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帥——」

施玉田與秦子緒聯袂而至,看著落漠的郭侃,眼中同時閃過深深的悔意。

當年,如果不回中原就好了。跟隨旭烈兀,留在伊兒汗國,肯定比現在更加的自在。

或許回到中原之後,去真定去宋國前線,都比駐守在榆關更強。

當然,最不應該的是,竟然會支持那個高天錫,實施劫掠郭筠母子的計劃。

還有蔣郁山。有他在,起碼軍心不會渙散如斯!

郭侃鼻子中輕輕地哼出一聲淡淡的回應。

「大帥,軍中糧草,只剩十日了……」

「嗯……」

榆關守將的糧草,一向都是順天府負責。如今順天府自顧不暇,已經有兩個月沒有送來糧草。

如果郭侃不能憑著忽必烈的詔令,順勢接管順天府軍,榆關守卒,便得面對斷糧危機。

「大帥?」

郭侃的終於動了動身子,抬起手揉著酸澀的雙眼,肩上一層薄薄的灰土,竦竦而起。

「怎麼了?」

「屬下以為,如果無法催要到糧草,大帥可能得考慮撤兵事宜。」

「撤兵?還能撤去哪?」郭侃喃喃說道。

施玉田與秦子緒對視一眼,開口恭身問道:「真定,如何?」

「真定?為什麼是真定?」

施玉田瞪著秦子緒,秦子緒只好無奈地開口回答道:「真定,可以找到供應我軍之需的糧食。」

郭侃眉頭輕蹙。

「除了真定城,真定還有六十多萬百姓正在忍飢受凍,官府無力救助,我想也許我們可以做些什麼……」

「哪來的糧食?」

「如今榆關剩餘的守卒,真定人氏占了大多數。聽說家鄉父老受困,都願意回鄉……」

郭侃緩緩地轉過身子,目光清冷。

秦子緒咬著牙繼續說道:「我等願意追隨元帥,重回真定,以盡綿薄之力……」

「我問你們的是,真定哪來的糧食?」郭侃聲音略高,帶著些許的歷色。

秦子緒嚅嚅而言:「太行山中的那支軍隊,願意提供糧食,只要我們回去,能夠協助他們安置真定流離的百姓。」

太行山?

郭侃隨即反應過來,怒道:「你們,好大膽子!」

施玉田撩起甲裙,單膝跪下,雙手抱拳說道:「大帥,回真定,是我們如今能找得到的最好出路的!忽必烈塗炭中原,數百萬民眾因為他的一念之差,而掙扎在死亡的邊緣。大帥,咱們不能躲在此處,假裝看不到,也假裝聽不到。」

「忽必烈,這是在掘漢人之墳、滅漢族之根啊,大帥!」

秦子緒也跪倒在地,語意懇切:「屬下懇請大帥,領兵回歸真定。哪怕只是救助了百人、千人,我等日後,也可無愧於先祖了……」

郭侃頹然而坐,兩眼重回呆滯,望向淡墨色的天際。

……

宋景定八年,十一月丁卯日,在位四十年的宋皇趙昀病逝,享年六十歲,舉國皆哀。

太子趙禥繼位,尊謝氏為皇太后,改元咸淳,定先帝廟號為「理宗」,大赦天下。

趙禥即位,進葉夢鼎為參知政事,命馬廷鸞、留夢炎兼侍讀,李伯玉、陳宗禮、范東叟兼侍講,何基、徐幾兼崇政殿說書。

並下詔追復濟王趙竑少師、保靜鎮潼軍節度使封號。並由其孫趙溢襲為「嗣濟王」,授寧武軍觀察使。

次年正月,悲慟難忍的賈似道,辭去左相之職,為理宗扶柩會稽永穆陵。

同時,馬廷鸞進為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兼同提舉編修《經武要略》;江萬里為同知樞密院事。

賈似道,終於離去,宋國朝堂諸君,扶額相慶。絕大多數人都相信,從此之後,宋國當海晏河清,不再有人利用「打算法」清理軍中異己;也不再有人會利用「公田法」盤剝無辜百姓。

更不會有人敢公然宣揚「理學無用」之邪說!

然而,沒等他們高興幾天,便傳來了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消息。

元軍,攻占了隨州!

隨州,位於荊湖北路之北,距淮水北岸的信陽不過一百五十里,是宋國應元國的要求,已經開放的幾個邊境榷場之一。而且,還是宋元之間最為重要的戰匹交易榷場。

近萬元兵,自桐柏山潛至隨州,與扮作商賈混入隨州城的內應配合,一夜之間便拿下隨州以及屯集於此的萬匹良馬。

與此同時,息州兩萬多元軍南渡淮水,三日之內狂奔三百里余里,匯合自隨州南下的一萬騎兵與駐守在白鹿磯的張柔部,突襲鄂州。

再三日而下。

鄂州守將,湖北安撫副使高達棄城而走。

驚怒交加的宋國朝廷,首先派出使者與攻戰鄂州的元軍交涉。而張柔給予的答覆,是當年賈似道曾私下答應過忽必烈,會將鄂州城交予忽必烈處置。元軍占據鄂州,不過是履行當年宋國的承諾而矣。

正當宋國急著調兵遣將,反攻鄂州之時。二月初,三十五萬元軍在西起襄樊、東至楚州,長達近兩千里的戰線上,同時向宋國發動了進攻。

宋元之戰,以令世人難以想像的態勢突然爆發。

宋國北方防線線,全面告急。

……

趙權呆呆地看著手中的一撂情報,有些懷疑人生。

他發現自己已經完全搞不明白賈似道的所作所為了。

辭相,是被擠出朝堂還是以退為進?

為宋理宗守靈,是賈似道真的因為理宗的去世而痛苦嗎?

宋元大戰爆發,賈似道是不是還安排了什麼後手以期重返朝堂?他,還來得及挽救宋國嗎?

而且,封自己的兒子為宋國的「嗣濟王」,還兼了個觀察使,這又是什麼鬼操作?

趙權苦笑著把關於自己兒子的這份情報偷偷地抽出來,團成一團塞入袖中。

這事,一旦為人所知,很可能便會成為一個笑柄!雖然未必能完全瞞得住,但瞞過一時便是一時吧。

賈似道這一手可真夠狠的,同時玩弄了宋國與權國的兩家趙氏皇族。

可是,偏偏趙權卻根本搞不清楚,賈似道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

不過,從賈似道一向的舉為行止來看,賈似道對於自己對於大權國,雖然始終抱著防備的心裡,卻從來沒有想與己為敵。或者說,他根本沒有餘力與大權國為敵。

看不懂賈似道,也就罷了,可以先放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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