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可楨身死的消息,很快被耿朝忠發到了南京,處座的回覆只有四個字:

靜觀其變。

這和耿朝忠想的一樣,一個紅黨的死,尤其是一個已經基本失去利用價值的紅黨的死,在處座眼裡無足輕重,但是對另一方面來說,就不是如此了。

2月27日,也就是趙可楨夫婦身亡後的第三天,當耿朝忠像往常一樣走進自己在北平新的辦公地點,位於東交民巷使館街六國飯店對面的一座豪華套房。

套房的門口,掛著一個「伊爾樂交際會所」的牌子,這裡,就是所謂的「對外友好協會」了。

辦這個會所,目的就是接觸六國飯店對面的洋人,裡面提供一些洋人感興趣的棋牌服務,還有一台放映機,主要放一些歐洲電影,從而為特務處提供一個對外交流的渠道。

自從處座吩咐以來,耿朝忠就已經開始操辦這件事情,好在六國飯店對面的套房都是現成的,掛個牌子,買幾套洋人喜歡的百家樂之類的玩意兒就可以開工,當然現在還是門可羅雀——不過耿朝忠並不著急,燕大那邊有洪館長牽線搭橋,不愁找不到客人。

剛打開門,前台的侍應生就對著他眨了眨眼睛,使了個眼色。

耿朝忠點點頭,走進套房裡的一間單獨的辦公室,不一會兒,那名侍應生恭謹的走了進來,點頭哈腰的說道:

「方經理,有個南方的水果商來過一趟,說有新鮮的荔枝,問您要不要,還說以後的南方水果可以批量供應,期待和我們長期合作。」

「荔枝?」耿朝忠的表情有點詫異,「荔枝可以保存到現在?」

「這您就有所不知了,」侍應生略帶得意的笑了笑,「對面的六國飯店一直給洋人定製鮮果,四時水果都有供應,只是價格貴了點。再說了,這荔枝有早熟品種,二三月份就能上市。」

「原來如此,」耿朝忠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接著又微微思索了一下,問道:「有沒有這個水果商的聯繫方式?」

「有,在這裡。」那小廝恭敬的掏出一張名片,遞給了耿朝忠。

「你出去吧!」

耿朝忠接過名片,隨口打發走了小廝,目光在這份製作的十分精美的燙金名片上一掃:

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四時鮮果供應,請惠聯青山鮮果行李老闆。

再下面是一串聯繫方式,寫明了這個李老闆的聯繫地址。

「青山鮮果行,李老闆?」

耿朝忠若有所思的看著這張名片,這讓他聯想到了一個人

半個小時後,耿朝忠出現在了名片所寫的地址門外,這是一串臨近北平西郊的院落,院子不大,但是很雜亂,裡面一幫腳夫正忙著搬運成堆的木箱,耿朝忠找了個看上去領頭模樣的腳夫,問道:

「你們老闆在嗎?」

「在,」那腳夫打量了耿朝忠一眼,看耿朝忠西裝革履衣冠楚楚,恭敬的回答道:「先生走正屋,穿長衫戴眼鏡的先生就是。」

耿朝忠點點頭,走到正屋門口,敲了敲門,門裡傳出一個略帶幾分熟悉的聲音:「請進。」

推門進去,「荔枝」那微胖的圓臉出現在了耿朝忠面前。

「沒想到吧?」荔枝打量了耿朝忠幾眼。

「果然是你,」耿朝忠走過去,和荔枝握了握手,「我上回去趙家的時候,猜到屏風後躲著一個人,現在見到你,我就明白了。只是不知道,以後該怎麼稱呼您?」

「你很警覺,」荔枝讚許的點了點頭,「至於我的名字,以後你就叫我李青山罷!」

耿朝忠點點頭,看了看外面正在忙碌的工人,問道:「怎麼,以後要在北平討生活了?」

「這個青山鮮果行我已經開了有一段日子了,」李青山指了指外面,「以前是為了跟老趙聯絡方便,不過現在看來不需要了。」

「老趙可惜了,」耿朝忠臉上露出幾分悲色,「直到死,他都不知道我是他的同志。」

「可惜,也不可惜,」李青山臉上的戚容同樣一閃即逝,「他在北平這幾個月做的工作,抵得上過去幾年,我想,就算是死,他的心裡也必然是滿足的。」

「這時候說這種話,有點不合時宜。」耿朝忠冷冷的看了李青山一眼。

此人的冷酷讓他感到頗不舒服,他並不願意隱藏自己的感受。

「我和他認識十幾年了,十幾年前,我們就是知己,」李青山接下來的話讓耿朝忠有點驚訝,「所以,你沒資格說我冷酷。」

「對不起。」耿朝忠歉意道。

「沒必要,干這行,什麼死法沒想過?」李青山自嘲的一笑,「噩夢做慣了,就不再是噩夢,我甚至還能饒有趣味的回憶夢中發生的一切,並且還能在閒暇的時候,想想下一次夢到的會是什麼。」

「感同身受,」耿朝忠伸出手,再次和李青山握了一握,「看來,我以前對你有點誤解。」

「這不重要,」李青山擺了擺手,「重要的是,從此以後,我就是你的單線聯繫人了。」

「你確定?」耿朝忠臉上亦喜亦憂。

喜的是,自己總算是和組織接上了關係,憂的是,這個李青山並不像以前的林木森那麼看上去好相處。

「確定,」李青山用力的點了點頭,「既然上級互相通知了你我的身份,那顯然早就有了這個意思,現在只是瓜熟蒂落罷了。」

「你沒有請示過?」耿朝忠問道。

「沒有,也無需請示,更沒有辦法請示,」李青山的目光投向了遙遠的南方,「你知道的,最近中央駐地頻繁變動,聯繫已經成了一個問題,更何況,兵荒馬亂之下,暴露的風險也實在太大。也許,我們要進入一個較長時間的無線電靜默期了。」

「我接受你的說法,」耿朝忠明白李青山所指,現在蘇區的局勢確實很糟糕,「只是,我們之間,誰是上級,誰是下級?」

「平級,」李青山言簡意賅,「我們以前並不互相隸屬,但我們現在卻必須取得聯繫,因為,從北面到南面的物資運輸,不能停。」

「同意,但總要有個主次之分,我建議,你為主,我為次。」耿朝忠開口。

「坐下說,」李青山看了看對面的椅子,示意耿朝忠坐下,「我在天津另有身份,不可能經常在北平,大的方面,我可以做一些交待,但具體在北平怎麼做,還是由你來做主,另外「

李青山突然停頓了一下,「以後,104就是你的直屬下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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