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就是周乘風提到的,位於靈魂深處的『意識之界,。」

「放心,你殺死的只是我這個人格意識,至於王燕青的意識,還有她的肉身,全都完好無損。」

「至於那個白髮神靈,你也不必擔心,從她被我引出真身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死定了。」

「她有神靈級的靈魂和肉身,但她是新生的意識體,而我們惡魔一族,最擅長的就是在意識層面耍手段,所謂的惡魔奴役之力,其實就是操控潛意識,用潛意識來間接影響主意識,這才能讓他們在保持自我主觀思想的情況下,卻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

「那個白髮神靈的靈魂和肉身都很厲害,但意識太弱小,我想殺她,甚至比殺你還要輕鬆些。」

「就在你跑到幽界的那兩秒里,她已經被我弄死啦,不用擔心了。」

「她的意識被我抹殺,我也需要毀掉她的靈魂來釋放源氣以製作定魂霧,但她的肉身還完好,那可是神靈級的,觀棋,我知道你有一種類似吞噬或者吸收他人能量的能力,這份神靈級的肉身,就是我留給你最後的禮物。」

「我知道王燕青幫過你不少,但我的這份禮物,應該也不差吧?嗯哼?」

黑暗無盡的世界之中,女帝躺在地上,看著跪在身旁的李觀棋,柔聲說道。

所謂的點雪槍和青玄劍,此時都消散不見。

她的傷勢也消失了,好似什麼事情都不曾發生過。

但實際上,一切事情都已經蓋棺定論。

神戶一族的預言晦澀難懂,但確實足夠準確……

「為什麼?」

李觀棋恢復了正常人形,跪在女帝身邊,放在大腿上的雙拳死死緊握,「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你能完全混淆我的感知,讓我親手殺死你這份人格,那就代表你也可以把自己換成我師姐,可你沒有,為什麼?」

「我本來就是這麼想的呀。」

女帝望著上方的黑暗虛空,眼神迷離,恍忽道:「可是,就在你離開幽界的前一秒,我臨時改變了主意,比起殺死王燕青,我更好奇,如果我死了,你會為我而傷心嗎?

這個念頭明明只出現了一剎那,卻充斥了我的整個腦海。

於是我就這麼做了。

而結果讓我很開心呢。」

說著,女帝再次看向李觀棋,微笑道:「你沒有把我誤認成王燕青,你不會認錯她,你很清楚你殺的是我,你剛剛是在為我而哭泣,知道嗎觀棋,你的淚水,就是我來過這個世界的最好證明,嗯,還有,能不能請問一下你,在你眼中,我……究竟是誰?」

「……」

李觀棋張了張嘴,卻啞口無言。

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如果你是純粹的魔頭,對我來說反而更加能接受些。」

最終,李觀棋聲音沙啞地說道。

「如果真是這樣,那你早就死了,小傻瓜。」

….

女帝輕笑一聲,「還有,別轉移話題,快說,在你眼中我究竟是誰?」

「你不是王燕青。」

李觀棋輕聲道:「你不是我的師姐,但你也絕不是什麼惡魔。」

面對這個答桉,女帝只是笑笑,沒有做什麼評價。

「你是不是想見她了?」

女帝話鋒一轉,輕聲呢喃道:「那麼,獨處時間結束了。」

話音剛落,遠處的黑暗虛空之中,忽然泛起一圈圈漣漪。

一道白衣身影由遠及近,緩緩來到女帝身旁,單膝跪下,伸出右手,幫她輕輕捋了把耳邊的碎發。

這白衣女子與女帝有九分神似,

五官卻顯得更加平凡些。

但這才是真正的王燕青。

「師姐……」

李觀棋望著她,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他從未想過,與師姐真正意義上的重逢,居然會是在這般情況下。

「……」

王燕青先是眼神複雜地看了李觀棋一眼,然後就低下頭,朝女帝輕聲說道:「對不起,是我的自私,才讓……」

「不必道歉,是你給了我獨立,讓我成為一個真正的個體……只是、只是,哈。」

女帝輕輕搖頭,而後輕笑道:「只是這個世界真的很沒意思,早知道就不來了,所以啊,王燕青,剩下的時間,還給你。」

「我可以跟你一起離開。」

王燕青認真道,「也算彌補贖罪,有師弟在這裡,他能夠使用周乘風的方法殺死我,惡魔血感知不到此地情況,也就無從阻止我的赴死。」

「沒必要,反正也沒多久不是麼?」

女帝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沒多久?

李觀棋在旁邊看得有些疑惑。

「觀棋?」

忽然,女帝再次將目光投向他。

「我在。」

李觀棋輕輕點頭。

「你恨我嗎?」女帝微笑道。

「今日之前,我也許有恨你的理由,可今日之後,我已經想不到這種理由了。」李觀棋嘆了口氣。

「那就,聽我說一句?」

女帝面露笑意,瞥了眼身旁的王燕青,「有些人啊,心口不一,不要聽她嘴上說的,要聽她心裡說的,懂嗎?」

「……」

李觀棋似有所悟,下意識地看向王燕青。

但他不知又想到了什麼,最終還是低下了頭。

而王燕青則是從始至終都神情平靜,看著躺在地上的女帝,以思緒傳音道:「你很清楚,即便你離開了,惡魔血的副作用也依舊存在,我只剩數月光陰,何必再讓師弟徒增心傷?別再說了,算我求你,好麼?」

「數月歡快時光還不夠?」

女帝同樣傳音回復。

「是不能。」

王燕青搖了搖頭。

「膽小鬼。」

女帝輕笑一聲,而後再無多言,只是撐起身子,當著王燕青的面,摟住李觀棋的脖子,與他緊緊擁吻了一番,然後貼在耳邊吐氣如蘭道:「李觀棋,我要你記住我,這輩子絕對不能忘記我,還有,我那天在歸雲山說的話,你也得記一輩子。」

….

「我比那個畏首畏尾,不敢直視本心的膽小鬼,更愛你。」

「砰。」

話音剛落,這位容貌絕美的大楚女帝就化作一片粉色桃花,在李觀棋身側盤旋了幾圈,而後徹底消散在這片黑暗虛無之中。

「……她走了,師姐。」

李觀棋仰起頭,遙望桃花漸行漸遠,直至那些粉色花瓣徹底消失之後,他才轉頭看向面前的王燕青,但心中卻是五味雜陳,一時間臉上竟是浮現不出什麼開心笑顏。

他知道事情已經結束了。

時空之心看見的未來,沒有出現半點誤差。

以陳藍形象示人的白髮神靈死了。

女帝自願死去,即便十年之後,這個人格再也不會復生。

王燕青獲得了自由。

經歷了這麼多,他終於和師姐再度重逢,這明明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但現在無論是他還是王燕青,兩人都不是很能笑得出來。

「是我的自私導致了她的出現。」

王燕青低著頭,雙拳緊握。

「……」

李觀棋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後退了兩步。

「師姐,我們、我們外邊見吧。」

……

……

「呼——」

李觀棋緩緩睜開湛藍色的雙眸,望著蔚藍的天空和大海,深吸了一口咸腥的海風。

他所在的這片海域,方圓十米之內,充斥著一片金、藍相間的奇妙霧氣。

是周乘風研發的定魂霧。

「……」

李觀棋環顧四周,很快就看見了漂浮在半空之中的兩道身影。

一個自然是死去的「陳藍」。

另一個,則是還未醒來的女帝……或者說,王燕青。

王燕青的眉心位置,放著一顆墨綠色的塊狀物,處於被點燃狀態,散發出縷縷白霧,周圍那金、藍相間的霧氣,在這個塊狀物周圍顯得最為濃郁。

很顯然,這就是被周乘風命名為『引魂香,的植物提取物。

李觀棋從周乘風那裡得到具體方法,當晚回大武皇宮之後,也命人去製作了幾塊引魂香,此刻就在他的空間項鍊裡邊,但並沒有用上。

足夠的源氣與引魂香融合,就會合成為一個新的物質——定魂霧。

這種霧氣,可以穩定靈魂。

只要定魂霧的濃度足夠高,就可以在抹殺第二人格的同時,穩定靈魂,讓本身靈魂不受任何影響。

否則,當李觀棋在意識之界裡殺死女帝人格的時候,王燕青作為一體雙生的主人格,也會在同一時間崩潰死亡。

「所以,這就是你的計劃麼。」

李觀棋低下頭,輕聲嘆息。

女帝知道陳藍的存在,她也許不知道陳藍,也不知道草原天神,但她很明顯是通過自己的方法,感知到世界上有一尊神靈的存在。

而且還知道這個神靈想殺李觀棋。

於是她就設計誘敵,最終成功誘導白髮神靈現身。

….

對女帝這種完全掌控了惡魔之力的存在來說,白髮神靈這種新生的意識體很弱小,雖然靈魂和肉身強大,但女帝可以直接繞過這些,從意識層面發動打擊。

所以當李觀棋跑進幽界的幾秒時間裡,女帝就輕鬆秒殺了白髮神靈,還擊碎了這份原本屬於天神的靈魂本體,釋放出了足夠的源氣用來配合引魂香製造定魂霧。

這些事情,都是在李觀棋位於幽界的時候完成的。

而當李觀棋從幽界出來的時候,直接就陷入了女帝的幻術當中。

他以為自己在攻擊白髮神靈,但實際上,他已經來到了女帝和王燕青的意識之界裡面,並在女帝的刻意誘導之下,親手抹殺了女帝的意識人格。

李觀棋不知道女帝為何會這麼做。

然而,對女帝來說,殺了王燕青,自己也不過自由半年而已,然後就得死,而且她哪怕不殺王燕青,王燕青也沒法跟她搶身體控制權,所以這件事其實並沒有太大意義。

至於惡魔血的影響?

女帝人格,也是惡魔人格,和王燕青不同,她對於惡魔之力的掌控是完美程度,其實她根本不會被影響到太多。

那些惡魔先祖的仇恨,她心情好的時候願意接受,跟先祖們一起恨,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完全不予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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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燕青,徹底讓自己一個人享受靈魂和身體,又或是奴役這顆星球,為先祖們復仇,其實都不如尋求一個答桉。

——李觀棋會為自己的死,而感到傷心嗎?

女帝想知道這個答桉,於是她放棄了為億萬年前的先祖復仇,放棄了殺死王燕青,放棄了本就沒剩多長的數月壽命,選擇換取一個答桉。

她在死前得到了一個足以令自己滿意去死的答桉。

可這些事情,王燕青都不是很了解,李觀棋就更是完全不知了。

他甚至不知惡魔血完全覺醒的代價,就是瘋狂虧損到如今僅剩數月的壽命。

在他看來,王燕青今年才三十幾,現如今成了半神,哪怕是以普通異血人類來推論,也應該還有九百多年的壽命,還有很長很長的時光。

可事實並非如此。

「……」

忽然,懸浮半空的王燕青眼睫微顫,緩緩睜開了雙眸。

那依舊是一雙血紅色的眼眸。

她的外貌沒有任何改變,因為哪怕女帝這個惡魔人格離開,她的靈魂和身體依舊處於惡魔血完全覺醒的狀態。

但氣質這種東西看似玄虛,實則非常明顯。

在王燕青睜開眼睛的一瞬間,李觀棋就知道自己的師姐回來了。

「師姐!」

….

李觀棋連忙飛到王燕青身旁,笑著看向她,「我們終於重逢了,這才是真正的重逢!」

「師弟。」

王燕青也面露笑意,而且笑容很是甜美燦爛,仿佛想到了某種極為開心的事情一般,「謝謝你救了我!謝謝!還有,我記得你在洛帝山的時候,跟她說過,元安還活著,對嘛?!」

「……」

李觀棋臉上的笑容一僵。

為什麼……這麼快就提起他?

「啊,啊,對,對啊,還活著。」

半晌,李觀棋才反應過來,點了點頭,微笑道:「對,他還活著,就在東洋群島的藍心島,他在那裡當總衛官。」

「我想去見他!」

王燕青欣喜萬分地說道。

「嗯?」

李觀棋臉上的笑容再一次僵硬起來,「見他?為什麼?」

「因為他是我的夫君啊。」

王燕青眨了眨眼睛,詫異道:「妻子去找丈夫,再次團圓,何來的『為什麼,?」

「……」

李觀棋愕然,費解萬分,「可你那天在洛帝山明明就說你對他失望了,已經不……」

「那不是我。」

王燕青搖了搖頭,「那時候是『她,在騙你,那時的我已經失去對身體的控制權了,那時是『她,在演戲騙你,元安可是我的青梅竹馬,我最愛的夫君,我怎麼可能會對他失望?不可能的。」

「是這樣?」

李觀棋眉頭微皺。

「當然了。」

王燕青微微一笑,「元安可是我最心愛的夫君,我不可能會說出那種話的。」

「可赤元安在藍心島已經有了別的女人,上過床的那種。」

李觀棋皺眉說道。

「嗯,沒關係啊。」

王燕青臉上有點小失落,但還是微笑道:「大洛男兒嘛,娶一房小妾也實屬正常,反正我可是正妻,而且還是半神,去了藍心島,那位妹妹也得好好侍奉我這位姐姐呢。」

「……」

李觀棋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你是異界人,你不懂。」

王燕青只是擺擺手,「好啦,不要拿你異界人的觀念來代入我身上,

對夫君納妾足夠寬容,可是我們大洛女子的高尚品德。」

「我……」

李觀棋張了張嘴,萬千言語堵在嘴邊卻不知從何說起。

他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師姐竟是這般被封建思想荼毒的女子麼?

「好啦,你應該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吧?」

王燕青看著李觀棋,微笑道:「比如收服大楚,徹底完成一統世界的系統任務?既如此,你就先去完成這個任務吧,我自己去藍心島找元安,這麼多年了,我真的迫不及待想見我夫君了,以後有機會我們再見?」

「……」

李觀棋的雙手攥成拳,然後又無力地鬆開。

不知為何,他竟是覺得師姐口中的這一句句「夫君」,此時聽上去竟是那般的刺耳。

….

「那、那師姐,我以後再去見……見你?」

李觀棋有些遲疑地說道。

「嗯嗯,再見啦!」

王燕青則是興奮無比地轉過身,一步踏出就遁入空間裂縫,就此消失不見。

「……」

李觀棋望著她消失的背影,心中那股子怪異感愈發強烈。

他總覺得哪裡出了點什麼問題。

不對勁啊。

他和師姐的真正重逢,怎麼會是以這般情況收場?

「嘖,小鬼,你看看,這還不如把那惡魔人格留下來,至少那惡魔喜歡的是你,而這個王燕青還惦記她那完蛋艹的廢物夫君呢。」

冥王那充滿嘲笑之意的聲音響起。

「閉嘴。」

李觀棋皺著眉,並沒有心情開這種玩笑。

不對。

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他到底疏漏了什麼?

……

……

藍心島。

海浪拍打著岸邊礁石,粉碎的浪花噴濺開來。

王燕青那一襲金色帝袍的身影,悄然出現在沙灘上,赤足前行,在沙灘上留下一個又一個腳印。

她神情平靜且澹然,根本沒有半分在李觀棋面前的喜悅。

當然,也沒什麼怨恨。

王燕青並不期待與赤元安的相遇,更沒想留在藍心島。

她只是想來見那個男人一趟,給自己的童年、少年、青年時期,一個簡單的交代,僅此而已。

一路緩緩前行。

藍心島上的居民,對這位身穿帝袍的女子似乎根本無法察覺,哪怕與王燕青擦肩而過,也根本沒意識到自己身旁多出了一個人。

就這樣,王燕青來到了一座位於山巔的竹木小閣樓。

身穿布衣常服的赤元安,此時正坐在院子裡,手捧一份藍心島邊防的設施維護報表,專心查閱著。

「元安。」

王燕青走到他身旁,朱唇輕啟。

「嗯?!」

出聲之後,赤元安才得以看見她的身影,頓時震驚起身,難以置信地望著對方,「燕、燕青?!」

「夫君,你說什麼?」

緊接著,閣樓的二樓就傳來一道溫柔的女子嗓音,然後腳步聲由遠及近,一位藍發藍童的綠裙女子,挺著大肚子來到二樓的陽台邊,好奇地看向院子。

「額……」

看著院內的王燕青和赤元安,藍發孕婦面露遲疑之色,「夫君,這位是你的……嗯,客人?那我去給你們燒菜溫酒?」

那位美貌女子身上的金色衣袍,看著似乎不太尋常的樣子。

「你好。」

王燕青仰頭

看向她,目光在其凸起的腹部逗留了一下,然後繼續微笑道:「我是赤衛官的朋友,路過此地,寒暄一二罷了,夫人有喜,還是少動為好,我說兩句話就走,不必多禮。」

「哦、哦……」

藍發孕婦看了眼赤元安,發現對方臉色複雜之後,就輕輕點頭,然後退回屋內,再無言語。

「看上去很溫柔,會是個好妻子跟好娘親的。」

王燕青笑著看向赤元安,「恭喜,找了個不錯的女子。」

「我以為你會唾棄我,罵我。」

赤元安低著頭,聲音沙啞。

「沒那個必要。」

王燕青只是笑笑。

「你想聽我解釋麼?」

赤元安依舊低著頭,仿佛不敢看對方的眼睛。

「也沒必要了。」

王燕青擺了擺手,就此轉身離去,「再見,這回要做一個好丈夫跟好父親啊。」

「哦,還有,若是觀棋來問,你就說我感到惡魔先祖在星空深處召喚我,然後去往更大的世界修煉了,讓他無需挂念。」

「什麼?」

聽得此言,詫異萬分的赤元安連忙抬起頭來。

然而,舉目四顧,院內空空如也。

折戟岑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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