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門口停著一輛黑色三菱轎車,谷田吩咐耿朝忠坐到自己旁邊,然後發動了汽車。

車廂的氣氛有點沉悶,除了剛開始上車的時候說了幾句話,谷田一路上再沒有說過一句話,而耿朝忠斜看了幾眼谷田刻板的面龐,終於也閉上了嘴。一直等到轎車駕駛到了一棟三層樓的建築面前,谷田才停下車,開口道:

「到了。」

「哦。」耿朝忠答應了一聲,臉上帶著那種普通人進警局的局促不安向前走去,不過等他看清楚了大門口的牌子後,卻不由自主的發出了一聲質疑:「這好像不是民政町?」

牌子上寫著幾個日文大字:東京地方警視町。

「就是這裡。」

谷田的目光沒有絲毫停留,自顧自的下了車,耿朝忠只能跟在谷田的後面走了進去。

樓里幾乎沒有任何人,除了門口站崗的黑衣警察,空蕩蕩的走廊里似乎只剩下了兩人腳步聲的迴響,而谷田短促有力的腳步聲,更加重了氣氛的凝重。

「進來吧!」

谷田來到了一處掛著「審訊室」標牌的房間面前,示意耿朝忠進去。

「我不是犯人,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裡?!」耿朝忠突然停住了腳步,臉色蒼白的看著這扇青色的鐵門,鐵門的後面,有一種刺鼻的福馬林味道飄出。

「只是例行詢問,怎麼,你是要耽誤我的時間嗎?」谷田站在一旁,冷冷的開口道。

耿朝忠怯懦的目光在谷田的臉上輕飄飄的掠過,終於還是邁步走進了這座看上去十分陰森的屋子。

「坐在這裡。」

谷田指了指屋子最中央的一把椅子,事實上,除了椅子對面的辦公桌,房間裡幾乎沒有了任何別的東西。

耿朝忠聽話的坐在了椅子上面,目光卻游移不定的打量著四周,始終不敢跟谷田的目光接觸。

「呵呵。」谷田笑了,他拉開辦公桌後面的椅子坐了下去,一言不發的盯住了耿朝忠。

「您有什麼要問的?」耿朝忠被谷田的目光瞪的有點發毛。

「說說吧,你跟『藍衣社』的關係。」谷田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藍衣社?」耿朝忠似乎有點迷茫,不過他馬上醒悟了過來,身子猛地一抖,嘴唇顫抖著發出聲音道:「我不認識藍衣社的人。」

「這麼說,你知道藍衣社了?」谷田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了耿朝忠的臉,不放過他身上的每一個細節。

「知道,不,不知道。」耿朝忠結結巴巴的回答。

「那我就當你是藍衣社的人了。」

谷田慢條斯理的說出一句話,然後站起身來,似乎要轉身離去。

「知道!」身後傳來了耿朝忠的聲音。

「哦?那你告訴我,藍衣社派你來日本幹什麼?」谷田回過頭。

「我知道藍衣社,可我跟藍衣社沒關係啊!我只是個教書的。」耿朝忠滿臉的惶恐。

「那你告訴我,藍衣社是幹什麼的。」谷田走到了耿朝忠面前,彎下腰,緊緊的盯住了耿朝忠的眼睛。

「是個特務組織,他們,他們很可怕」耿朝忠戰戰兢兢的回答。

「你說你不認識藍衣社的人,可是,」谷田轉過身,再次走回了辦公桌面前,從桌子上拿起一疊資料,隨手翻了翻道:

「我們查到,你在金陵女子大學的授課時間只有半年,從32年7月份開始,你就離開了學校,這兩年時間,你去了哪裡?」

「我去了香港,那裡有個商人聘請了我,因為我的英文比較好,他跟英國人做生意,需要我為他翻譯。」耿朝忠回答。

「是嗎?那個香港商人叫什麼名字?」谷田饒有興味的看著耿朝忠。

「名字叫羅興,他給我一個月200大洋,所以我就在女子大學辦了停薪留職,去了他那裡工作。」耿朝忠的語氣流利了不少。

「哦?大學教授的薪水不錯,並且地位也很高,你為什麼放棄了這麼優越的職位,反而去了香港做翻譯?」谷田問道。

「不為什麼,我只是想多賺點錢,南京的房子太貴了,何況我還年輕,在香港賺一筆錢後,再回南京安家也不遲。」耿朝忠誠懇的看著谷田。

「你在撒謊!」谷田站了起來,狠狠的瞪住了耿朝忠,「大學教授一個月足足有七十大洋,在香港有什麼工作,能讓你一個月領到200大洋?!更讓你拋棄了這麼優越而又受人尊重的工作?」

「是真的,」耿朝忠哭喪著臉,「那個羅老闆,是做煙土生意的,我真的沒有騙你。」

「鴉片?」谷田愣了。

「是,他表面上是個絲綢商人,但實際上是從印度進口煙土,然後賣到廣東,華南,您要不信,可以到香港去查。」耿朝忠渾身發抖,似乎都要從椅子上掉下來了。

「你撒謊的本領不錯,」谷田再次走到了耿朝忠面前,碩大的頭顱貼近了耿朝忠的臉,「不過我們早已經調查清楚,你根本沒去香港,而是一直留在南京,並且加入了南京的特務組織藍衣社!」

「冤枉啊,」耿朝忠一下子癱坐在了地上,「您要不信,可以去查啊,我真的去了香港,我手無縛雞之力,哪裡能做得了特務啊!」

「哦?手無縛雞之力?我怎們看你手上,有持過槍的老繭?」谷田一把抓起了耿朝忠的手。

「這是我寫字磨出來的,我根本不會開槍啊!」耿朝忠看著手上食指和拇指間的老繭,哀嚎道。

「寫字能磨出這麼厚的老繭?」谷田滿臉懷疑。

「真的啊,不信您看看別人的手,只要常年寫鋼筆字,是一定會磨出老繭的啊!」耿朝忠滿臉無奈的回答。

「呵呵,死到臨頭了還在撒謊,」谷田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把手槍,狠狠的頂在了耿朝忠的腦門上,「說,你來日本到底有什麼任務?!不說,現在就斃了你。」

但是谷田沒有得到任何回答,只聽咕嚕一聲,耿朝忠兩眼翻白,咽了口唾沫,暈了過去。

「廢物!」

谷田伸出手,在耿朝忠唇上一摸,無奈的站起來,剛要轉身出去,門口傳來一陣鼓掌聲,一個人走了進來,朗聲道:

「谷田君,你的審訊能力,越來越有進步了!」

「嗨依,渡邊桑,您怎麼也來了?」

谷田收起槍,恭敬的看著面前這個剛剛走進門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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