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女寡母……

趙權剛剛聽八卦時興災樂禍的心情,早已消失不見。

子矜,難為她了!

也許正是因為有如此坎坷的身世,才使得這個女子,看著謙和,內心卻是堅韌無比。

難怪啊!

如果沒有當朝皇帝的同意,賈似道也不敢私自指使伍家,為子矜母女提供庇佑。

也因為如此,賈似道才會有把握說服趙昀,給子矜爭取一個封地。

子矜如果是一男子,現在即便不是濟王,也應當是一個保靜鎮潼軍節度使的封爵。

趙權長長地吁了一口。

這事情,比他想像的要複雜許多。

明擺著,賈似道給自己挖了一個大坑。如今是跳也得下去,不跳也得下去了!

原以為,自己可以有一個不帶任何政治色彩的婚姻。看來,是自己想多了!

賈似道,果然不負宋國一大奸臣之名。這一回合的交鋒,自己已經輸了一著。

伍及看著趙權陰晴不定的臉色,心下有些忐忑。

「權爺……」

趙權擺了擺手,「此事,不會怪你。你能在成親之前,就坦誠相告,我會領你這個情!」

「謝權爺成全!」

事已至此,那就接著吧。

趙權不可能因為發現了趙子矜的身份,便絕了娶親的念頭。

一個女孩子,即使是一個封主,又能有多大個事?哪怕她就是當今宋皇之女,吞了,也就吞了!

婚事禮儀,自有伍家與羅夫人去操辦準備,想來他們也不會為此大張旗鼓,趙權便樂得清閒。

只是在猶豫,自己這邊的長輩,該由誰來出面?

讓辛邦傑過來,倒無不可。卻可能會引發南京府的一場大地震。

自己要正式娶親,而且娶的是一個宋人,還是一個趙氏宗親!

麻煩!

為此,趙權特地把趙復叫來商議。

自家主公能與宋室結親,對於趙復來說,無疑是上天賜下的恩澤。

但是,趙復也知道此事牽涉甚廣,雖然興奮,卻也不敢肆意表露。

「屬下冒昧相問,不知成親者,為權之肖,或為趙權?」

姜還是老的辣,趙復這一句話,便抓住了問題的核心。

是啊,自己無論如何,都不可能以「趙權」的名義娶趙子矜為妻。那樣話,估計就是連賈似道,都不敢支持這樁婚姻了。

外交禮儀,是一個根本過不去的檻。

南京府與宋國,到底算什麼關係?

敵國,或是屬於敵國的一個割據勢力?

邦交國,更談不上。

兄弟國?屬國?君臣之國?都不是。

趙復至今為止,還未求見宋國皇帝,也正是出於這一方面的考慮。

而且,趙氏宗親之女,與一個姓趙的男子成親,聽著似乎有點亂……

若是以南京府權總管趙權的身份,還不如直接把子矜搶去南京府,可能更加簡單。不過代價就是,必須中止趙權一直在堅持推行的海洋戰略。

要江山,還是要美人?

難怪古來帝王將相,對此總是無法做出果斷的抉擇。

「權總管若是想讓辛將軍過來,恐怕確實無法瞞住南京府諸公。若是權總管身在南京府,倒也容易解釋,但遠隔萬里,說不清道不明,會引發諸公百般猜想,乃至人心浮動。

此為上位者大忌!」

南京府如今的政權結構,已經算是基本穩定。有對自己絕對信任的大烏泰鎮住場面,無論是侍其軸、梁申還是辛邦傑,都是絕對可信之人。

亂,是不至於。

但的確如趙復所說,可能會引起人心的浮動。

「因此,屬下以為,大人不妨依然以『權之肖』名義成親,對外便稱自幼失怙。我想是否有長輩到場,趙家應該也不會過多在意。」

趙權點了點頭,權之肖這廝,都允許兒子隨母姓了。真要家裡長輩來了,也不太好看。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權之肖已經是趙家的贅婿。

這鍋,的確不能讓趙權來背。

「那,子矜姑娘算什麼?」

趙復沉吟道:「權之肖正妻,趙權之外室。」

外室?

比妾的地位還不如?就是不能領回家的小老婆。

趙權頭大如頭。

本來就是想輕輕鬆鬆地討個老婆,結個婚。如今卻已經是完全的作繭自縛,不得安心了。

「屬下以為,大人完全不必為子矜姑娘憂心。

此女心性堅韌,並非貪圖榮華富貴之人。我想,直到今日,她看上的只是你本人,而非你所代表的身份。

既然如此,又何必讓這些身外之物,迷亂其心智,徒增其煩惱。

若有一日,大人得掌重位,君臨一方。那時,大人是將其扶持為正,或是另設後位,自是無人再會非議。」

好吧,那隻好先委屈子矜了。

不過,似乎也談不上委屈。更委屈的是「權之肖」,得給人當上門女婿,家裡人都不好意思派過來參加婚禮。扔他一人,去嘉禾嶼任人擺布。

看在嘉禾嶼的份上,忍了吧。

趙子矜與呂若嫻大概都感覺到親事已成,最近也不太好意思過來。連琴都已經不太彈了,每天只是勾兩個音,問候一下而矣。

羅氏對李勇誠態度雖然大為緩和,現在卻連門都不讓他進。

有些百無聊賴了。

這天,趙權帶上李勇誠與權承仁,泛舟往嘉禾嶼而去。

此時的嘉禾嶼,當然還不是後世美麗而地價騰貴的鷺島。這是一個連漁村都算不上的破島。

一千多個戶漁民,近半窩在島嶼西南角的一個漁港之中。其餘的,大概散落在島上的各個不知名的角落之間。

漁港之上,數排破爛的屋子,與漁港之內的小船,一樣的疲憊不堪。

看到趙權等人過來,沒人有畏懼,也沒人有興趣搭理。

這裡似乎是一個被官府遺忘的角落,這也是一群被官府遺忘的百姓。

稍有點力氣的漁民,已經成為水匪。留在這裡,大多是老弱婦孺。

船前屋後,堆積著死魚爛蝦,人一過,便飛起一篷如烏雲般的蒼蠅。

污水瀰漫之中,偶爾能看到一些泥地。光著臀部的小娃娃,腳淌著著這些泥水四處逃奔。一兩個摔下之後,身上往往裹的不是泥,而是各種各樣的排泄物。

看了數眼,趙權的心情就變得更糟了。

這與他想像中的嘉禾嶼,簡直就是天差地別啊!

賈似道竟然給自己挖了一個如此之爛的大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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