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侃打了個哈欠,翻了個身,身子背轉向黎智英。

他並沒有睡著,也不敢睡著——雖然他甘願以身做餌,但絕不甘願被魚吞下去。

就在剛才,他感到了一陣深深的惡意——不過現在好像沒有了,黎智英似乎拿定了主意,又安穩的坐了下來。

時間在沉默中不斷流逝,又過了幾個鐘頭,期間黎智英出去了幾次,不知道在忙活什麼,吳侃忍耐不住,終於「醒了」,他翻了個身坐起來,捂著胳膊,顯然藥效已經過去了。

坐在一旁的黎智英馬上驚醒,湊過來殷勤的問道:「站長,你怎麼樣了?」

「再給我弄點阿芙蓉。」吳侃皺著眉頭說道。

「站長,這樣下去不行,您得去醫院。」黎智英掃了一眼吳侃的傷口。

「明天再說,先用鴉片對付著。」吳侃不耐煩的搖了搖頭。

「站長,」黎智英的面色很誠懇,「您不用瞞我了,我已經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吳侃立馬站了起來。

「您是紅黨,」黎智英盯著吳侃的眼睛,「但您別害怕,我沒有惡意,我是您一手提拔起來的,我不會害您。要是我告密,剛才就可以動手。」

「智英,」吳侃鬆了一口氣,「好兄弟!」

「但您真的不能再呆在這裡了,恐怕用不了天亮就會有人來找我,現在趁著天黑,我帶您離開這裡,上海這麼大,換個別的地方,他們找不到您的。」黎智英誠懇的說道。

「你以為我不想走?」吳侃嘆了口氣,「現在是走不了啊!我跟他們玩了個障眼法,兜了個圈才回到你這裡。」

「沒關係,我有去處,這是法租界,工部局眼線很多,黃探長跟代老闆交情也很深,您在這裡更危險。」黎智英開口道。

「我何嘗不知啊!」吳侃搖搖頭,「你打算帶我去哪裡。」

「去虹口區,我在那裡有朋友。」黎智英指了指南面。

「虹口區?」吳侃愣了愣,馬上反應過來,伸出大拇指贊道:「小子,聰明!」

虹口區是日本人的地盤,復興社的勢力到達不了那裡,但平常吳侃也不敢去——畢竟他是特務處的頭子。

但現在不同,反正已經是喪家之犬,還顧得了那麼多?

「事不宜遲,我們走!」

看吳侃答應了,黎智英馬上站了起來。

兩人出門,黎智英手眼通天,不知道在哪裡搞了一輛掛著法國總商會牌子的轎車,兩人上了車,黎智英親自開車,沒多久就來到了虹口區。

片刻後,車子停在了虹口區一家日式洋房面前,吳侃下了車,看著眼前豪華的建築,臉上不由露出驚異之色,問道:

「這是你朋友的住宅?」

「一個日本商人,這幾天他不在家,正好讓站長過來避避風頭。」黎智英沉聲道。

「日本人?」吳侃看了黎智英一眼。

「站長,以前我給您的日本人情報,就是這位朋友提供的,他人很可靠,您可以放心。」黎智英解釋道。

「好。」吳侃也沒說多說,現在他只能信任黎智英。

黎智英走到門前,從兜里掏出一把鑰匙打開房門,然後推門走了進去。

屋子裡空無一人,看樣子已經好久沒人住了。

「我朋友在南京也有住宅,平時都是兩頭跑,估計這段時間沒人居住,您先在這裡安頓下來,我出去給您找個醫生。」黎智英指了指一間臥室說道。

「別急,」吳侃揮手阻止了黎智英離去,「醫生就不必了,給我找把火鉗,咱們自己動手。」

「這」黎智英面色一頓。

自己動手,弄不好就搞個大出血,這要是死了,可就太冤了!

「沒事,這是個跳彈,我有感覺,入肉不深,我們辦得到。」吳侃咬著牙說道。

黎智英找來一個火盆,然後拿了一把鉗子,還有一些布條繃帶之類,做好了準備。

「再給我點鴉片。」吳侃一邊說,一邊往嘴裡嚼了一大坨鴉片,使勁咽下去,等有了感覺,一咬牙道:「動手!」

燙的火紅的燒鉗伸進了吳侃的胳膊,吳侃牙間咬布條,臉上肌肉瞬間變形。

「站長,您真是好漢,比關雲長也差不了太多了!」黎智英一邊用力,一邊談話分散吳侃的注意力。

「嘿嘿」吳侃咬著牙,臉上似哭似笑,心裡早就恨透了眼前這個狗雜種。

要不是你,老子能受這種苦?

關雲長,等會兒老子讓你變成呂布!

噹啷!

一粒子彈掉在了地上,黎智英扔掉鉗子,長出了一口氣,「成了!」

繃帶布條不要錢的裹上去,很快,兩個人的表情都輕鬆了很多。

「兄弟,以後別叫我站長了,以後就叫我老吳行了。」吳侃感激的看著黎智英。

「那怎麼行?」黎智英連連搖頭,「一日為長官,終身為長官,小弟我青幫出身,義氣兩個字可不敢拋下。」

「好兄弟!」吳侃又拍了拍黎智英的肩膀。

「吳大哥,說實在的,我剛才真不敢相信,您竟然是紅黨!不過紅黨在上海還是有據點的,您怎麼不第一時間去找他們?」黎智英看似隨意的問道。

「我的身份是絕密,直接受蘇區領導,上海這邊的人根本不認識我。」吳侃無奈的說道。

「這也難怪,您的身份地位,那在紅黨里肯定也是大領導了。」黎智英一笑。

「大領導算不上,我們官兵平等,跟這邊不一樣。」吳侃哈哈一笑,表情輕鬆了不少。

「吳大哥,小弟是個粗人,雖說加入了特務處,但實際上還是青幫那一套,深信多個朋友多條路,小弟我不管您是紅黨還是國黨,只要認準了人,那就是小弟一輩子的大哥!」黎智英誠懇道。

「仗義每多屠狗輩啊!」吳侃突然感嘆了一句。

他的心裡暗自嘀咕,直到現在,他還是不能完全肯定這個黎智英有問題。

其實,上海灘幫會中人大多如此,不少人既跟紅黨來往,也跟國黨來往,甚至跟日本人來往他們也不拒絕,腳踏數隻船那是再普遍沒有了,比如黃金榮杜月笙都是如此。

這黎智英如此做派,還真說不上他到底是不是日本間諜——就算他現在領著自己進了一個日本人的房子。

兩人又交談了幾句,言語間甚是投機,眼看著關係越來越親密,黎智英眼珠一轉,突然開口道:

「吳大哥,小弟想到一個好主意,要不,咱們聯繫一下袁麗香袁小姐,讓您搭她的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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