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權點了點頭,心裡也暗舒了口氣。
這廝被壓迫了許多年,權力突然間不期而至,難免得意忘形。還好,酒醒之後也算是有些理智,否則趙權還真得開始琢磨,是不是需要另外培養一個開元府的總管萬戶。
帖木迭兒倒也不含糊了,他在趙權面前,攤開了一份地圖。
這是一份自開元府往西,包括蒙可山、哈剌溫山,一直到大澤的地圖。
蒙可山與哈剌溫山,即大興安嶺的北段與南段,大澤便是位於和林正北的貝加爾湖。
成吉思汗分封諸王時,雖然蒙古的勢力還未越過大興安嶺,卻將大興安嶺以東一直到最遠的地區,全部封給了斡赤斤。
那時,斡赤斤的大帳其實是在大澤以東,哈勒河之北的區域。他受封的部族,也主要是生活在這些地方。
隨著斡赤斤的勢力越過大興安嶺,不斷向東向南擴展,一些部族也隨之遷徒而來。
這張地圖上,標註的就是還留在大興安嶺以西的各個部族,這些部族也正是斡赤斤此去和林,需要召集的主要兵力來源。
雖然牧民逐草而居,但大體的位置不會有太多變化,尤其是冬季草場基本都是固定的。有這地圖,就可以輕鬆判斷出斡赤斤的行軍路線。
由此,也能知道跟在斡赤斤身後的忽察,走的是哪一個方向。
地圖上甚至還標出了各個部族的估計兵力,趙權大概數了下,確實不低於十五萬。但他也知道,這些兵力不太可能全部抽調往和林,如果斡赤斤此行一無所獲的話,那麼被抽調一空的這些部族,會很難熬過這個冬天。
「兵力上,我這裡,實在沒辦法給你過多的支持。」帖木迭兒有些猶豫地說道。
趙權點了點頭,此行他的主要目的並不是斡赤斤,也不打算跟斡赤斤打一仗,哪怕斡赤斤只有幾萬人馬,也不是他現在可以對付的了。
解決斡赤斤的問題,可能還得想其他的辦法。
而且,就算帖木迭兒真的給了幾千人馬,趙權也不敢將這些開元府的蒙古人帶在身邊。
「我只需要你派個嚮導給我。」趙權說道。
「這個沒問題,而且絕對是我的親信!」
「怎樣才能讓你祖父相信,開元府已經脫離他的掌控?」趙權從地圖上抬起頭問道。
「把昨晚他的那兩個女人腦袋送過去?」
趙權苦著眉頭,讓他帶著兩個少女首級,奔波數千里?
「要不,那個滿都的腦袋也行。」
「除了腦袋,你就沒別的東西了?」趙權頭皮有些發癢。
「昨天,祖父有派了兩個信使過來找滿都,還沒殺。我是擔心你帶他們在身邊,會有危險啊!」
趙權有些無語,「你把他們放了,他們自然會去找你祖父告知這邊情況,那不就行了!」
「那倒是,不過……」帖木迭兒臉色猶豫。
「怎麼了?」
「權總管,你說,萬一我祖父,回到開元府,我該怎麼辦?」
斡赤斤一旦回到和林,何止是帖木迭兒遭殃,整個南京府又將陷入不死不休的戰爭之中。要徹底解決這個問題,趙權只能寄希望和林之行會有所收穫。
就是不知道,得知開元府被自己最討厭的孫子占據之後,這個快八十歲的老頭會不會直接被氣死?
「那就要看,你到底有多大的決心。」趙權淡淡地說道。
「好!」帖木迭兒咬著牙說道。
當趙權離開帖木迭兒的金帳時,一個被割了鼻子和一個少了兩隻耳朵的信使,正怒罵著上馬,飛奔而去。
這是蒙古人對待敵軍,相當嚴重的一種污辱方式。趙權有些滿意,無論如何,這祖孫倆的仇算是徹底地結上了。
……
春末的哈剌和林,風沙漫天。
「哈剌和林」,在蒙古語中,意思為「黑色的營帳」,漢人官員為了省事,常常將其直接稱為「和林」。
這是蒙古國的第一座都城。
窩闊台汗即位後,將駐地從怯綠連河上游區域遷移到斡耳罕河上游。大概是厭煩了牧民們居無定所的生活方式,窩闊台汗令燕京工匠大總管劉敏主持修建和林城。
這座方十二里的都城,花了一年半時間才修好。整座城池只有四個城門、兩條街道,一條自東往西,一條由北朝南。
在和林城的西南隅,有一座占地不足五畝的宮殿,其形式如中原漢式宮殿的縮小版,被命名為「萬安宮」。
這所宮殿自此便成為大蒙古國汗王的皇宮。
日影微斜,萬安宮中走出一個三十多歲的蒙古男子。這男子中等身材,雙腿微圈,辮髮垂後,圓臉扁鼻,眉心微皺起,但臉上卻看不出任何的喜怒。
一見男子出來,就有兩個侍衛跑來一左一右跟在身後。
這男子也不言語,微仰著頭不緊不慢地朝前走著。
離萬安宮不遠,靠近南門處,有一排樣式如一的大院子,這是窩闊台為各位王公在和林建造的府邸。男子來到其中一所院前,門口兩個侍衛恭身一禮,齊齊喊道:「見過大王子!」
這男人,正是蒙古國成吉思汗幼子拖雷的長子,蒙哥。
蒙哥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進門穿過庭院,來到廳堂。廳堂里正坐著一個年近三十的男人,這男人長相酷似蒙哥,一樣的圓臉濃眉,只是鼻子略微堅挺。
看到蒙哥進來,這男人收起手中的一本書,站起身來,對著蒙哥臉露欣喜之意,叫道:「大哥,回來了!」
「忽必烈,跟你說了多少次,少看那些漢人的書,不但沒用,還會影響你的判斷力!」蒙哥語氣不善,對於自己這個總是泡在漢人書本中的二弟,蒙哥總覺得有些恨鐵不成鋼。
「好的,大哥!我會注意的!」忽必烈滿口應道。
「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有幾個事,想跟大哥商議下。」
蒙哥點了點頭,揚頭喊道:「慕思迷兒!」
「唉!」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隨後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跑了出來。
小姑娘頭梳幾串小辮,露出甜美的笑容,一雙極為清澈的眼睛不住地打量著忽必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