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南京。

天剛麻麻亮,南京雞鵝巷53號的院子裡,就傳來了一陣馬達的轟鳴聲,緊接著,黑漆漆的大鐵門被拉開,一輛黑色福特牌小轎車從院子裡駛了出來。

轎車緩緩駛出了這條看上去其貌不揚的窄巷,鳴笛聲中,巷口趕早集的行人像流水一樣被排開,幾個執勤的巡警看到車牌號,也都忙不迭的避讓開來。

無它,轎車的前擋風玻璃上,藍色通行證上清楚明白的寫著幾個大字:

警察廳二廳。

只有深悉內情的人才知道,這個南京警察廳二廳,正是復興社特務處的公開名稱,而雞鵝巷53號,就是復興社特務處的辦公地址。

汽車穿過櫛比如鱗的民居,駛在了南京第一區(今玄武區)的街道上,車頭身穿藍色中山裝的司機微微側頭,開口道:「老闆,去哪兒?」

「老虎橋。」

坐在轎車後排的一名中年人說了三個字

汽車一路穿行,很快來到了南京北面的鐘山附近,老虎橋就坐落在這裡。

不過,這老虎橋附近,既沒有老虎,也沒有橋,有的只是一條名為老虎橋的小巷子,而這條小巷子裡面,就是大名鼎鼎的民國第一模範監獄,當地人稱老虎橋監獄的所在。

汽車來到了這所著名的監獄門前,司機看著高達三米的高牆和裡面林立的哨塔,回頭問道:「老闆,要不要通傳一聲?」

「不用,」中年男子搖了搖頭,「就在這裡等。」

說完這句話,他就閉上了眼睛——從側面看去,此人鼻樑高挺,長眉鳳目,緊抿的嘴唇顯得格外嚴肅——如果要求不太嚴苛,忽略了他那瘦長臉型的話,此人算得上是一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了。

汽車在監獄門口靜靜的等待了足有半個小時,監獄大鐵門旁邊的小鐵門終於打開了,一名身著灰色中山裝的年輕男子在兩個哨兵的護送下走了出來,隨行的還有一名領導模樣的獄官,只見那年輕男子和獄官有說有笑,那獄官手裡還提著一個皮箱,似乎是那年輕人的行李。

坐在轎車裡的中年人看到這種場面,不由得冷哼一聲,臉上頓時浮起不悅之色,身旁那司機見狀,笑道:

「看來方科長關了一年多,倒沒什麼大變化。」

後排的中年人聞言,臉上怒色更顯,不過看到那名年輕人已經拿了皮箱向著轎車走了過來,這才勉強壓抑住了心中的不快。

那年輕人走到轎車前面,笑著跟司機打了個招呼道:「唐秘書,我自己找個黃包車回去就得了,怎麼還辛苦你親自跑一趟!」

唐秘書沒有說話,只是笑了一聲,眼光瞄了瞄後面。

「哎呦!」

年輕人一下子跳了起來,幾個箭步衝到了後排,對著車窗滿臉殷勤的說道:

「處長也來啦?卑職現在這種身份,怎麼當得起處座親自來接?這可折煞卑職了,卑職實在是惶恐無地,這」

後排的中年人,正是南京政府兩大特務機構中復興社特務處處長,代江山!

「上車!「

代江山打斷了年輕人的虛情假意——以此人的眼力,會看不出自己坐在裡面?只是故示殷勤罷了。

那年輕人滿臉堆笑,不再多言,拉開車門坐到了中年人身邊。

「方途,我看你在老虎橋過的好像挺愜意啊?要不再多住幾年?」

上了車,中年人終於忍受不住心中的不快,出言譏刺道。

「不敢不敢,處座說笑了,」那叫方途的年輕人連連擺手,「這傢伙在上海炒期貨,賠了個底掉,我隨便指點了他幾下,這半年算是回了點本,所以才和我熱絡了幾分。」

處座搖了搖頭,懶得多言,那方途也知趣的閉上了嘴。

汽車一路疾行,很快回到了雞鵝巷53號的那座三層小樓,處座領著兩人往上走,一路上,看到處座的每個人都恭敬的低頭問好,還有幾個人看到了戴雨農背後的方途,也都熱情的打招呼道:

「方科長也回來啦?」

一路寒暄,三個人很快走進了二樓戴雨農的處長辦公室。

進了門,處座坐回了自己寬大的藍色辦公桌後面,示意方途坐下,然後開口問道:

「在牢里呆了這一年,本事沒忘光吧?」

「沒忘,沒忘,」方途面色也嚴肅起來,「這一年來,我在牢里每天都勤加學習,三民主義概論,校長註疏集,我都潛心研讀,也算頗有心得。」

「呵呵,」處座冷笑了一聲,「沒空跟你廢話,有個任務,你給參詳參詳,提點意見。」

「處座請講。」

說到任務,方途馬上像變了個人一樣,整個人顯得格外精幹嚴肅。

處座滿意的點了點頭,開口道:

「這幾天有個大漢奸張敬堯,從東北潛入到了北平,此人身懷700萬大洋巨款,試圖為日本人收買北平的和天津的各界人士,校長發話了,一定要儘快剷除此人。這個人,現在就住在北平東交民巷的六國飯店,這是六國飯店周圍的具體環境,你看一下。「

說完,處座從旁邊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交到了方途手裡。

方途打開文件,仔細觀看——這是一份東交民巷的地圖和六國飯店的樓層構造圖,樓層的三樓,有三間房被划上了紅圈。

「張敬堯是北洋軍閥悍將,雙手開槍,騎射出眾,還有一身好功夫,他這回來北平,帶了兩個保鏢,他們三人住在六國飯店三樓,每晚都交替更換房間,誰都不知道這三間房裡哪間住的是他本人。還有,六國飯店守衛森嚴,進出不易,就算得手,撤離的難度也很大,還有「

處座給方途事無巨細的介紹著情況,看來,這項任務十分重要,處座也十分上心,那邊方途也不敢怠慢,大到周邊警力布置,小到房間的所有細節,也都一一問到。

「這樣,」商討了良久,方途心中終於有了主意,「人不用多,四個人即可,三個人住在飯店,下面再來一個人接應撤離。此人既然經常更換房間,那晚上動手難度就太大了,黑燈瞎火,很容易殺錯了人。而白天動手的話,這使館街周圍警力密布,逃脫不易。所以,最好的動手時間應該是凌晨,天剛剛發亮的時候。這時候,人丁稀疏,警力倦怠,正是動手的最佳時機。」

說到這裡,方途抬頭看了看窗外,此時正好是早上七點鐘,天色已經大亮,方途點了點頭,說道:「五點半左右動手比較好。」

「嗯。」處座點了點頭,臉上看不出什麼喜怒。

「還有,雖然在凌晨動手,但依然要摸清楚這個張敬堯的行動規律,此人既然早上有修面的習慣,那一定要在凌晨的時候,搞清楚此人的具體位置,我的意思,派一個人住在左近,假裝走錯了門,確認好張敬堯的具體房間,然後動手。」方途又說道。

「有道理。」處座依然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具體的人手,」方途摸了摸下巴,「北平那邊,應該還是天木大哥做主,現在有多少精幹人選我不知道,不過住進六國酒店的人非富即貴,一般的年輕人無法勝任,最好還是找一個老成持重的人來打探消息,這樣不容易引起對方懷疑。」

「不錯。」處座微微頷首。

方途目光閃爍,似乎在權衡著什麼,片刻後,終於開口道:

「我在牢里的時候,聽說鄭副處長在北平兼任區長,他是海南人,精通南洋方言,人又特彆氣派,讓他扮演富商探聽消息,萬無一失。」

話音剛落,處座突然長嘆一聲,看著方途說道:

「你小子,還真特麼是個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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