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先回去。」寧采臣沒有在意,提著水桶離開。

夏閻真戴上真實之鏡,看向水井。

此時天色已晚,殘陽如血,周圍已經頗為昏暗。

不過夏閻真的視力,只要有一點光,他都能「燦爛」。

眼下照樣可以看清這幽深水井內的場景。

果不其然,水井中有著一具沒有浮出來的「浮屍」,是一個女子。

被泡得腫脹,發白,頭髮漂浮著如同水草,又似水蛇。

這並非是真正的屍體,如果是的話,夏閻真能夠看到。

而是鬼真正的模樣。

似乎是感覺到有人在盯著,水井之鬼張開了眼睛,一雙充血突出的紅色雙眸看向夏閻真。

一人一鬼對視著。

「呵……」夏閻真突然笑了一下,轉身離開。

不急,總要見識一下蘭若寺的諸多女鬼們。

剛沒走幾步,夏閻真腳步停下,不僅是因為水井之鬼出現,擋在了他的前面。

更是因為夏閻真想起來。

他如果不戴真實之鏡,就看不見這些鬼。

但如果戴著真實之鏡,破妄效果讓他看到的鬼真正的模樣。

鬼物真實的樣子,足以丑到夏閻真,讓他瞬間擁有得道高僧的心態,視這些東西為紅粉骷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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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夏閻真嘆息一聲,咒靈骨刃在手,驟然出手。

水井之鬼正打算動手,驟然間,眼前殺機迸發,迅若雷霆。

根本來不及做任何反應,就感受到了一陣劇烈的痛楚。

沒等它發出一點響動,咒毒爆發,夏閻真看著水井之鬼死去消散。

「死後倒是環保。」

滴咕一句,夏閻真摘下真實之鏡,眼不見為凈。

或者下次用拍鬼dv看一下,這專業設備,不知道拍出來的鬼被美顏。

回到房間那邊,寧采臣正在廊道上燒水。

他的木箱子裡有口鍋。

夏閻真走過去,一腳踢翻了那口鍋。

寧采臣一愣,還沒說什麼。

那大壯立刻跳起來喊道:「你做什麼!」

「這水有毒。」夏閻真很澹定。

提亞馬特則是斜眼看了大壯一眼,讓這位小書童的怒火如投入到烈焰中的一滴水一樣,瞬間消融。

「有毒?」寧采臣疑惑,「不應該啊。」

他行走在外,自然明白流水不腐。

流動的水多半是可以喝的,井水自然是流動的水。

理應無毒。

「寧公子清楚,我是習武之人吧?」夏閻真不緊不慢地解釋。

寧采臣點點頭。

「你不是習武之人,有所不知,像我們這樣的習武之人,武功練到深處,有毒無毒,一眼變知。我們的眼睛就相當於銀針。」夏閻真說道。

生產力不發達之時,毒藥多為砒霜,銀遇之變色。

就有了廣為流傳的「銀針試毒」。

寧采臣不知原理,但肯定知道銀針試毒。

「武功竟有如此功效?」寧采臣奇道。

「一般人沒有,要練成我這樣的才有。」夏閻真笑道。

「哦,哦。」

「公子……」

旁邊的書童小聲提醒,別人說你就信啊?

寧采臣看了大壯一眼,沒理會,問夏閻真:「左公子,這毒是什麼毒?」

「屍毒。」夏閻真說道,「寧公子不妨去那口井一看。」

寧采臣點點頭,拿過火摺子,起身離開。

沒多久,他就回來,臉色頗為難看。

通過火摺子,他看到了那幽深的水井裡面,赫然堆積著一堆被泡得面目全非的屍體。

差一點嘔出來。

要是喝了井水,現在估計已經吐得不行了。

「多謝左公子。」寧采臣對夏閻真說道,「如果不是你,我們恐怕……」

「無妨,出門在外相互幫助嘛。」夏閻真說道。

水井裡當然有屍體。

這個夏閻真戴上真實之鏡前就看到了。

寧采臣以為自己剛才沒看清。

其實就算天色昏暗,他仔細一點也能看到那些屍體,沒看見是被水井之鬼用障眼法遮擋了。

水井之鬼死去,障眼法失效。

又有火摺子,寧采臣自然能夠看清水井裡面的屍體。

「這寺廟有問題,我們明天一早就走。」寧采臣意識到了不對,但說出來的卻不是立刻離開。

而是明天再走。

並且有無數理由說服自己,比如荒郊野外,山林之中不免有野獸出沒。

寺廟至少是個容身之所。

另外看這天,這風,恐怕大雨將至,需要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還有寺廟中也有其他人,可以相互照應。

「對了……」寧采臣想起來,「我去提醒一下那些人,寺廟井水不能喝。」

夏閻真沒有阻止。

寧采臣也不是迂腐之輩,他稍微找了一下,先找到那些身份比較好的行腳商人提醒。

不過行腳商人認為寧采臣在胡說八道,毫不在意。

寧采臣言盡於此,沒有多勸說。

之後又去找那兩個書生和書童。

一般家中有些余財富的讀書人,都會帶著書童伴讀。

出行的時候有照應,讀萬卷書和行萬里路在這個時代,在某種程度上是相互呼應的。

只是寧采臣剛來到那些人的房間外,就聽到了一陣陣放浪之聲。

「有女人?」

寧采臣聽出有女聲。

這野外寺廟,哪來的女人?

想了想,寧采臣沒有去敲門,回到他們住的房間,和夏閻真說了此事。

「或許是自帶,又或者,這個寺廟其實還有其他人?」夏閻真給了寧采臣一個回答。

這麼折騰下來,天色徹底暗澹下去,進入黑夜。

大家吃了一點乾糧。

寧采臣和書童進入到房間內休息。

儘管沒想著離開,但寧采臣變得心有警惕,沒有再分房間。

房間內的床足夠大,躺兩個人沒什麼問題。

旁邊的房間中,提亞馬特端坐在木凳上,雙眼偶爾泛起一絲金芒。

夏閻真則是躺在床上,閉著雙眼,房間內以他為中心,捲起陣陣微風。

不是在睡覺,而是在修煉魔息術。

夜色漸深,蘭若寺各處傳來了一陣陣響動,絲竹亂耳,聲色犬馬。

光聽聲音,就讓人感覺自己並非置身在荒野寺廟,而是在風月之地,還是很高檔的那種。

「來了。」提亞馬特說道。

夏閻真睜開眼睛,看到門外有一些燭火飄蕩而來。

緊接著,明明已經栓上的門栓自行打開,有人推開門進來。

一身輕紗衣物,模樣在搖曳燭火的照耀下,顯得無比艷麗,可以勾起人最強烈的慾望。

身形更是波瀾壯闊,足以成為很多人的娘。

這是提亞馬特的視覺。

而夏閻真,只能看到一根蠟燭飄著進來了。

這鬼還點著真蠟燭,方便食物看清自己的樣子?

還是挺貼心的,最後的溫柔了屬於是。

「公……子。」

來的女鬼嬌滴滴的聲音停頓一下,似乎沒想到房間內有兩個人。

一個俊逸異常,彷若謫仙。

一個強壯無比,能吸食很久的樣子——大份量。

「兩位公子。」女鬼立刻關上門,聲音越發搖曳。

這樣的美味,她想要獨享。

距離姥姥要開的大宴還有兩天時間,到時候再獻給姥姥。

在此之前偷吃幾口沒關係的,克制一下,不要全吃完就好。

「月夜不寐,願修燕好。」女鬼靠近著。

翻譯成大白話就是大半夜睡不著,想要和你們不能細說,不可描述。

「小倩?」夏閻真問道。

「小倩?」女鬼腳步停頓一下,「奴家叫小蘭。」

「不是聶小倩啊。」夏閻真沒有戴真實之鏡,「那算了。」

對話全靠提亞馬特翻譯。

話音剛落之時,他就從床上消失。

房間內掀起一陣狂風。

咒靈骨刃在呼嘯而過,留下一道殘影,穿透女鬼的身軀,捅了個透心涼。

「死了。」提亞馬特說道。

不用他提醒,蠟燭落地也意味著女鬼身亡。

夏閻真撿起蠟燭,它安置在可以手持的燭台上。

「快出去!不然我喊人了!」

這時,隔壁房間傳來寧采臣的呵斥聲。

他果然坐懷不亂。

接著是書童大壯著急的聲音:「公子!」

你考慮一下我啊!你有過妻子,我可沒有過!

「吱呀!」

寧采臣的呵斥起了效果,房間門被人快速推開,傳來明顯聲響。

「攔住她。」夏閻真說道。

提亞馬特出了房間,攔在女鬼面前:「小娘子要去哪?」也不知道哪根龍筋抽了。

房間內書童捶胸頓足,寧采臣你清高你了不起!現在好了,被別人截走了,我怎麼辦我的小兄弟怎麼辦!

「滾!」

聶小倩被寧采臣狠狠拒絕,心中除了「從來沒有人『敢拒絕』我!這個書生好特別」的情緒外,自然也有憤怒。

見有人攔路,厲喝一聲,散發出森森鬼氣,推向提亞馬特。

提亞馬特不閃不擋,硬生生挨了聶小倩一下。

它感覺到寒氣在胸膛湧現,卷向四肢百骸,全身好像都要被凍結。

身軀僵硬了一瞬。

然後,就沒有了。

僅此而已。

一下沒推開眼前壯漢,聶小倩一愣,就聽見身後傳來聲音。

「聶小倩?」

被叫破生前名字,聶小倩心頭一驚,轉頭看過去。

有人手持蠟燭,拿著一個古怪之物,走向這邊。

「你是何人?」聶小倩問道。

夏閻真微微移開拍鬼dv:「在下左千戶,是寧公子的朋友。寧公子不要你,我要你,畢竟長夜漫漫無心睡眠,總要有事情打發一下時間。」

哪怕作為一隻鬼,聶小倩也驟然遍體生寒。

像是面對發怒的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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