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旁邊圍觀人群中突然閃出一人,耿朝忠心中警兆大作,定睛一看時——此人身著黑衣黑褲,手裡還拿著一團黑布包裹的東西,只見那人手臂猛地一彎,手中東西已經拋向了趙公館門前。

「快臥倒!」

耿朝忠情不自禁的大喊一聲,電光石火之間,他已經聽到了一種熟悉的「刺啦」聲——這是引線燃燒的聲音!

「轟!」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耿朝忠剛剛將爾笙按在身下的一瞬間,一聲劇烈的爆炸響徹整個黎明的夜空,這聲音是如此的巨大,霎時間就掩蓋住了鞭炮的爆炸聲和樂隊的演奏聲,耿朝忠伏在地上,甚至感到地面都在微微震動!

這不是普通炸藥,這是軍用烈性炸藥!

爆炸近在咫尺,耿朝忠陷入了短暫的失聰之中,他只看到,時間仿佛凝固,周圍的人都像呆滯了一樣站在原地,但迅疾,這些人都張大了嘴,開始呼號,開始奔逃,可耿朝忠依然聽不到任何聲音,他努力的看向爆炸的中心點,剛才趙可楨和雍婕所站立的地方——那裡現在已經沒有了任何站立著的東西,只有天上還在飛舞的斷肢殘骸在節節落下。

完了!

耿朝忠的心中有那麼一瞬間的空白,但他很快看向了那個扔炸彈的人——那人在扔出炸彈的一瞬間,就已經推開人群往外跑,耿朝忠只看到,旁邊王劍秋正領著幾個弟兄奮力追趕。

「走!」

耿朝忠一把抱起爾笙——爾笙已經呆住了,她好看的大眼睛似乎陷入了一種迷惘,她呆呆的看著趙公館門口的一片狼藉,整個人已經進入了完全無意識的狀態。

耿朝忠心中暗暗嘆氣,他攔腰抱起爾笙,快步的沖向了轎車,他不知道是誰幹的,也不知道具體的情況,他只知道,自己必須快速逃離這個地方。

「保護六哥!」

聲音開始隱約的傳入耳中,幾個兄弟快步跑到了耿朝忠的身前,一人迅速拉開車門,耿朝忠抱著爾笙一躍跳入,緊接著,車輛發動,一溜煙的沖開人群,轉眼間消失在了街角。

「看清楚了嗎?誰幹的?」耿朝忠警惕的打量著窗外。

窗外很平靜,除了這一聲爆炸和奔逃的人群,似乎沒有別的動靜。

「一個穿黑衣服的人,王組長已經領人在追了,我們先離開這裡。」

開車的是仇越,他神色相對還比較平靜——只要死的人不是六哥,他才不會在乎那麼多。

耿朝忠沒有說話,低頭看了看倒在旁邊的爾笙——自從被耿朝忠抱進座椅,爾笙就一直維持著剛才的那個姿態,她蜷縮在車窗的一角,雙眼依然無神的凝視著一個方向——趙公館的那個方向。

「爾笙,你醒醒,放心,一切有我。」耿朝忠輕輕的抱住了這個無助的小姑娘,雙目凝視著她的眼睛。

長長的睫毛動了一下,接著又動了一下,爾笙迷茫如晨霧的瞳孔在慢慢聚焦,緊跟著,一聲撕心裂肺到極點的聲音在耿朝忠耳邊響起:

「爸爸,媽媽啊!」

「哭吧,哭出來就好了。」耿朝忠鬆了一口氣,緊緊的將爾笙擁入懷中。

「媽的,到底是哪個王八蛋乾的!」前面的仇越恨恨的罵了一句。

「拐回去,看看劍秋他們抓到人沒有。」耿朝忠定了定神,吩咐道。

「回去?我怕還有危險。」仇越遲疑道。

「不是衝著我來的,他們要殺的人是趙可楨。」耿朝忠說道。

剛才那個黑衣人的目標很明確,就是趙可楨,因為自己在接近趙可楨的時候,周圍的兄弟們一定是最警戒的時候,那個時候他根本無從動手,只有當自己離開趙公館門口的一剎那,才是他對趙可楨下手的最好時機。

更何況,軍用炸藥!

耿朝忠突然想起了一二八事變時發生在上海虹口公園的刺殺事件,當時自己的故友尹相吉就是用這種手段刺殺了日本海軍大將白川義則。

肩膀突然傳來一陣劇痛,耿朝忠低下頭,發現爾笙正用牙狠狠的咬住了自己的肩膀,耿朝忠嘆了口氣,就當肩膀不是自己的,任由爾笙狠狠的噬咬。

「丫頭,別傷心了,你父親恐怕早就有所預感,他這麼著急的將你送出來,肯定有他自己的原因。」耿朝忠低聲道。

爾笙沒有說話,但她鬆開了耿朝忠的肩膀,開始低聲抽泣起來——剛才那一陣撕心裂肺的號哭,似乎已經耗盡了她全身的力氣

車子在拐彎,向著剛才王劍秋等人追趕的方向開去,沒多久,就看到了王劍秋等人的背影,不過他們的步伐顯然已經慢了下來。

耿朝忠示意仇越將車開到幾個人跟前,他搖開車窗,問王劍秋道:

「跑了?」

「跑了,」王劍秋沮喪的喘著粗氣,「那傢伙跑的太快了,幾個兄弟圍追堵截,愣是追不到他屁股後面,我想開槍來著,可又怕驚動了日本人。」

「我懷疑,他就是日本人。」耿朝忠冷冷的看了一眼前方。

「嗯,」王劍秋也在思索,「肯定不是我們動的手,也絕對不可能是紅黨,黨調處更沒有這個必要,最大的疑兇,就是日本人!」

「不會是一些愛國學生吧!」坐在前面的仇越回過頭來,「趙爾笙跟日本人勾勾搭搭,現在在市民中口碑很差,說不定就有一些人想殺他明志。」

「不會。」

耿朝忠和王劍秋異口同聲的回答。

事情很明顯,炸藥不是一般炸藥,扔炸藥的人也不是一般人——一般學生刺殺重要人物之前,都會喊幾聲口號,表明來意,製造影響,可這個人,默不作聲的扔了炸藥就跑,顯然不是為了某種訴求。

「六哥,對不起,婚禮搞成這個樣子,我都想一槍崩了自己!」車窗外的王劍秋眼睛通紅,滿面憤恨的說道。

「恐怕跟你無關,這件事應該是早有預謀,問題應該出在趙府的那幾個傭人那裡。」耿朝忠眼睛裡閃爍著思索的光芒。

「傭人?」王劍秋一愣。

「進來說話吧!」耿朝忠指了指副駕駛位。

王劍秋點點頭,坐到了前面。

「對方是不知道我們的身份的,恐怕也沒興趣了解,否則,今天我們就是個被一網打盡的結局。」耿朝忠先說了第一句話。

「是,如果目標是我們,恐怕不會這麼簡單,周圍憲兵,槍手什麼的不會少。」王劍秋點了點頭。

「所以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耿朝忠憐惜的看了懷中的爾笙一眼,爾笙苦累了,早已經沉沉睡去。

「日本人,應該是知道了趙可楨紅黨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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