,「哪怕藍心島離大洛王朝很遠很遠,可終究有被發現的風險。」

「那你爺爺呢?」

李觀棋看向他,「赤公明前輩,你也不打算去見他了?」

「打算的。」

赤元安點點頭,「我本來就打算過段時間去見他,老國王剛死,藍心島的新生代勢力還不太穩固,我決定再待段時間,等藍心島安穩下來之後,就去南疆找爺爺。」

「那我師姐呢?」

李觀棋沉聲問道:「你就沒想過再回去找她?」

「沒有我,她會過得更好,現實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赤元安低著頭,「就讓她以為我已經死了吧,她應該有新的生活,我也是。」

「嗯?」

李觀棋眼神一凝,「你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

赤元安遙望藍心島中央的那一座城池,輕聲道:「島上有個女孩,叫藍靈玉,她很喜歡我,而我……我現在還沒接受她,但將來應該有可能吧。

因為我在她面前,感覺很輕鬆。

她很平凡,她不是什麼十六大姓的嫡系,也不是什麼百年難遇的修煉天才,不是什麼豪門大族重點培養的對象。

她只是一個有點漂亮,但很柔弱的小女孩,對我也總是言聽計從,像只聽話的小羊。

她讓我沒有壓力,在她面前我可以很隨意,完全沒有面對燕青時的那種壓力……燕青太強勢了,她有時候沒注意,但我以前在她身邊,真的很壓抑,觀棋,你懂嗎?」

「我懂你媽。」

「砰!」

李觀棋站起身,對著赤元安的臉上就是一拳。

力道不算輕,足以把一個三才級異血武士的腦袋砸爆。

但赤元安哪怕修為定型,也依舊是五行級的異血武士,面對這股力量,臉上連個紅印都不會有。

「你可以打重一點兒。」

赤元安沒有在意,只是輕聲道:「如果這樣可以讓你好受一些的話。」

「我的感受不重要。」

李觀棋卻收回了手,重重一嘆,「師姐的感受才重要,等我將來再見到師姐,我一定會告訴你還活著,我沒有決定這件事的權利,師姐有知情權,我一定會告訴她。」

「也許你這麼做,只會讓她更加傷心。」

赤元安轉過頭,望向遠方的汪洋大海,「死掉的赤元安,對她來說會更好。」

「……」

李觀棋眼神閃爍。

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那個任務的介紹。

【抉擇:師姐的歸宿】

幸福的定義有很多種。

久別重逢,解開心結,有情人重歸於好是幸福。

另得良人,也是另一種幸福。

而現在,師姐的幸福,就掌握在你的手中。

你能讓她得到真正的幸福嗎?

——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李觀棋忽然很煩躁,一腳踢飛地上的碎石,「命運讓我找到了你,可你卻不再是當年的那個詩畫將軍,無論天賦還是心氣,都不再是了……嬴梟既然救了你,為什麼不完全治好你?!」

「……」

赤元安沒有回話。

「我要走了。」

李觀棋看向赤元安,沉聲道:「不管怎麼樣,等我將來再見到師姐,我都會帶她來找你,你們之間,需要一個完整的結局。」

「慢走。」

赤元安只是低著頭,看著地面,「我就不送了。」

「唉……」

李觀棋無奈嘆息。

「轟!」

下一刻,他周身環繞狂風,化作一抹風暴,直衝雲霄,朝遠方的海天一線處飛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厚厚的雲層深處。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餘的表情,仿佛對什麼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裡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麼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於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於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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