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母親該說的話!」

雍婕毫無懼色,理直氣壯的衝著趙可楨大吼。

「你不只是一個母親,你還是一個」頓了頓,趙可楨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走到門口把門關好,這才低聲道:「黨員。」

「但我首先是一個母親,我得為自己的兒女著想,何況,這也並不違反紀律,」看到丈夫的語氣有所緩和,雍婕也控制了一下情緒,繼續說道:

「沒有哪條紀律說,黨員的女兒就不可以嫁給民國的公務員。何況,這也只是權宜之計,女兒在這周宣合手裡,可以確保無虞,代江山再狠毒,恐怕也會對下屬的妻子網開一面。」

「不要把敵人想的太善良」趙可楨嘆道。

「最關鍵的是,女兒喜歡他,」雍婕瞅了一眼隔壁屋子,「剛才姓周的提親的時候,女兒的表情我全看到了。」

「這不是喜歡不喜歡的問題,是我們不能把把柄交到代江山手裡,如果他們控制了我們的女兒,難免不會用這個來要挾我倆。」趙可楨說道。

「代江山早已知道我們的身份,抓不抓我們女兒只在一線之間,說不定,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監視當中。你覺得,我們女兒落在他手裡,會有什麼好下場?」雍婕反問。

「這」趙可楨無言以對。

他突然明白了,對女兒的安全,妻子考慮的要比自己多得多。

沉默了片刻,趙可楨還是有點不甘心,耐心的解釋道:

「我們完全可以有別的辦法,比如把女兒送到外地,這我早已計劃好了,這樣,我們先假裝答應麻痹那個姓周的,到了時候,我們就偷偷送女兒走,你看這樣可好?」

「你說的」

雍婕眉頭一皺,丈夫說的倒也有道理,其實現在她最擔心的,就是自己一家人的所有舉動都已經落在了特務處的監視當中,到時候萬一跑不了,激怒了對方,那恐怕全家人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我們還有『104』同志,」趙可楨循循善誘,「只要有他配合,到時候女兒逃掉不再話下。」

「你就不怕暴露了『104』?」雍婕用懷疑的目光看了丈夫一眼。

「只是側面協助一下,應該沒問題。」趙可楨說道。

「你想沒想過一件事,」雍婕低頭沉思了片刻,抬頭道:「我們一直想著,特務處可能會拿我們的女兒來要挾我們,但反過來,他們也可以用我倆來要挾女兒,你真的覺得,女兒走了就一定沒問題嗎?」

趙可楨閉上了眼睛

這是他一直在迴避的問題,但妻子現在捅破了這層窗花紙。

「同志們會看好爾笙,她不會有事的。」趙可楨嘆了口氣。

「好吧,我相信你,」雍婕點了點頭,「那麼,我們現在就假意讓女兒嫁過去,然後再伺機逃跑。等女兒一跑,我們也撤退!」

「撤的了嗎?」趙可楨苦笑一聲,「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新來的那個傭人,就是特務處的人。至於別的傭人有沒有被收買,那是誰都不知道的事情。」

「什麼時候的事?」雍婕警惕的看了一眼窗外。

「我前段時間見過王天木,」趙可楨解釋道,「他提醒我,不要亂跑,還對我說,爾笙已經是他兄弟的人了,叫我看好女兒,千萬別打什麼鬼主意,所以我才準備讓女兒逃掉。」

「你早知道了?」雍婕有點吃驚的看著丈夫。

「是的,」趙可楨繼續苦笑,「姓周的之前也跟我說過這件事,不過他這人還算逼得不緊,不過王天木來了之後就不一樣了,這傢伙有多狠毒,我們都清楚,所以」

「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雍婕雙目無神,喃喃自語道。

「我們這家裡,除了我們三個,估計剩下的不是特高課的人就是特務處的人,這個潛伏任務做到這份上,我也算是頭一份了!」趙可楨自嘲道。

「先這樣吧,反正女兒要先嫁過去,我先去跟女兒談談。」思忖了片刻,雍婕終於站起身來。

「好,這件事瞞不過女兒,你去跟她談談吧,最好不要讓她太擔心。」趙可楨說道。

雍婕點了點頭,推開門走出了屋外。

隔壁屋子裡,趙爾笙的心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都有。

他來提親了,這是自己沒想到的。

有一絲甜蜜,有一絲慌張,甚至還有一絲受寵若驚之下的感動。

他甚至都沒說過喜歡自己,也沒對自己有過什麼親昵的舉動,就這麼莽莽撞撞的衝進了自己的家,跟爸爸說要娶她。

趙爾笙不知道別人是不是也這樣,但她覺得有點快,她甚至想要拒絕——就在剛才,聽著父親和周先生爭吵的時候,她就想衝出去了。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卻總是邁不開步子。

她心裡期盼著父親不要答應,這樣就不需要自己出現在那個尷尬的環境下,可後來母親的舉動卻讓她徹底沒了主意。

母親居然同意了!

為什麼?

就在趙爾笙慌亂不知所措的時候,門敲響了,母親走了進來。

「爾笙,剛才的事情,你聽見了吧?」雍婕走過來,輕輕的摟住了女兒。

爾笙點了點頭。

「周先生來提親,你父親有點想不開,不過現在好了,他也已經同意了,我現在就想問問你的想法,你,願不願意嫁給周先生?」雍婕直截了當的說道。

「這有點快,這太快了。」爾笙不敢抬頭,喃喃自語道。

「我決定嫁給你父親的時候,也很快,」雍婕臉上露出微笑,「我所知道的是,現在的年輕人呢,比我們那時候更快。沒關係,只要你願意,我們不會阻攔你。」

「我得好好想想,好好想想」爾笙的眼睛有點無神。

「其實呢,每個女兒家要出嫁前都會猶豫,這不奇怪,」雍婕溫柔的撫摸著女兒柔軟的髮絲,臉上帶著母親特有的微笑,「不過你只要想想,以後的歲月里,你還會不會,能不能遇到這樣一個人,你也許就不再猶豫了。」

「我」趙爾笙揉了揉滾燙的面頰,抬起頭看著母親:「媽,你能不能給我講講你和爸爸過去的事情?」

門外的雪地里,耿朝忠在百無聊賴的踩著腳印。

來北平的第二天,他就從王天木的口中得知了過去一段時間發生的一切。

北平的紅黨瘋了。

他們瘋狂的從北平——張家口——哈爾濱的鐵路沿線上盜運物資,用來支援蘇區的戰鬥,有的時候,甚至是半公開的進行物資運輸,因為這些,他們甚至付出了若干條人命的代價。

有的是日本人殺的,有的是王天木殺的,甚至還有一些沿線的土匪。

即使是趙可楨的動作也變得頻繁起來,為此,王天木不得不警告了趙可楨好幾回,甚至在趙可楨的公館買通了幾個傭人,用來監視趙可楨的一舉一動。

其實耿朝忠明白,如果不是因為趙爾笙的關係,恐怕王天木早就上報處座,將趙可楨全家正法了——正是因為王天木早就知道老六要迎娶趙家女兒,這才網開了一面。

但這件事不能再拖了,所以耿朝忠才第一時間來趙府提親。

不為別的,只要能儘快迎娶趙爾笙,那麼趙可楨一家人的性命就有可能保住——處座這個人,只要不太涉及到重大利益問題,對幾個親近下屬一向是「寬厚仁慈」的。

趙可楨的拒絕在意料之中,只是,他夫人雍婕的舉動,卻讓耿朝忠有點摸不著頭腦。

真心實意,還是緩兵之計?

不論那種,如果自己讓他倆跑了,那估計閉著眼睛也能知道處座會有什麼想法。

但如果不讓他們跑,就讓趙可楨在自己眼皮底下搞事情,那時間一長被處座知道了,還不是要找自己的毛病?

難,真難,做男人真難。

耿朝忠搖了搖頭,不過心底卻有了一絲明悟,也許,破局的手段,就在另外一個人身上

想到這裡,耿朝忠加快了腳步

「六哥,您什麼時候回來的?!」

王劍秋用驚喜交加的表情歡迎著耿朝忠的到來。

「有幾天了,一直在跟你們王站長談事情,今天才有空過來。」耿朝忠擺了擺手,在王劍秋殷勤的服侍下坐了下來。

「對了,兄弟們都還好吧?」耿朝忠問道。

「都還好,最近沒什麼事,王站長抓了幾個紅黨,直接就殺了,也沒用我們的人。」王劍秋說道。

「哦,那還好,少殺點人總是好的。」耿朝忠閒閒的說了一句。

「六哥怎麼改吃齋念佛了。」王劍秋呵呵一笑。

「紅黨氣數已盡,這時候多造殺孽也沒什麼意思,再說了,都是中國人,多少也給個自新之路不是?」耿朝忠微笑著看了王劍秋一眼。

「六哥仁慈,」王劍秋連連點頭,「對了,王站長還好吧?」

「好不好的,去了南京才知道,」耿朝忠皺了皺眉頭,「箱屍案這件事,是誰搗鬼,你們查清楚了吧?」

「清楚了,是黨調處的幾個外線,策劃人是黨調處在北平辦事處的袁俊平。」王劍秋說道。

「得給他們點顏色看看」耿朝忠站了起來,繞地上走了幾圈,面容里也有了幾分煞氣,仿佛一下子從佛陀變成了金剛。

「弟兄們早就忍不了了,只要六哥一聲令下,我們立刻動手,立馬端了黨調處的老巢!」王劍秋也露出幾分狠厲之色。

「他們在北平有幾個人?」耿朝忠沉吟道。

「不多,大貓小貓兩三隻,都是原來北平黨部的人,基本都是文職。」王劍秋說道。

「文人殺人才厲害,用筆不用刀,你看這回,四兩撥千斤,王站長都著了道,對黨調處這幫陰人,還真不能掉以輕心。」耿朝忠恨恨說道。

「就是一群躲在陰暗角落裡的臭蟲!」王劍秋猛地砸了一下桌子。

「地址在哪裡?撿個日子,給他們點眼色瞧瞧!」耿朝忠嘴一抿,問道。

「就在東野胡同,有個長城通訊社,裡面六七個人,不過那個袁俊平一般都不在那裡,不過我們已經查清楚了,他一般都住在八大胡同附近。這人平時也都喜歡那調調,不過最近收斂了不少。」王劍秋回答。

「狗改不了吃屎的東西!」耿朝忠啐了一口,也不理王劍秋麵皮發紅,繼續說道:「我寫幾味藥,等他忍不住再去的時候,我們給他來個馬上風!」

「好!」

王劍秋眉飛色舞,論起陰人,六哥比起黨調處的那幫混蛋也不遑多讓了!

「嗯,」耿朝忠陰陰一笑,「對了,趙可楨那邊現在是誰在盯?」

「王站長手下的人,不過我也一直在盯著,怎麼了六哥?」王劍秋好奇道。

「我想和趙可楨結門親事,不過他好像有點不太情願。」耿朝忠呵呵一笑。

「聽說了,」王劍秋也笑了,「兄弟們都在說這個事,都說處座給六哥找了門好親事。」

「你聽誰說的?!」耿朝忠兩眼一瞪。

「這」看耿朝忠面色一冷,王劍秋也慌了手腳,「都是王站長那邊弟兄們說的,說是王站長喝多了酒,說給老六,不六哥您找了門親事,就是趙可楨他家女兒。」

「算了,」耿朝忠無奈的搖搖頭,「你們王站長人豪爽,也夠義氣,但就這點不好,一喝多就嘴上不把門,尤其是再叫上幾個娘們!這回出這事,也跟這個有關,你們以後都給我警醒點,誰要是敢喝酒誤事,老子打斷他三條腿!」

「三條腿?」王劍秋一愣,頓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不由的乾笑道:「不敢不敢,卑職回去以後就通知弟兄們。」

「嗯」

耿朝忠點了點頭,不再說話,眼睛看著窗外出神,似乎在想什麼事情。

「六哥,六哥?」

王劍秋在旁邊足足等了十幾分鐘,看耿朝忠一直不說話,只好小心翼翼的從旁問道。

「哦,怎麼了?」耿朝忠這才一怔,看了王劍秋一眼。

「您是不是有什麼心事?還在擔心王站長的安危?」王劍秋滿臉欽佩之色。

「哦,是,我在想,你們王站長這回能不能逃過一劫,」耿朝忠隨口說了一句,然後打量了王劍秋幾眼,這才問道:

「哎,沒結過婚沒經驗,你說要結親了,該給女方送什麼禮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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