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間金光大盛,照亮了半邊天際,連同天上明河都黯淡下去,皓月也失去了光輝。在金光中,一個身穿龍袍,頭戴帝冕,威嚴浩大的女神祗,手持一枚印璽,自虛空乍然出現。

無窮無盡的金光,正是從女神祗手中的印璽散發出來。

來者自然是女帝,此時她已經成了清水河神,甚至可以說是半個龍王。

龍王不同於真龍,受命於天,執掌大河,有這三萬里流域香火之力供奉,法力近乎無邊無際。

當然龍王離開河域越遠,法力便會逐漸削弱,獲取香火之力也越難。

而且離開河域,失了清水河靈力的支持,也不會強大到近乎仙佛,甚至因為離開河域,還可能有隕落的風險。

廣法料不到這新晉的河神,居然能為沈煉赴湯蹈火到如此程度,更難以預料,對方能來的這麼快,而且他連沈煉何時通知河神來的,也絲毫沒有察覺。

一步算錯,步步算錯。

以己度人,他自是不能理解這種生死相托的情誼。

女帝仿佛代表煌煌高天,雙眸淡漠無情,靜靜立在虛空,自有一股滔天大勢,席捲而下,將廣法包圍。

廣法此時反而平靜下來,收斂思緒,手中掐著法訣,口中念出咒語,天上頓時出現一片烏雲,一道雷光自九天落下,狠狠向女帝劈去。

這是『玉宵神雷訣』,在諸般雷法中,算得上乘。

可是雷光劈在金光上,完全沒有作用,反而那印璽金光大盛,將雷光吸收。

最後印璽不斷變大,憑空飛出,到了廣法頭頂,狠狠落下來。

似要將廣法道人鎮壓,令其萬劫不得翻身。

沈煉雙手揮劍,凝聚著無窮無盡的天地元氣,渾身法力沸騰,風雷水火的異象接連閃現,最終凝成一道驚天動地的劍光,無匹鋒銳的劍意,遙遙鎖定著廣法。

兩大絕代強者,一起出手,足以令山崩地裂,讓這一方湖水乾枯。

上空人王印璽有鎮壓一切生靈的氣勢,不遠處沈煉的絕世劍光,足以劈開山嶽,令廣法道身破碎。

他幾乎陷入必死無疑的絕境。

最初人王印璽狠狠壓下來,廣法頭上有玄清之氣,化為罡雲,將人王印璽托住。

可是沈煉的無匹劍意含而不發,攻伐他的心神。

神意交鋒,危險處遠勝過外界人王璽的鎮壓。

他提起法力,對抗人王印璽,還得分出心神,抵抗沈煉無上心劍之術,且不知道沈煉凝聚的劍光,究竟何時才會發出。

不等到那滅天絕地的一劍,他連脫身的機會都沒有。

因為只有等對方的勢頭從巔峰落下,才有他脫身的機會。

在這種局面下,人王印璽寸寸壓下來,令廣法頭上的罡雲寸寸消滅,如煙雲潰散。

也一絲絲消磨他的法力,令其逐漸失去反抗能力。

廣法雙目赤紅,渾身精血,口中喃喃有詞,血氣不斷蒸發,提供強大的法力,玄清一氣的罡雲逐漸有了血色,且又復壯大,那遁蛟樁落在足下,化為一朵銀色蓮花,花開三瓣,托著他。

同時無數銀輝流轉,守護著廣法。

只是他臉色由紅轉白,銀色蓮花的銀輝在人王印璽不斷壓迫下,也逐漸消弭。

此時天空中響起悠揚的道歌聲:

清水池邊明月,綠柳堤畔桃花。

別是一般清味,凌空幾片飛霞。

「沈真人,還請手下留情,貧道木真子有禮了。」

道歌聲閉,自遙遠天空,有霞光出現,白雲悠然過來,上面共有兩人,其中一個正是衍虛化身的清微,正自笑吟吟瞧著沈煉。

另外一人頭戴方巾,道服廣大,羽袖飄飛,竹杖芒鞋,當真是神仙氣派。

正是廣法的同門木真子。

沈煉暗哼一聲,凝聚劍光朝廣法猛攻過去,同時灑出雷符,滿空雷光,阻住木真子的去路。

雷光爆閃,橫隔虛空,女帝和沈煉隨即消失無蹤。

沈煉見得衍虛出現,就知道事不可為,他決斷異常,絲毫不拖泥帶水,就傳念女帝同時退走。

那一道劍光煞是厲害,直接攻破圍繞廣法周身的銀輝。

廣法胸前的道袍出現一道長長的口子,一道劍痕,出現在胸口白嫩的肌膚上,隱隱有劍芒盤桓。

他連續噴出多口鮮血,摻雜白色精血,面色如白紙,銀色寶蓮幾乎搖搖欲墜。

木真子袍袖一揮,就有法力注入,兩人同出一源,廣法登時穩住了傷情,只是沒有一二十年苦功,怕是難恢復。

且此戰對他有極大挫折,那就是在同沈煉交鋒中,從頭到尾都被壓制,於他此後修行,大為不利。

廣法面露慚色,聲音極為虛弱,幾乎喑啞,問道:「師兄怎麼會來得如此及時。」

木真子指著衍虛道:「都是清微師弟之功,我才能即使趕到。」

廣法朝衍虛微微拱手道:「多謝清微師弟了。」

衍虛極為關切道:「廣法師兄何必多禮,都是小弟應當做的,我料那沈煉極難對付,所以見得他來,就立刻發信給木真子師兄,幸好師兄及時趕到了。」

廣法頷首,三人唏噓一陣,便駕雲遠去。

沈煉同女帝不多時就到了清水河域,這是女帝的地盤,除非廣清的長生真人出手,不然任其他人來多少,都難以在此地同女帝爭雄。

她此時面露疑色,好奇道:「怎麼就如此將他們放過了,要知道這次要是你我聯手,就算來了木真子,也有很大機會將他們留下來。」

她不可輕出河域,今日出其不意,已經是極好的機會,沒想到沈煉居然輕易就走了。

實非他過去的作風。

沈煉道:「你可瞧見木真子身邊的年輕人。」

女帝正色道:「那人道氣純凈,也算是天才人物,但對你我難有什麼威脅。」

「其實這件事我一直沒有對你說清楚,那個年輕人不是別人,正是我青玄的叛徒,道號『衍虛』,雖非仙佛之流,可是一般的長生真人也奈何不了他,且清楚我青玄不少隱秘,只是沒想到他竟然瞞天過海,拜入了廣清門下。上次我遇到的強敵,正是他。」沈煉淡淡說道。

女帝道:「那他拜入廣清有何目的。」

沈煉沉聲道:「這也是我最難以理解的地方,因為廣清有五位長生真人,他雖然神通詭異莫測,呆在那裡也可謂如履薄冰,若是僅僅為了道法,也不可能呆上這麼久,畢竟以他的手段,也不會需要太多時間,就能獲得廣清的真傳,而且廣清的底蘊,比起我青玄差了不少。」

「無論如何,看來此人是敵非友,而且以你的身份,揭穿他怕也難,就這麼任由他逍遙下去?」她素來雷厲風行,分出敵我後,便會毫不猶疑除去敵人,因此才有這一番話。

沈煉道:「其實他被我發現了也是好事,無論戳不戳破,都已經在明處了,而且這次廣法之事,也有他在推動,只是廣法多半沒有察覺推動此事的人,其實就是衍虛。還想讓我因此懷疑青玄其他人,泄露有關我的信息。」

「這對他有什麼好處,如果他要對付你,應當在一開始就出現了,而不是去請木真子到來,還讓我們傷到廣法。」女帝又提出一個疑點。

沈煉眸中精光一閃而逝,問道:「上次黃龍子是怎麼從你手上逃脫的。」

女帝道:「他自己逃走的,不過確實有些許蹊蹺,因為他本來已經山窮水盡,不知什麼緣故,多出一分氣力,硬生生捨去了半截身子,逃出我手。」

沈煉嘆息道:「今天廣法也受傷了。」

女帝微微沉思,然後道:「這兩件事有關聯。」

「怕是我們做了他的幫手,或者說他目的不單單在我,也在廣清的高手,只是到底為了什麼,恐怕只有他才清楚。」沈煉雖然摸到一點脈絡,仍舊不完全。

延續行事雖然看起來天馬行空,仍舊會抱有某種目的。例如當初他見到衍虛第一面,對方就送了他欹器,其實為的便是金光寺的舍利。

廣法雖然號稱十二真人中智計第一,可比起衍虛來,只是螢燭之火,比不得衍虛這皓月清明。

女帝道:「任他有什麼算計,只要你一二十年內證得長生,一切都能迎刃而解,這世界終歸是誰的拳頭大,才有道理可講。」

沈煉點頭道:「誠然如此,我了斷清江之事後,就會歸去山門,潛修一段時日,這一月你我可以好生交流一下修行心得。」

「正有此意。」

兩人又說了一會,明月西沉,眼見快要五更天了,沈煉就告辭離去,縱身虛空,不一會就到了清水江旁邊的清江劍派。

入了道院,燭火未滅,若兮趴在桌子上正練字。

沈煉輕聲道:「在寫什麼?」

若兮道:「舅舅你跟詩里說的不同啊。」

只看到白紙上寫著一首詩:

粗眉卓豎語如雷,聞說不平便放杯。

仗劍當空千里去,一更別我二更回。

若兮極為認真道:「舅舅你一更離去,這都五更天了,才歸來哩。」

沈煉聽得此話,暗悔從前不該給她說這些劍仙故事,嘴角一抽,道:「還不去睡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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