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中佐,田中秀樹已經被押入審訊室,是否需要您親自審訊?」一名滿臉橫肉的日本審訊官走了進來。

「走,去看看。」

田中站起來——渡邊就在特高課,要抓他比抓一隻小雞還容易,只要審下田中,一切都可迎刃而解。

燈光昏暗,空氣中隱隱傳來一絲血腥氣,川崎緩步走進了這所關押過不少復興社特務和愛國群眾的特高課監獄,打量著坐在囚室正中央椅子裡的田中秀樹。

昏暗的燈光下,田中的臉色有一種認命似的平靜,對川崎的「拜訪」似乎根本沒有任何反應,眼睛只是直勾勾的看著地面。直到川崎輕輕咳嗽了一聲,他才抬起頭來,像看一個陌生人一樣看了川崎一眼。

「田中,真想不到,居然是你啊!」川崎感嘆了一聲,臉上露出一絲惋惜。

田中沒有回答,也根本沒有任何開口的意思,窗外的秋風呼呼掠過,整個囚室中顯得異常寧靜。

「中佐,自從抓到他以後,他就沒開口說過一句話」旁邊一名特務低聲道。

川崎皺了皺眉頭,直覺告訴他,這是一個難纏的對手。

「田中,你對特高課的刑罰很熟悉,恐怕也不畏懼帝國的法律,但你總歸是日本人,我們也都是天照大神的後代,我想,你沒必要拒人千里之外吧?思想和意識形態的不同,不應該成為我們之間的障礙。事實上,我出身於關西農家,對國內貧苦的農民也抱有深深的同情,在這一點上,我想我們應該是一致的。」

川崎試探著說了一句,試圖勾起田中傾訴的慾望。

田中沒有回話,甚至連頭都沒有抬一下。

「你難道就不想知道,你是怎麼暴露的嗎?」川崎又換了個話題。

田中依然沒有作聲,他的表情如岩石一般僵硬,或者說,他黢黑的面龐根本就是一塊岩石,一塊又臭又硬的岩石。

「你或許已經猜到了,」川崎沒有氣餒,開始自言自語,「你的上級,你在陸軍指揮部,外交部,乃至滿鐵株式會社的赤色分子,都已經被我們一網打盡,你在這個網絡里,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我感興趣的,只是你如何出賣了武藤大佐,致使他身死在異國他鄉。你能滿足我的這個小小的好奇心嗎?」

等待川崎的,依然是沉默。

「中佐,動刑吧?」旁邊的審訊官說了一句。

川崎沒有回答,似乎在斟酌著什麼,整個囚室再次陷入了沉靜。

「田中,」川崎再次開口了,「你在特高課里還是有幾個朋友的,松野,河本,渡邊,你不想他們因為你的沉默而受到牽連吧?」

還是沒有任何回應,同族的慰藉,朋友的安危,思想的同一性,還有刻意的蔑視,似乎在田中身上都沒能激起半點漣漪。

站在川崎身後的審訊官有點焦躁,中佐已經換了好幾個突破口,但始終未能讓田中回應哪怕是一個字,這種情況,似乎已經沒了對話的必要性。

「動刑!」

川崎感覺到了身後審訊官的不耐,同時他也失去了耐心,終於揮揮手下了命令。

噼里啪啦的皮鞭聲傳來,混著鹽水和血水的液體四濺,川崎退了幾步,坐在門口的椅子上,看著這個猶如死物一塊的赤色分子——十幾皮鞭落下,這個田中居然沒有任何的生理反應,幾乎連正常的躲閃都沒有,這似乎已經超脫了一個人的本能。

「烙鐵!」審訊官換了一種刑罰。

但依然沒有任何回應,審訊官開始不停的更換刑罰,但任何刑罰到了田中身上仿佛都失去了效果,這讓審訊官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專業性」。

半個小時過去了,一個小時過去了,三個小時過去了,田中依然沒有開口。

審訊室里的幾個人對望了一眼,目光中都有一絲不耐,更有幾個人微微搖頭,顯然是不看好田中能開口。

事實上,這是他們見過最頑固的對手。

「繼續。」

川崎下了一個簡短的指令後,走出了囚室。

「中佐,好像很難處理,」一旁的白目走了過來,「這個田中比我們想像的要死硬的多。」

「是的。」川崎有一種挫敗感,也許白目的這個計劃是冒險了一點。

「他在日本還有什麼家屬?」

沉默片刻後,川崎開口問了一句。

「沒有了,他沒有父親,是由他母親帶大的,但他的母親已經在五年前死於饑荒,別的親戚朋友就更少了,恐怕也沒什麼感情。」白目開口道。

「那你還制定抓捕計劃?你不知道這樣的人很難開口嗎?」川崎有點恚怒。

這種六親不認的赤色分子,根本就無所顧忌,早知如此,還不如養著他長期跟蹤,不像現在騎虎難下的情況。

「中佐,不行的,他的上級也是今天被抓的,用不了多久他就會知道這件事,到時候他或者自殺,或者逃跑,我們都很難控制。」白目低頭道。

川崎搖搖頭,白目說得對,其實他也並不是不知道這些,只是剛才田中的沉默讓他有一種深深的挫敗感——他審訊過很多中國人,這些人無論投不投降,總會有語言上交流,或辱罵,或不屑,或直斥其非,像田中這樣的情況還真是比較少見。

「中佐,要不從渡邊,松野他們身上試試?這幾個人總不會也像田中這麼頑固吧?」白目又開口建議道。

「好,那就先從渡邊開始吧!具體的審訊你來負責。」川崎擺了擺手。

「嗨依!」

白目答應了一聲,然後使了個眼色,身邊的幾個憲兵立刻走了出去

雲蔚正在思考著田中被捕後的對策——事實上,雖然平時和田中接觸不少,但他並不知道這個田中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這個人的沉默寡言和表面上的憨直似乎構成了一種保護色,外人很難看清楚他的真實想法。

但有一點可以確定,自己必須儘快把這個消息傳給六哥,因為田中畢竟是知道「六哥」現在的掩護身份的。

看了看窗外,但好像看不到什麼——現在已經是接近七點鐘,天色早已完全漆黑,雲蔚根本不知道外面具體是什麼情況。更何況,自己身上的懷疑顯然還沒有完全消除,想要把情報傳遞到外面恐怕根本不可能。

正進退兩難的時候,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就是幾個憲兵推門而入,領頭的那個冷冰冰的看著雲蔚說道:

「渡邊,跟我們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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