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九章 泌陽城之戰(1)

這兩年,蒙古軍隊的對宋整體戰略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在端平初年蒙古國與宋國正式開戰之初,一些原金國的漢世侯軍隊,如張柔、史天澤之流,還想著在出現勢力真空的河南圈劃勢力,便一邊南下一邊安排就地屯田。

然而,河南接連數年的旱災與蝗災,讓這些屯田的軍隊損失慘重。

而後數年,蒙古軍隊基本秉持著蒙古人最傳統的作戰風格:打仗的目的,就是為了搶劫,搶完就走,絕不停留。

整個河南南部,自此人煙斷絕,幾乎成了無人地帶。

連盜匪在這種地方都完全活不下去。

窩闊台汗去世之後,蒙古軍隊的作戰風格又發生了變化。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個掌權的乃馬真,無力南顧。還是因為漢世侯勢力漸起,開始獲得了一定的話語權。

一些軍隊又開始在河南建城屯田。

不僅是河南北部的河洛之地,南部的鄧州、唐州、穎州、壽州,甚至包括最為破敗的蔡州部分地區,都開始有駐軍修繕城池、屯兵種田。

這可不是一個好現象!

於是京湖制置使孟珙與兩淮制置使李曾伯,同時發出「打出去!」的號令。

要求轄下部隊,以營為單位,輪番北渡,定點打擊這些屯兵的蒙古軍隊。

這場戰爭,在劉整眼裡,變得更加好玩了。

善長野外作戰、以流動性為最大優勢的蒙古人,現在開始據城而守。而擅長守城的宋軍,卻開始了蒙古人的襲擾戰術。

當然,劉整覺得,要不是有孟珙攢下的這些北兵作為基礎,宋國即使有心,也無力北渡淮水作戰。

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運氣好的話順幾個蒙古人腦袋,軍功便可以往上挪一挪。

劉整很希望蒙古人與宋人就這樣的一直對峙下去,其實挺好。

一個精壯老將領著宋騎,以雁形陣勢繼續前行。

這個老將姓劉名全,現為襄陽太守,也是劉整的上司。

看到他,劉整臉上不禁臉出一些勉強的激動。

劉整相信,在湖廣之地——或者說在整個宋國,除了孟珙,就是自己對他最熟悉了。

但即使是這樣,劉整對他的身份來歷也是知之甚少。

這個算是自己本家的人,已年過五十,同樣是在端平元年金國滅亡時,被孟珙召入宋軍。先是被編入「鎮北軍」,後又劃歸黃州「克敵軍」。

許多北地漢人,加入宋**隊,說難聽點,無非只是為了一個求活的機會。金國已經破了,憑著他們這些漢人,數量再多也無力復國。更何況,又有哪一個漢人會去真正懷念一個女真人建立的國度。

傷心是難免的,那是因為自己被迫淪落到異國他鄉,被迫為別人而戰。

至於國愁家恨什麼的,劉整至今為止也沒有見到一個。

畢竟,宋國也是金國滅亡的罪魁禍首之一。

為宋軍在戰場上努力拚殺,無非只是為了繼續活下去,或者說希望自己有戰功在手,可以活得更好一些。

但是,這個劉全不同。

劉整看得出來,他對於蒙古人,是真心的憤怒。那憤怒就如蓄洪之水,平日無聲無響,一旦尋到泄憤對象,便是萬鈞齊至,不死不休。

劉整相信,如果有哪個統帥願意給他一萬精兵,劉全可能會立刻領著這些人馬直接殺到和林去。

但是,沒有用啊,即使殺到和林去又能怎麼樣?

滅掉金國的窩闊台汗已經死了,監國的乃馬真已經失勢了,即使把剛上台的貴由殺了,金國也不可能重現於人世。

所以,劉整對此人的行為,總是不理解。不理解他到底是為了什麼,在痛恨什麼,或者說,在為了什麼而努力?

更讓劉整不理解的是,此人戰場上奮勇殺敵,真的不是為了戰功或是官職升遷。

這幾年,劉全殺敵無數,負責撿戰功的,大部分卻是劉整。這也是劉整拼著命親近他的最大原因。

人棄之如蔽履,我視之如瑰寶。

這樣的上官,簡直就是老天爺給劉整最慷慨的大禮!

只是,讓劉整略微有些遺憾的是,此人雖然文武全才,但無意宋國仕途。自從擔任了襄陽太守之後,更是寸功不肯取。身為襄陽太守,卻連襄陽城都懶得打理,任由其一直破敗至今。

一個文官,如今卻在一心一意地幹著劉整這個武官該乾的活。

自宋端平三年,距今九年之前,襄陽的克敵軍因受趙范所迫發動叛亂。雖然孟珙急調李伯淵率領其他北兵及未降的劉全等人成功平叛,但襄陽城已被焚毀一空。

而襄陽城內的四萬七千百姓、三十萬石糧食與二十四座倉庫的軍械,全部落入蒙軍手中。

自那時起,宋國就再未曾有人願意花精力重修襄陽城。

也許劉全是對的,這樣一座重城,如果花了巨大的財力物力,重新整修之後,是不可能將其交給一個北軍出身的將領,哪怕他有再大的才能。

這樣也好,朝廷內外,無論文武官員,根本沒人有興趣跟劉全爭搶這個如同雞肋般的襄陽太守之位。

近千個騎兵,靜默無聲地停在城前三里之地。

從隊伍中出來了十個騎兵,每人手持一根長竿。劉整把自己身子小心翼翼地從荊棘叢中弄出來,爬到一個視線略好的地方,放眼看去。

那十根長竿之上,竟然掛著十個腦袋!

腦袋前額無發,腦後飄著一些小辮,顯然是十個蒙古人的腦袋。

劉整不由地暗抽一口冷氣,隨即心裡又閃過一絲驚喜——呆會一定等把這十顆腦袋收集齊了。如今一個蒙古人腦袋,可是與百個漢人的首級相當。

十個腦袋一樹起,泌陽城頭便如沸油入水,瞬間爆出一聲聲的怒吼。

這些蒙古人啊,未免也太不經逗了!劉整在心裡嘆息著。

那劉全一聲未吭,僅僅只是一個簡單的舉動,就令準備據城而守的蒙古人再也沉不氣了。

眼見著蒙古人蜂擁而出,宋軍騎兵只是緩緩後退,到距離城牆五里之處又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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