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耿朝忠抬起頭,又仔細打量了柳學俊幾眼,皺眉道:「你到底多大?」

「十九歲,周先生您沒看錯。」柳學俊微笑回答。

「你回去報告上面,就說我對你不滿意,讓上面換個老成持重的人過來。」耿朝忠將茶碗一扣,示意柳學俊離開。

「卑職雖然年輕,但已經跟著沈醉沈科長兩年多了,並且我是洪公祠二期的,日語和情報分析都是第一名。」柳學俊也不生氣,依然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樣。

「有意思,」耿朝忠笑了,指了指面前的榻榻米,「坐。」

柳學俊坐了下來,靜靜的看著耿朝忠,等待他的指示。

「沈醉知不知道你來日本?」耿朝忠開口問道。

「沈科長不知道,處座親自下的命令,讓我跟您坐同一艘船,除了處座和您,沒人知道我的身份。」柳學俊沉靜回答。

「你太年輕了」耿朝忠再次感嘆了一句,順手給柳學俊倒了一杯茶。

「周先生您客氣了,」柳學俊恭敬的接過茶碗,「我覺得,周先生您入行的時候,年齡也不大,沈科長就更不用說了。」

「我不是覺得你年輕沒有經驗,」耿朝忠唏噓著,「這行,看天份,有的人在處里混一輩子,也只能是個記筆錄的幹事,而你不同。能瞞過我眼睛的人,不多。」

柳學俊微微一愣,很快明白了耿朝忠的用意,他眼睛裡閃出一絲感動之色,低聲道:「周先生,我知道這件事危險,但我不怕。」

「恐怕比你想像的還要危險,」耿朝忠抿了抿嘴唇,「你知道嗎?我是要把接頭人的身份報告給日本人的,一旦我報告給日本人,你的生死就操縱在日本人的一念之間了。」

柳學俊的眼珠動了動,顯然,這件事情他事先並不知情。

「換句話說,你的身份就是一個死士。」耿朝忠用指頭敲了敲桌面,似乎在重點提醒柳學俊。

柳學俊沉默了,但僅僅過了半分鐘,他就堅定的再次開口道:「周先生,我不怕。」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耿朝忠雙目灼灼,看著柳學俊的眼睛,「換個結了婚有孩子的過來,你太小了,女人的滋味還沒嘗過吧?」

「卑職只願為國盡忠,其餘不做他想。」柳學俊的眼睛越來越亮。

「好!」耿朝忠輕輕的拍了一下桌子,「你很對我的胃口,如果這次你不死,我會親自向處座保舉你。」

「多謝周先生看重!」柳學俊沉聲答道。

「我交待一下接下來的事情,」耿朝忠的眼神有那麼一刻恍惚,「你跟我見面後,不要有任何異動,該外出就外出,該發電報就發電報,但是暫時不要聯絡任何人,等時機成熟後,我會通知你怎麼做。注意,如果有日本人跟蹤你,你不要有任何猶豫,立即想辦法跑回國內,懂了嗎?」

「懂了。」柳學俊點點頭,「但是我跑了,您怎麼辦?」

「我的安全你不用擔心,」耿朝忠的眼神有點冷厲,「一切按我的吩咐去做。」

「屬下明白!」柳學俊再次點頭

三井制鐵廠甲一樓,佐藤正坐在辦公桌旁沉思,旁邊是一個容貌彪悍的健壯年輕人。

「伊達出去多久了?」佐藤恍如從睡夢中驚醒,突然開口問道。

「伊達?」那個年輕人一愣。

「哦,是癸五教官。」佐藤這才念到,三井制鐵廠里所有人的名字都是代號。

「中午就出去了,現在是下午4點鐘,」年輕人抬起手腕看了看錶,「不知道今晚還能不能回來。」

「嗯,你回去吧,如果他回來,你告訴我一聲。」佐藤懶洋洋的抬了抬手。

「嗨依!」年輕人答應了一聲,快步走了出去。

關門的聲音響起,佐藤的神色突然變得複雜,他看著窗外,喃喃自語道:「時間啊,你走的太慢了,我都有點等不急了」

耿朝忠正在回三井制鐵廠的路上。

他再三確認,並沒有人跟蹤自己,看來,佐藤還是對自己很放心,這倒讓耿朝忠覺得,之前些微的一點疑惑有點疑神疑鬼了。

大約四點半的時候,耿朝忠終於回到了三井制鐵廠,剛走到甲一樓,一個身材精幹的年輕人就迎面走了過來,招呼道:「癸五教官,癸五教官!」

「原來是丁五教官。」耿朝忠停下了腳步。

「我剛從校務長那裡出來,」丁五開口了,「校務長剛才問起你,讓你回來後上去見他。」

「我正要上去,多謝丁五教官。」耿朝忠點頭致謝。

「不必客氣。」丁五揮揮手走開了。

耿朝忠點點頭,開始往樓上走——特務養成所的正副教官大約有十幾個,這個丁五帶著一個大約四十餘人的小隊,平日裡也算點頭之交。

更重要的,是這個丁五似乎和佐藤的關係比較接近,耿朝忠揣摩,這特務養成所裡面,除了自己,這個丁五恐怕也是佐藤的嫡系之一了。

上樓推門進去,佐藤正趴在案頭寫東西,看到耿朝忠進來,抬頭道:

「今天我看你出去了?」

「是的,已經和特務處接上了頭,地址在新宿區藤野茶樓,聯絡人名字叫柳學俊,在茶樓做學徒,化名藤野次郎。」耿朝忠如實回答。

「辦的不錯,」佐藤讚許的點點頭,順手將耿朝忠說的名字記了下來,然後又開口道:「特務處有沒有什麼指示?」

「還是那個調查蘇聯人的事情,還有就是刺探一些帝國的人文經濟情報,這些我都已經做了一份詳細記錄,明天就拿上來讓您看一下。」耿朝忠回答。

「嗯,如實寫,帝國的實力無需隱瞞。」佐藤自矜的一笑,頓了頓才又說道:

「今天找你來有兩件事,第一件,警視町從警察隊伍中選拔了一批人,也要加入特務養成所,本來我是不同意的,但上面有人發話了,不收也不行。總共十幾個人,都是從各地挑選的年輕警官,分在你這邊大概有三個,其中一個叫吉田俊介的,說認識你,你自己斟酌,要不要。」

「要,他的父親老吉田拜託過我,我當時也答應了的。」耿朝忠回答。

「嗯,這是小事,你自己做主,第二件很重要。」佐藤從文件夾里抽出一個檔案袋,遞了過來,「最近警視町有個案子,外交部的一份待銷毀檔案失蹤了,懷疑是俄國人乾的,警視町查了一個多月沒什麼頭緒,交到了我這裡,你看一下。」

耿朝忠接過檔案袋,抽出裡面厚厚的一摞卷宗,快速掃了幾眼後抬頭道:「帝國派到俄國的外交官和記者名單?裡面有我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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