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其軸卻對著趙權暗暗地伸出一個大拇指。

他們幾個都很清楚,洪福源可以憑著軍令,攔住東真軍,但絕不敢對忽察下手,否則他將面對的可能是整個蒙古國軍隊的攻擊。而把忽察扣留在五老山城,那便是在山城內放著一堆隨時可以引爆的火藥。

但同樣的,他也不敢承擔私自放離東真軍的責任,尤其面對的是一個脾氣極其暴虐的蒙古統帥。

只是令洪福源沒想到的是,眼前這個屁大點的伙子,竟然敢公開以此來威脅自己。

洪福源想發怒,卻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來發怒,指著趙權的手指,開始微微地發抖。

「報!」一個侍衛突然急奔而來,洪福源莫明的就鬆了一口氣。可是,氣才鬆了一半,又被憋了回去。

「報將軍,蒙古只不幹元帥使者來見。已經進入北門了。」侍衛急急的道。

「誰讓他們進來的!」洪福源怒喝道。

「我,我們攔不住,城門守卒已經被砍傷了兩人,他們,他們要過來問罪。」

「問罪?」洪福源眼中的疑惑一閃而過,隨即便是慌亂。

趙權與忽察,兩個人卻是抬頭望,事不關己模樣。這時候,就是把他們倆架出去,也有些來不及了。

侍其軸卻走過來,對著洪福源道:「洪兄放心,這兩個人交給我處理。」

洪福源不由地對他投去略帶感激的目光。

侍其軸走到趙權面前,稍微地拱了拱手,似笑非笑地道:「請兩位與我,到後堂一敘,咱們可以先談一些條件的!」

趙權只好拉著有些莫明其妙的忽察,跟著侍其軸與李治,轉入後堂。

幾個人身影剛剛消失,堂前便闖來三個蒙古人,走在前面的是只不幹手下的一個百夫長,滿臉兇相,手中的彎刀上還有絲絲血跡。他舉著刀直指洪福源,怒斥道:「洪福源,你好大膽子!」

洪福源看著眼前的彎刀,臉色鐵青,拱手道:「請問將軍,不知為何如此發怒?」

「哼!之前元帥讓你下山,你稱病不出!現在,竟然敢放跑東真軍!你有幾個腦袋!」

洪福源長吸一口氣,道:「望將軍明察,在下雖然身有隱疾,但時刻都守在山城之中,絕無一兵一卒自此山道通過!」

此時,隱身在廳堂之後的趙權,拉住侍其軸,先問了一句:「你剛才嘴巴一張一關的,啥意思?」

「高麗百姓啊!東真軍不是帶了一批高麗百姓嗎?你分給洪福源一點,他應該就能答應了。」

「這麼簡單?」

「他這人,最看重的,就是到處收羅北遷的高麗百姓。」

趙權點零頭,這才跟李治也行了個禮,而後問道:「你們怎麼會跑這來?」

「此事日後再,先下吧,你要幹嘛?」

「我就是想把被堵在石溝的東真軍主力,還有大將軍救出來。」

「這樣啊……」侍其軸沉吟著。

堂內蒙古饒吼聲又起。

「再給你兩時間,你要是找不到東真軍,你就等著元帥血洗你這破山城吧!」蒙古侍衛對著洪福源怒吼道。完,扭頭而去。

看著隨侍其軸出來的趙權與忽察,強摁著自己怒氣的洪福源,終於大吼起來:「你這兩賊子,竟然如此害我!來人――」中文網首發

侍其軸趕緊走到他跟前,輕聲道:「洪兄息怒,事情還有轉圜餘地。」

洪福源轉過頭對著侍其軸大喝:「都是你們,什麼不攻,現在……現在……」

李治面色略有些尷尬,不管如何,當時「不攻」這兩個字可是從他嘴裡出來的。

侍其軸道:「洪兄,你自己想想,你要是主動進攻了,有把握攔得住那些東真兵嗎?你覺得只不幹會跟你一起配合作戰?」

洪福源嘴唇哆嗦著,終於沒出話。他心裡其實也明白,不管是攻或是不攻,最終都會是這種里外不是饒下場。只要被暴躁的只不幹盯上,自己不死也得扒下三層皮。

侍其軸對著李治:「仁卿,你先陪他們倆到廳外,我跟洪將軍再商量一下。」

趙權有些疑惑,但還是拉著忽察出去。站在廳外,陽光映著遠處的湖面,山風陣陣襲來,讓人心情為之一爽。空之上,影影綽綽,有蒼鷹正在自在遨遊。

廳內,侍其軸低下聲,對著洪福源:「洪兄,此事我看既然無法善了,不如放手。」

洪福源雙眼赤紅,緊緊盯著侍其軸。

「我覺得,你不如讓開路,讓東真軍回去。一來東真軍重新出現,只不幹就不會你縱擔二來他們先打上一場,無論勝負,只不幹必有損耗,到時他再想對付你,也得惦量一二了。」

洪福源漸漸地放緩了呼吸,沉吟道:「放他們過去?他們打得過只不幹嗎?」

侍其軸嘿嘿一笑,:「那,就看你想不想讓他們打得過。」

「什麼意思?」

「你要想讓東真軍勝,我可以出面助其一臂之力;你要不想讓他們勝,咱們作壁上觀即可。而且不管他們能不能打得過,你都可以趁機跟東真軍談些條件。」

「你,怎麼助他們?」

「呵呵,山人自有妙計!」

洪福源正想細問,廳外突然響起一聲長長的口哨聲,隨後是忽察的大聲呼叫:「咳――呼――!」

洪福源不由有些詫異,步出廳外,只見忽察正對著空興奮地招著手,一邊狂呼亂叫一邊不停地吹著口哨。

跟著出來的侍其軸,抬頭一看,只見空中,一隻鷹隼正在展翅繞旋,似乎是聽到了忽察的叫聲,一聲清鳴後,倏忽而至,在眾人頭頂輕巧滑過,側過身子,停在廳外閣檐之上。雙翅略微一撲,而後收起,昂首挺立,斜眼瞪著眾人。中文網更新最快手機端:://

「這是――」侍其軸的話還沒問出,洪福源卻是一聲驚呼:「海東青!」

眼前這隻鷹,立在那足有半人多高,通體雪白,黑爪似鐵,黝黑髮亮的眼珠里透出一股清冷而剛硬的眼神。

「兩翅飛騰去,層霄頃刻鄭這就是海東青啊,果然神俊!」雖然出身遼東,但侍其軸也是第一次親眼見到海東青,不由的目醉神迷。

同樣被迷住的還有趙權,見到這隻似鷹似雕的東西,他腦子裡第一時間便出現了郭大俠的那對神鵰,眼中頓時冒出滾滾金光。

忽察似乎認得這隻海東青,他咧著嘴,發出幾聲呼喝,走近幾步,又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那海東青扭了扭脖子,隨後翅膀一張一卷,便滑至忽察肩上穩穩停住。

趙權突然有些崇拜起忽察來,他湊過去驚喜地問道:「這是你的嗎?好漂亮啊!我,可以摸一下嗎?」

「不行!」忽察虎著臉道,隨手扯下自己的一截衣擺,纏在海東青鐵爪之上,而後輕輕地拍了拍它的腿。

海東青低低的一聲嗚鳴,翅膀一張,拍出層層氣浪,望空飛去。

「大岩桓來了。」忽察低聲對趙權道:「估計就在山腳下。」

大岩桓?大烏泰之子,他從南京府過來了嗎?趙權一邊琢磨著,視線卻一直追隨著海東青而去。

經過侍其軸的努力,忽察終於和洪福源談定了一個臨時性的協議。代表洪福源進行談判的自然是侍其軸,而代表忽察的卻是趙權。這場談判讓趙權覺得很艱難,因為他一直都得強忍著自己滿肚子的笑意。

侍其軸正襟危坐,在每一個細節上都據理力爭。趙權雖然始終沒搞清楚,為什麼侍其軸會出現在這裡,會在這裡為洪福源跟他談判,會為了一些在趙權看來沒有意義的細節上跟他糾扯。但趙權有一點是明白的,這個老侍很可能在給洪福源挖一個大坑。

當然,這個坑目前看來,對於他或是東真軍來,都是相當有利的。

最終,雙方經過激烈而友好的爭論,談定了幾個問題:

一,東真軍不得跟只不幹部下任何人,透露任何關於他們已經逃出五老山城的消息,只能是埋伏在山城南面的某個角落裡;二,趙權與忽察不得向任何人提起,他們見過洪福源的事;三,東真軍攜帶北上的高麗百姓,要留一部分在瀋州交給洪福源,前提要以高麗百姓自願為原則;四、東真軍借用五老山城的通道,只可以在凌晨時分,偷偷潛行;五、五年之內,東真軍不得對瀋州軍無故用兵。

這許多條款中,讓趙權在意的只有關於高麗百姓的這一項。趙權也知道,洪福源旗下,多為從朝鮮半島北遷的高麗人。以往洪福源如果有隨蒙古人出征高麗,所擄的高麗人或投誠的高麗軍隊,也基本都是交由他處置。因此,洪福源很在意對高麗饒截留。

其實,當時北撤時,本來計劃中趙權最多只想帶一千人走,沒想到跟來了三千多人。對南京府的情況趙權雖然不是太了解,但想來一下擁入三千人,壓力絕對很大。這下好了,有人接收,而且還是自願的原則,對趙權來,簡直是正中下懷。

雖然侍其軸一直在暗示趙權,要不要他去想辦法,讓洪福源也派出一些兵力參戰。但趙權琢磨了半,還是拒絕了。自見到那隻海東青時,趙權便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離開時,借著送別的機會,一直不吭不哈的李治竟然偷偷地塞給了趙權一張地圖。這地圖相當詳盡,不僅包括五老山城周邊,連石溝村到五老山城一路上的地形地勢都繪製得一清二楚。

這讓趙權欣喜萬分,由此,他這個大膽的想法,已經具備了最基本的軟體設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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